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腳跳到地上，揮拳踢腿，幾招之後坐在床上，茫然道：「我又不是異人了？」
兩名番子手在門口處閑聊，對這些拜訪者理都不理，直到看見韋瑛，才走下台階笑臉相迎，對胡桂揚只是點頭而已。
眾人臉色困惑，男子小心翼翼地說：「從前的趙百戶和絕子校尉們，日間督神、夜裡馴鬼，抓捕無數，鬼神聞之色變，難道不是真的嗎？」
男子搖頭，「他會請神招鬼，打架不行。」
胡桂揚苦笑道：「你們聽誰說的？鬼神若是被我一個校尉掌管，還配當鬼神嗎？」
「當然，咱們都是好人，誰也不是壞人。」胡桂揚收起笑容，「拜託四位，還得保護楊彩仙的安全，不要讓她被人殺死。」
胡桂揚明白過來，這是那四位異人在討好大餅，笑道：「行，待會我去跟大餅說，讓它換個地方藏東西。」
車夫畢竟只是車夫，不敢對錦衣衛過於強橫，緊緊握住鞭子，上車驅騾，鞭子揮得噼啪響。
「不知道，你也別說。」胡桂揚起身伸個懶腰，「我要去休息了。」
「哈哈。」韋瑛差點想說這是酒肉朋友，突然發現自己受胡桂揚影響，竟然什麼話都想往外說，急忙止住，改為一陣大笑。
「沒有，什麼時候了？」
「多謝。今天就不審了，也沒什麼可審的，童豐的嘴不嚴，楊彩仙的嘴可挺嚴，我帶她回來只是當誘餌。」
「那我明天接著去拜訪。」胡桂揚舉杯向韋瑛致意，恣意吃喝。
「咱們也是朋友，請胡校尉千萬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快到中午了吧，早飯你沒吃，我娘開始準httｐs://wｗｗ.ｈe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com備午飯了。」
「哈哈。小心，楊彩仙那樣的女人，即便是在夢裡，也能迷得你暈頭轉向。」
大餅嗚嗚地叫，似乎聽懂，似乎沒懂。
「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實話實說，基本上就有我的八成功力了。」
又往前走出一段路，胡桂揚搖頭，「一個都不認識。」
「等等，公主那邊……」
胡桂揚收起銅錢，疑惑地問：「是客人著急，還是你們著急？現在是正月，生意沒那麼好吧？」
眾人又都搖頭，男子道：「黃半仙沒有家人，可他死後不肯消停，時常出來鬧鬼，逼我們給他報案，整條巷子連年節都沒過好，實在沒辦法，才來找胡校尉。」
「我若是在夢裡審問，你可進不去。」
胡桂揚又找來趙阿七等人，羅氏姍姍來遲，進來之後問道：「楊彩仙怎麼來了？還被送到我的院里？」
這一覺睡到天光大亮，胡桂揚猛地坐起來，將正在收拾屋子的花小哥嚇一跳，「胡校尉，你做噩夢了？」
「一塊……喝酒吧。」
胡桂揚回屋休息，花小哥嘮嘮叨叨，仍對錦衣衛感興趣，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很快睡著。
兩名番子手眼都直了，向韋瑛小聲道：「百戶大人，這位是……」
車夫不看銅錢，也不伸手接，冷冷地說：「彩仙姑娘沒事就好，大家都等她儘快回去。」
眾人又都搖頭，盡量躲在男子身後，實在躲不住的，就低下頭，盡量讓人看不清容貌。
「哈哈，狗改不了……它哪來的骨頭？」
「嗯？這有什麼難的？」
和_圖_書「你認識那些人？」
胡桂揚想了想，「這種事你們不應該找我，應該找大仙驅鬼，二仙、半仙肯定害怕大仙，對不對？」
「你回去吧，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楊彩仙瞪一眼胡桂揚，也不詢問，徑直走向門口。
胡桂揚扭頭向韋瑛道：「沒想到義父的名聲這麼大，但是——」他轉向來訪眾人，「義父只抓假冒神仙鬼怪並藉此圖財害命的妖人，與督神馴鬼無關，那位黃二仙若是曾經殺傷人命，倒是義父會抓的人。可義父已經過世，絕子校尉……真的快要死絕，你們找錯地方了，還是讓地方處理吧。」
番子手多看一眼韋瑛，才樂顛顛地追上去。
「抱歉，但我必須將楊彩仙帶回來，她是異人童豐的義妹，知道不少秘密，如果你能打聽出來，我會非常感謝，大家也都會感謝你。」
「忘了，你們是熟人。」
「咦？我為什麼要感謝她？」蕭殺熊吼道，他沒在生氣，別人聽到的吼叫，在他就是正常說話。
羅氏道：「好吧，我可以試試，楊彩仙願意說最好，不願意說我也沒辦法，總不成你當好人，我當壞人吧？」
胡桂揚笑笑，伸個懶腰，「昨天真是累了。」
眾人搖頭，終於有一名年紀大些的男子上前一步，躬身道：「敢問哪位老爺是錦衣胡校尉？」
「那這事的確不歸我管。死個半仙而已，你們著什麼急？有誰是他的家人嗎？」
花大娘子真準備了一桌酒菜，一見到胡桂揚就問：「那條黃狗是你的？」
騾車停下，車夫走到後面，扶楊彩仙出來。
