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二百一十章 新墳舊墳

胡桂揚再不多說,轉身出屋,走不多遠,迎面碰上袁茂。
外面有人喊「胡校尉」,胡桂揚出門看去,原來是知府吳遠,他曾受過指點,去向石桂大尋求幫助,如今神色看上去好多了,似乎已獲得汪直的原諒。
「沒想到。你怎麼知道是僬僥人,看到骨架了?」
他的笑容不合時宜,他的話更是字字如針,將三位大人物都給扎疼,汪直讓他滾,李孜省驚訝地自辯,商輅無奈地搖頭。
袁茂放棄勸說,「行,視功勞如糞土,你做到了。樊老道回來了。」
咒罵對胡桂揚無效,他的臉甚至都沒紅一點,撇撇嘴,「我沒資格讓西園冒險,你們有。哦,你們已經做過了,留下一個爛攤子。」
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霉,爬到一半的時候,他腳下一空,直接掉進墳里,摔得七葷八素,滿身塵土,全沒有半點真人的風采,這是他後來不被官兵信任的另一個原因。
「又有僬僥人對你說過什麼?」商輅問道。
「讓我看看。」
「正因為如此,才要背水一戰,否則的話,西園豈不成了天機船的人質?」
「嗯,你跟墳有緣嗎?」
「這東西竟然還在,估計官兵覺得它們不值錢。我的銀子呢?連個銅板都沒給我留。」樊大堅嘆息一聲,抓起幾隻小瓶,「還好他們不識貨。」
「廠公請胡校尉立刻去一趟。」吳遠笑道,雖然只是傳信的活兒,他卻一點沒有為難之色。
胡桂揚搖頭,「沒有,這是我自己的想法m.hetubook.com.com。」
番僧往往以逝世高僧的頭骨製作法器,贈送給京城的達官貴人,頗受歡迎,頭骨不夠,就有一些半真半假的番僧偷掘無主之墳,以普通人冒充高僧,這種事不在少數,趙瑛生前查過數起,胡桂揚聽說過。
胡桂揚將袋子里的東西倒出來,在一堆瓷瓶、紙包、小刀、汗巾等雜物當中翻出兩枚鐵片。
「啊……」樊大堅更加失望,「那可是我好不容易……煮熟的鴨子都能飛走,我真是倒霉啊。張五臣給我算過,說我在鄖陽府凶多吉少,僥倖大難不死,也是徒勞無功……」
看著袁茂跑去的背影,樊大堅道:「瞧,這才是正常人,聽說有功勞就跟見到丹穴一樣興奮。唉,胡校尉,你可真讓人操心吶。」
袁茂一見到文書,立刻找人將老道釋放,兩人只見過一面,草草聊過幾句,有許多事情袁茂也不明白,於是留下,與胡桂揚一塊打聽詳情。
「幫它飛升,我也沒見到有好事發生,不如毀掉,或許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呢。」
「看出什麼了?」樊大堅當初把它們拿回來,只是因為便於攜帶。
那一天正趕上鄖陽城官兵調動頻繁,舊人受罰去守城,新人分赴四處丹穴,輪流吸取精華,抓捕樊大堅的官兵倒是向上司遞過一分文書,逐級轉送,不知怎麼回事,多日以後才到達汪直房中,湊巧被袁茂看來。
「對啊,所以腦袋還在,只是挨罵而已。」https://www•hetubook•com.com
「也可能沒什麼含義。」樊大堅還在懊喪頭顱的得而復失,「我在墳上做了標記,咱們可以再去一趟,裏面東西不少。」
老道出城的目的本是尋找何百萬的屍首,在荒野中搜尋多時,他終於找到一座新起的小墳,撥開一看,果然埋著尚未完全腐爛的屍體。
幾天不見,樊大堅瘦了許多,正坐在屋子裡大吃大喝,一見到胡桂揚,立刻哭喪著臉說:「沒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
「舊墳有何特別?」胡桂揚不願指責老道的過去。
這才是樊大堅期望中的反應,臉上立刻露出矜持的笑容,「沒想到吧。」
樊大堅點頭,臉上頗有幾分得意,「若不是後來進入靈濟宮,我就拜番僧為師了。」
「你找屍首用了那麼久?」
一路上,胡桂揚時不時拿起鐵片瞧上一眼,越想越覺得怪異,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要勸說汪直等人摧毀天機船。
樊大堅長嘆一聲,拿起手中的骨頭,狠狠咬了一口。
「兩副圖案略有不同。」胡桂揚輕輕撫摸圖案,「這兩塊鐵挺硬,能在上面劃出圖案,也是個本事。聞空壽應該了解其中的含義。」
然後,他被忘了。
他立功心切,膽子比平時大得多,割下頭顱,撒上靈濟宮的秘製藥粉,包紮起來要帶回城裡。
「送到你的住所了。」
「也被官兵搜走了。」
「我聽說鄖陽府原有三十八名僬僥人,去世兩人。」胡桂揚想起侏儒阿寅說過和*圖*書的話。
這成為他被官兵抓捕的重要原因。
