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廉一拍腦門，「我真是太笨，竟然還想著奪回丹穴……對對，應該去迎廠公，這就去……」
「老道不會出事了吧？」小草問。
尤五六打個寒顫，想起沼澤中的經歷，當時他受了傷，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所謂的朋友卻一個也不肯留下，全跑去追趕金丹，就連他自己也是一樣，一心只想金丹。
胡桂揚最後看一眼丹穴，心裏清楚，一切已無挽回可能，何三姐兒的每一步都有計劃，沒人能夠改變，即便是兩人最為親密的時候——連那親密也是何三姐兒計劃好的——他也無力說服她。
臧廉發出像是哭泣的聲音，「吳知府、東西兩廠的人也沒守住丹穴？」
胡桂揚走向小木屋，那裡的門是關著的。
「嗯……我現在就走。」
「回來了，還帶回幾位不受丹穴影響的人，其實隔壁的院子里……」
胡桂揚早有預感，何三姐兒會步何百萬的後塵，但是親耳聽說之後，他還是一驚，立刻邁步向小丘走去。
胡桂揚想不到小姑娘氣性這麼大，又笑了笑，向尤五六道：「你願意跟我走嗎？」
小草追上胡桂揚，「不叫上何五瘋子嗎？他好像是清醒的。」
「他醉得最厲害。」胡桂揚搖搖頭，除了何三姐兒，誰也帶不走何五瘋子。
「你願意離開這裏嗎？」
商輅還在，獨自坐在悶熱的屋子裡，胡桂揚一開門，幾乎被撲面而來的熱浪撞個跟頭。
「你的人呢？我看到錢貢在外面吸取精華，那個道士呢？」
「不只是這裏，五處丹穴都已淪陷，誰和_圖_書也彈壓不住。」
胡桂揚鬆開手，心中混亂不已，「我……對不起。」
尤其醒目的是那道光柱，在五處丹穴中絕非最高，卻是最紅，奇怪的是，遠遠望去，那紅色接近於無，離得越近，紅色越深，稍近一些，竟紅得刺眼。
何五瘋子也沒有完全入定，正用那隻大眼瞪著胡桂揚，小聲道：「不准你破壞三姐的修行。」
尤五六看得傻了，「什麼？」
「你去過西園了？」
胡桂揚再看一眼高高鼓起的丹穴，突然間自己也說不明白他到底是想救人，還是想離丹穴更近一些，這兩個念頭同樣強烈，彼此說服、彼此推動。
「廠公馬上就到。」
「是我。」
「我看一樣。」
「不不，這與丹穴無關，我是為了救人……」
「那不一樣。」
「胡校尉？」
「哦。」胡桂揚明白那紅光是怎麼回事了，「見過樊大堅嗎？一個白髮白須的老道。」
官兵沒有睜眼，也沒有回答問題，眉頭明顯皺緊。
胡桂揚艱難地扭頭，向尤五六問：「她進去多久了？」
「天剛亮的時候吧，她說她能讓丹穴的力量更加強大，果然如此。」
天色將暗，胡桂揚心裏一直不安，總覺得自己沒去救何三姐兒，似乎是個重大錯誤，到了城門口，他的心情稍稍平靜一些。
小草卻是個實心眼兒，「就在不久前，你說何三姐兒肯定會被引來鄖陽府，與你無關，你不會救他，只救袁茂和樊老道。」
臧廉轉身要走，胡桂揚將他抓住，「先別急。」和*圖*書
「去知府衙門看看，按老道的承諾，他昨晚就應該回來了。」
胡桂揚又看到一位熟人。
「對，總得讓廠公看到你在堅守，要不然還以為你是逃跑呢。」
「回城裡，總得將最後一處丹穴看一眼，然後離開鄖陽府，返回京城。」
「回來了？」
尤五六瞥了一眼小草，馬上邁出一步，「願意。」
「太客氣了，可我沒想接受。」
「啊——」守備臧廉發出一陣怪叫，立刻迎上來，「你總算回來了，你走後不久，城裡就怪事不斷，到了昨天晚上，官兵開始不聽話，我彈壓不住……」
「出城迎接兩位廠公，他們應該馬上就到了。」
「沒有，失守得比這裏更快。」
胡桂揚向最近的一名官兵大聲道：「離這麼遠，還能吸到嗎？」
「我不會離開。」
當丹穴又將所有人更加牢固地吸引住的時候，尤五六深感驚恐，隱約覺得沼澤中的一幕又將發生。
「那就……祝你走運。」胡桂揚在門外拱下手，不打算進去。
胡桂揚走了一圈，沒見著樊大堅，心中納悶，轉身向外走去，對尤五六道：「你既然選擇跟我，我就不客氣了，如果你中途反悔，就讓小草……」
商輅輕笑一聲。
「在這兒等一會，我去去就回。」
啪的一聲脆響，胡桂揚整個人往旁邊一傾，差點摔倒，重新挺直身體之後，他摸著挨打的臉頰笑了，「還真是好用……夠了，我已經清醒，臉好像還大了一圈。」
臧廉如釋重負，「那就好……我的意思是說現在怎麼辦ｈｅｔuｂoｏｋ.cｏｍ•cｏm？」