「你還忘了，我是不和-圖-書告而別，不想讓烏鵲衚衕的人知道。」
這些人膽子太小，互相鼓勵催促，卻一直沒人敢於上前。
「哪有這麼快？等著吧，十天八天以後再說。」
「呸，說這樣的話也不嫌瘮得慌。」花大娘子轉身要走。
「你就是嘴毒，我看出來了，真讓你做點狠事，你也不敢。所以這跟救美無關，童豐跟隨廠公比較久，知道的事情太多，沒想到他一個啞巴，嘴卻不嚴，什麼都向妹妹透露，所以你審人的時候必須找我。這是為你好，以後真出問題，我能給你作證。」
胡桂揚撓頭，「好吧，給你們指條路，出衚衕往北走，去史家衚衕的二郎廟，找那裡的廟主樊大堅，他原是靈濟宮真人，驅鬼不在話下。」
「一個要告我的人，你若是能將她悄悄燉成湯，我沒意見。」
「別管什麼餅，以後再來廚房裡藏骨頭，我就拿它燉湯。」
胡桂揚回到後院，先叫來大餅，一邊摩挲狗頭，一邊訓道：「以後不準去前邊廚房藏東西，人家要拿你燉湯。還有，不準再吃別人給的東西，你才上任幾天啊，就知道收受賄賂，當心我收回玉佩、免你的官。」
「呵呵，樊老道是我的朋友，跟他開個玩笑，看他會不會去驅鬼。」
眾人這才高興地連連鞠躬感謝，繞過台階離開，走出幾步就回身鞠一次躬。
「報案？我這裏不是官府，你們哪裡的人？地方沒有衙門嗎？」
「想殺她的人未必是兇手，總之請幾位費心，如果真有刺客到來，盡量活捉，或者攆走，最好不要殺人。」
男子不敢接，胡桂揚硬塞給他，多一個心思，問ｗｗｗ•ｈetuｂooｋ•ｃoｍ.coｍ道：「這位黃二仙不是武功高手吧？」
韋瑛加上一句，「提胡桂揚的名字，效果更佳。」
「嘿嘿，好一塊香餌。」韋瑛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你真不知道請她一晚要花多少銀子？」
「沒事，那位樊真人心地善良，最愛幫助窮苦人，見你們可憐，或許會減免銀錢。」
胡桂揚取出一把銅錢，遞給車夫，笑道：「有勞，過幾天還得麻煩你過來接人。」
「對啊，我叫你兩次，你說再睡一會，怎麼都不醒。」
眾人無不一臉失望，胡桂揚掏出一串銅錢，也不拆開，全送給男子，「你們分分，大過年的，別白來一趟。」
「它最好聽話。還有，那位楊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一會是骨頭，一會是肉，這條狗的日子過得比人好，肚子撐得快要垂地了。」
「我睡這麼久？」
「對，它叫大餅。」
夕陽下，趙宅大門口站著一群人，胡桂揚遠遠望見，向韋瑛笑道：「終於有人來給我拜年了。」
「咱們屬於哪種？」
眾人立刻點頭，又是男子開口：「對，黃二仙年前遇害，我們聽說胡校尉專管鬼神，所以過來報案。」
話一出口，他自己卻覺得奇怪，他昨天明明不累，如今剛剛睡醒，好像更累一些。
蕭殺熊向另外三人道：「這是你們的活兒。」
「我們想找，可是請不起真正的大仙，請過一位遊仙，半夜被嚇跑了。」
喝得半醺，韋瑛道：「胡桂揚，有句話說在前面，你若要審問楊彩仙，必須有我在場。」
「就是我，你們不是孫二叔推薦來的吧？我這裏不需要太多僕人。」
韋瑛和-圖-書大笑，隨後正色道：「記住，若要審人，一定叫上我。」
「嘿，四位異人在此，誰敢來鬧事，就是送死。」蕭殺熊絲毫不懼。
「等等，有人被殺？」胡桂揚與韋瑛走下台階，都覺得事情或許沒那麼簡單。
男子看一眼手中的銅錢，「那我們更請不起。」
「那他們不是來拜年的，你瞧，他們兩手空空，連禮物都沒帶。」
「兇手還要斬草除根不成？」羅氏覺得胡桂揚過慮了。
胡桂揚笑道：「這裡有你們認識的熟人嗎？」
「我們是來報案的。」
韋瑛道：「這種事你管它幹嘛？以後名聲傳出去，你這裏安靜不了。」
兩人大笑，一塊走到台階上，然後同時停下，看向牆邊的一群訪客。
「怎麼，韋百戶是要英雄救美嗎？」
總共十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像是一大家子，或者是相熟的街坊，站在台階下，靠牆避風，全是一臉的窮苦相。
「如果能找出誰是真兇，你們的安全也能得到保證。」
「朋友和朋友不一樣，有的能一塊吟詩，有的能一塊打架，有的能互相開玩笑。」
「有點難？」
韋瑛點頭，「原來你得罪人的時候不分尊卑貴賤，我覺得舒服多了，可我也納悶，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幾句話顯然流傳已久，男子隨口轉述，全當真事。
花大娘子搖頭離去。
「我們是南城外的菜農，冬閑無事，各自做些雜活兒。出事之後，我們報官了，地方上說過幾天再收屍體，我們聽說胡校尉專管這種事……」
「重要證人。」胡桂揚打斷道：「將楊姑娘送到花大娘子那裡，請她在後院安排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