胡桂揚坐下，何三姐兒卻沒有立刻離開，「還有人要對他們下手？」
「嗯。」
幾名村民互相看了一眼，還是那人回道：「那就難說了，我最遠走過百里以外，曾經在一處村裡借宿，據說那一帶還有幾座村子，都不大，幾十口人。」
沈乾元拱手告辭。
胡桂揚仔細想了一會，喃喃道：「難道我還得負責哄小孩子嗎？」
幾名村民很高興，他們太懷念山裡了，馬上同意，小草嗯了一聲，顯得不是太感興趣，但也沒有反對。
「嗯。」
袁茂忍不住插口道：「如果那些信是假的……」
胡桂揚搖頭，「信肯定是假的，但是對那些急於立功的人來說，寧可相信它們是真的，得有人去山裡提醒一聲。」
袁茂、樊大堅總得跟隨胡桂揚，小周倉一心想看「高不過三」的結果，因此也要跟隨，只有張五臣一想到進山就膽怯，咳了一聲，拱手道：「沒我什麼事了吧？通州那邊還等著我……」
袁茂不吱聲了，對官場他更熟悉，知道胡桂揚說得沒錯，霍雙德將書信拿回西廠之後，很可能得到汪直的採信，反正派兵攻打十幾座流民山村輕而易舉，還能立下平亂的大功，何樂而不為？
「你覺得一名錦衣校尉能調動幾千名官兵？」胡桂揚反問。
「多謝，我不在這裏久留，待會就走。」
「那就麻煩你們都跟我去一趟郭家村吧，小草也去。」
「他在撒謊。」
房間里，眾人正在議論大鐵鎚的下落，和_圖_書胡桂揚最在意的卻不是這件事，對幾名村民道：「山裡總共有多少村莊？」
兩個時辰之後，天色已經全黑，隊伍中誰也不認得方向，胡桂揚才決定休息，選擇一處稍高些的土丘，也不生火，在背風處鋪好毯子席地而卧。
「從山裡出來的時候。」
他知道聞家人有多厲害，入睡之前還在想，這樣做究竟能不能保住五名村民的性命，等到後半夜被何五瘋子叫起來時，他已經不想這些了，守在門口，提防著外面的任何變化。
「嘿，天下雖大，江湖人也不能說去哪就去哪，總得選條路、選個落腳之處，總之我能找到大鐵鎚，等到何百萬與聞家莊暴露之後，我自會通知你。」
「一隻小香爐，據說裏面能發出只有他能聽到的預言。」
「哪又來的金丹？」胡桂揚沒聽明白，目光掃視，先查了一遍人數，高家村倖存者共是五人，一個不少，都站在屋子裡，除了氣憤的小草，其他四人都很緊張，他們是山裡的獵戶，一旦出山，總覺得無著無落。
何三姐兒不想再多說，回到自己的毯子上，仍然不肯躺卧，如老僧入定一般端坐不動。
還有一個人一直沒睡，何三姐兒坐在毯子上，像是在打坐，等其他人都入睡之後，她悄悄走過來，將一件東西放下，小聲道：「你打算就這麼站一晚上？」
「小草的金丹被趙阿七搶走，等你回來給她做主，你卻表現得十分冷淡，甚至沒有多www.hetubook.com.com問兩句，讓她很傷心。」
小草語速極快地講了一遍昨晚發生的事情，胡桂揚吃了一驚，第一個反應是看向何三姐兒。
一行人雖然騎馬，走得還是比較慢，當天夜裡到達高家村，村莊仍是一片焦黑，五名倖存者失聲痛哭。
「謝謝，你想得周到。」
提前老族長，幾名村民全都垂頭嘆息，他們想起了村子和家人。
一夜無事，最接近刺客的危險就是一頭突然躥出來的狐狸，看樣子比人類更加害怕，匆匆過路，跑進草叢裡再沒有出現。
胡桂揚親自守夜。
「高不過三」，從聽到預言那一刻起，這才過去一天半，而他面對的敵人神出鬼沒，可能從任何地方跳出來。
張五臣只好點頭接受，心裏卻不由得後悔，覺得自己若是在城隍廟就強硬地拒絕，沒準就不用受苦了，然後他看了一眼胡桂揚，發現自己任何時候在這個人面前都強硬不起來。
天快亮了，胡桂揚叫醒袁茂，自己睡了一小會，等天全亮之後，立刻出發。
小草又氣又急，一見到胡桂揚就開口訴苦，「胡大哥，趙阿七把我的金丹搶走了。」
好幾次，胡桂揚甚至懷疑刺客已經在不經意的一瞬間動手了，於是盯著在背風處合衣而卧的數名村民，直至看到他們轉身，才稍稍安心。
何三姐兒搖搖頭，神色凝重，她不知道昨晚出現的人是誰，但是認為那人不懷好意。
「郭家村的郭舉人知道的事情不比三太hetubook.com.com爺少，就是住得太遠了一些。」另一名村民道。
坐在一邊的何三姐兒說：「我們也去。」
何三姐兒早看出來了，胡桂揚不願留在莫家莊，是擔心高家村的五名倖存者再受傷害。
「三太爺什麼都知道，可惜……」