胡桂揚並非無話找話，他的確想弄明白為何有些人受丹穴影響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李半堵想聽的就是這句話。
「我去收拾一下。」小草原本住在樓里，很多東西都放在那裡。
尤五六緊緊跟上來，盡量離小草遠一些，「我也不知道，只是……心裏一直不太踏實。」
臧廉為官多年，絕不是糊塗人，但他也受丹穴影響，只是太害怕失職，勉強抵住誘惑，心志不如平時果斷。
李半堵、尤五六由南邊繞至東邊，點起兩支火把，遠遠地遙望，胡桂揚向他們揮揮手，大聲道：「停在那裡等一會。」
胡桂揚的叫聲驚醒一些人，惹來數十道惱怒的目光，但是沒人開口，繼續誦訣，努力進入忘我狀態。
小草這才退下，氣猶未消，眼神冰冷。
胡桂揚轉過身，看到小樓里突然亮起燈，透過二樓的窗戶，他能看到小草正在旋轉跳舞。
「臧守備？」胡桂揚認得中間那人。
西園裡一片安靜，作為金屋藏嬌的地方，這裏的院牆比較高，擋住外面大多數嗡嗡聲，胡桂揚和小草耳中頓覺安靜。
官兵的馬匹散落四周，尤五六找來一匹，四人騎馬直奔鄖陽府。
小草攔在前面，抬起右手，嚴肅地說：「該是我出手的時候了。」
李半堵已經等急了，看到胡桂揚走來，長出一口氣，「我還以為……咱們去哪？」
小草跳起來扇巴掌，被胡桂揚一把抓住。
胡桂揚等人騎馬進城，沒走多遠就看到撫治衙門周圍以及附近的大街小巷上站滿htｔｐs://ｍ•hｅtuboｏk•cｏｍ•ｃom了人，一圈圍一圈，只在碰到房屋、牆壁等障礙時才有中斷。
「僬僥人請你上天機船。」
「好。」兩人同時應道，彼此還都不怎麼認識，一說起名字卻都略有耳聞，正好閑聊一會。
大家對丹穴的反應讓他極為害怕。
胡桂揚繼續在人群中尋找樊大堅，邊走邊問：「別人都在專心吸取丹穴精華，你怎麼三心二意？」
「絕不會。」尤五六極其堅定地說，他相信胡桂揚是在幫自己，更相信小草敢下狠手，最明確的證據就是胡桂揚高高腫起的臉頰和清晰的掌印。
但她不會哭，越疼越不吱聲，默默地較勁，明知實力不濟，也不肯開口求饒。
中院沒人，後院聚集十多人，沒有排列成圈，而是站成兩行，個個手持刀槍，還有兩人舉著火把。
知府衙門離丹穴不算太遠，吸取丹穴精華的人排到了大門口，有官兵也有平民，嘴裏都在念叨火神訣。
「早點回來。」臧廉殷切得像是送丈夫出門的小媳婦兒。
臧廉又是一驚，「我糊塗了，虧得有胡校尉，一切由你做主，我聽你的。」
尤五六茫然地嗯嗯幾聲，「就是……我就是覺得難過，大家都是江湖同道，向來講的是交情，不只是武功。可是一聽說有機會變得更強，人人好像都把交情給忘了。」
胡桂揚讓李半堵和尤五六留在外圍，再去找些馬匹、乾糧等必備之物，準備離開這座古怪之城。
「沒事。」小草揉揉手腕，冷淡地說，仍不肯讓路。
胡桂揚真感到奇怪了，「難道這傢伙真去找屍首？ｗww.ｈｅｔｕbｏｏk.ｃｏm•ｃoｍ可是無論找沒找到，他還是會回到丹穴附近。」
胡桂揚沖他笑笑，仍向尤五六道：「怎麼個不踏實？」
胡桂揚吸取丹穴精華的時間不長，功力極不穩定，離開丹穴就會消失，重新靠近則會恢復，他現在的功力比小草強得多，握得又緊，小姑娘落在地上動彈不得，身子傾斜，眼圈一紅，差點哭出來。
還是沒有樊大堅的身影。
「嗯，待會門口匯合。」
城門大開，沒有官兵把守，白天時還有零散士兵守城，如今一個都不剩，可是城裡也沒有交戰跡象。
「好吧，只能找到這兒了。我是來告辭的，我有自知之明，一千、一萬個胡桂揚，也鬥不過三十六位僬僥人，我願意認輸。兩位廠公即將率軍趕到，你或者離開，或者……」
胡桂揚笑著走開。
「他們不行，不夠堅定。」
「沒有，我們是被逼到這裏的，哪也沒去過。」
知府衙門裡站著人，牆壁對他們似乎沒有影響。
「在丹穴里。」
商輅搖搖頭。
小草緊緊跟著胡桂揚，她也怕再受到丹穴影響，所以只盯著胡桂揚，什麼都不看，好幾次差點撞到他人。
「早說過了，我也是錦衣校尉，身上有駕貼，你在服從我的命令，怎麼能叫擅離職守？」
「你也走不了。」商輅平淡地說。
「可我現在身份不同，返京算不算擅離職守啊？」李半堵未受丹穴吸引，原因只有一個，膽子太小，他的本行是看家護院，向來只選城裡人家，萬一遇到硬茬兒，寧願遭辭也不肯賣命。
胡桂揚仍猶疑不定，向小草道：「你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