樊大堅拿起桌上的抹布,擦擦手上的油脂,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不僅發現新墳,還發現一座舊墳。」
樊大堅並沒有失蹤,他一直被官兵關押在南城,離胡桂揚的住處不算太遠。
胡桂揚剛剛立過的功勞此時一文不值,汪直破口大罵,十幾句之後才能正常說話,「誰也不能讓陛……讓西園冒險,要背水,你自己背去。」
沒想到,那些官兵剛從外地調來,根本不認得他,也不相信他的話,只要看兩廠公文,聽說沒有,便以老道行蹤詭秘為由,將他帶回城中,關進臨時監獄里。
說來也真是倒霉,樊大堅自以為在鄖陽府已是大有名望的真人,從荒野中出來之後,見到官兵就迎上去,大咧咧地要求提供馬匹。
樊大堅搖搖頭,「聽我細說,我那天很快就找到何百萬的屍首,可是有點迷路,就往江邊去,半路上發現一處地方有點不同尋常,雖然也長著荒草,但是形狀像是經過安排,這是有人故意隱藏墳墓。那座墳可不小,比你住的整個院子還要大。」
汪直罵聲不絕,屋外也能隱隱聽到,袁茂指著房間,想問不敢問,胡桂揚笑道:「罵我呢,廠公也沒個長進,從京城到鄖陽府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
「四四方方,不太大,說是鐵片,卻比鐵要重,上面沒有文字,只有圖案,像是蜘蛛,不知是什麼意思。」
胡桂揚真猜不出來,見桌上還有冷酒殘https://m•hetubook.com•com肉,自己也吃起來,「反正不是我認識的人。」
「天機船是一切的源頭,把它毀掉將會發生什麼,你想過沒有?」李孜省神情嚴厲,好像這樣一來就能讓胡桂揚清醒。
「你居然干過這行,跟番僧學的?」
胡桂揚忍不住笑出聲來。
樊大堅伸手指了一圈。
摧毀天機船,胡桂揚很認真地提出建議。
鐵片漆黑,的確不像值錢之物,仔細端詳才能看清上面的圖形,其實就是一些極簡單的線條,勾勒出蜘蛛似的昆蟲,周圍還有一些更簡單的線條,像是配飾,或者某種獨特的文字。
胡桂揚正要去看看聞空壽是否還在知府衙門裡,拱手謝過,即刻與吳遠一同出門,袁茂急忙跟上,樊大堅留下。
樊大堅狼吞虎咽地又吃一會,感覺腹中發脹,再吃下去怕是要受傷,這才停下來,向對面兩人道:「我找著屍首了。」
墓中很空,沒有棺槨,也沒有金銀珠寶,倒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兒,還有兩座石碑,上面的字大意是說這裏埋葬僬僥人,他們來自極遠方,受困於此,不得返鄉,諸如此類。
袁茂心動,「你們坐著,我馬上去問問,沒準還在。」
胡桂揚與袁茂能夠想象得到,在那個混亂的夜晚,汪直帶來的官兵正處於極度緊張之中,突然見到一名興高采烈的老道,身上帶著一顆顯然是從土裡挖出來的頭顱,他們該有多大疑心。
巨墳通常屬於巨富之人,樊大堅頓時心動,他了解盜墓有多難,手頭沒有工具,於https://m.hetubook.com.com是打算在高處做個標記,以後再來。
胡桂揚收起笑容,臉上仍殘留一分笑意,「抱歉。頭顱呢?」
「或許?」汪直站起身,臉有點紅,強壓心中怒火,「你知不知道此事牽連有多大?」
「鐵片什麼樣子?寫著什麼?」
胡桂揚大吃一驚,手裡的骨頭掉在桌上。
見胡桂揚不感興趣,樊大堅略顯失望,「僬僥人啊。」
「這不就對上了?」樊大堅更加興奮,「僬僥人真是奇怪,石碑竟然立在墓中,既然不想讓人看見,又何必立碑呢?墓里的東西大都被鑲嵌在一塊巨石板里,只有兩塊鐵片放在石碑上面,我拿回來了。」
「你絕對想不到舊墳里埋著誰。」樊大堅賣個關子。
兩人正聊著,袁茂匆匆忙回來,進屋之後將一隻布袋扔到桌上,失望地說:「頭顱被官兵埋在城外,誰也說不清具體|位置,只剩下這點東西。」
「胡校尉,你這就過分啦,我去找頭顱,主要是為了你的功勞前途。」老道有些不滿。
樊大堅嘿嘿笑了兩聲,「實不相瞞,早年間我學過一陣覓墳之術。」
「被官兵收走啦。」
屋子裡的幾個人陸續收起笑容,臉上神情一個比一個驚訝,好一會才有人開口。
袁茂急忙拉著胡桂揚走到牆邊,「你不是……你不是剛立大功嗎?」
胡桂揚大喜,「在哪?」
「沒有袁茂,我就餓死啦。」樊大堅幾近哽咽,感激地看向袁茂,這些天里他沒吃過飽飯,偶爾有官兵想起這名囚犯,過去送一碗稀粥,從來不聽老道的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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