「好吧，我們也去。」何五瘋子只好同意。
何三姐兒在月光下看到他的笑容，於是也笑了笑，明白他的意思，張五臣只是一名傳話者，所說的一切都來自何百萬與聞家莊，該說的時候自會說出來。
何五瘋子在一邊冷笑道：「趙阿七就是你胡大哥帶來的，還叫他師兄呢。」
「你為什麼不問個清楚？」
胡桂揚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有些納悶，此人似乎對自己越來越疏遠，只剩下表面的友善。
「你知道大鐵鎚的下落？」
「是你派人攻打鐵家莊？」沈乾元直接問道。
袁茂到前院找到沈乾元，要來幾匹馬以及一些必須之物。聽說他們都要進山，沈乾元很意外，但是沒有多問，要什麼給什麼。
何三姐兒笑道：「她在意的不是金丹，是你的冷淡。」
「官兵不是我帶到鐵家莊的，更不是我指揮的。」胡桂揚含糊過去，又問道：「怎麼，江湖開始同情大鐵鎚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胡桂揚起身，指著折凳，「你坐。」
沈乾元露出微笑，「我也是這麼對大家說的，但是總得親耳聽你說一句。」
「好，我怎麼找你？」
「嗯，那個叫張五臣的人從前算是何百萬的徒弟，和*圖*書退出多年了，在城裡趕騾車，突然學會了算命，專算他人死期，據說很准，他說『高不過三』，高家人活不過三天。」胡桂揚也壓低聲音，以免吵醒他人。
「小草。」靠牆坐在折凳上的胡桂揚低聲叫她的名字。
「史家衚衕二郎廟旁邊是我家，你派人一打聽便知，有消息就告訴那裡的蔣二皮或者鄭三渾。」
郭家村與高家村相距不遠，幾名村民都認路，也都願意帶路。
「金丹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算沒被搶走，我也會讓她交出來。」
那是一張折凳，何三姐兒隨身一直攜帶，並非莫家莊供應。
何三姐兒搖搖頭，「我要休息了。對了，你應該向小草道歉。」
「有一點吧，但你不用參与，我會處理，大鐵鎚逃跑其實也是件好事，他現在無路可走，只能千方百計前去投奔聞家莊，聞家莊若想拉攏江湖人士，也必須向大鐵鎚提供保護，對咱們來說，這是順藤摸瓜的機會。」
「嗯。」
胡桂揚居高臨下，經常調轉方向，遠近盡收眼底，心裏卻一點也不踏實。
天邊剛剛泛亮，小草第一個起床，走到門外，揉揉眼睛，望向山下的村莊，從這裏其實什麼也看不到，這更讓她有一種感覺，似乎一切未變，很快就會有熟悉的歡聲笑語響起。
「更遠一點呢？」
「麻煩誰能帶我去見這位郭舉人，不怕遠。」胡桂揚問道。
胡桂揚太累了，因此由何氏姐弟值守上半夜，胡桂揚值守下半夜。
沈乾元的神情也很凝重，胡
和*圖*書桂揚讓其他人稍等，獨自出門。
胡桂揚帶著袁、樊、張、周四人趕到莫家莊，風塵僕僕，沒走正門，從側門悄悄進庄，由認識的庄丁帶路，直接來找何氏姐弟以及高家村的幾名倖存者。
「咱們也去？」何五瘋子詫異地問。
「山裡村民也等著你給算一命呢。」胡桂揚不會就這麼放他走。
胡桂揚太累了，睡了一個時辰，將近黃昏時出發，這可不是出門的好時機，胡桂揚卻堅持不在莫家莊過夜。
夜裡並不冷，只是風比較大，吹得樹搖草動，遠遠看去，總像是藏著什麼東西。
「原來如此，他怎麼算命？」
「趙阿七……」胡桂揚話沒說完，沈乾元進來了，點下頭，「出來說句話。」
張五臣苦笑道：「命不是想算就能算的，有時候……好吧，我跟你走，可我什麼時候能回通州？」
「就三個，高家、李家、郭家。」一名村民道。
「不管趙阿七有多厲害、跑得有多遠，我都會幫你把金丹奪回來。」
「不急。」胡桂揚笑了笑。
小草冷漠地看著胡桂揚，又嗯了一聲，轉身走回屋裡，邁過門檻的一剎那，胡桂揚瞥見了她臉上的笑意。
胡桂揚帶著眾人去往「將軍府」，那裡躲過了放火，依然完整，起碼有房屋可供居住。
離「高不過三」的最後期限只差兩三個時辰，胡桂揚希望小草不要為一件小事而耿耿於懷。
「啊，為什麼？」胡桂揚完全糊塗了，他坐在這裏值夜，為的就是保護小草等人，居然還要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