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異人志
第二百九十章 反詩

「他就是這樣的脾氣,可辦事牢靠,值得信任。」樊大堅道。
「別想多,是男人,不是女人,既然我要居間調解,當然雙方的頭面人物都得認識,難不成憑我一句話就能說和嗎?」
袁茂向樊大堅使眼色,老道笑道:「他們這些人都會唱蓮花落,真有唱功好的,比得上戲子。」
烏鵲衚衕店鋪眾多,並非家家都養著姑娘,做正經生意的人家,對滿街的客人極為厭惡,從來不給好臉色。
胡桂揚點點頭,袁茂稍稍放心,出門叫上樊大堅,一塊離開趙宅。
「去烏鵲衚衕,滿壺春的用意之一就是尋找異人,那裡必有線索。」
「對,這才是胡桂揚,與其想著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不如多想想以後有了銀子要做什麼——老道說了,他會分成給你,至少一半。」
「雞頭位尊,老先生如何斬得?」
「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不給錢啊,一文也不給,去別家騙錢去吧。」樊大堅揮手攆人。
樊大堅吃了一驚,見袁茂如此認真,沒敢出口質問。
「你聽出什麼了?」
「怎麼見皇帝以後再說,但眼下的種種怪事只有皇帝能夠解釋,既然要查案,我非得問個清楚不可。」
「希望胡桂揚不要太早動手。」袁茂喃喃道,帶頭追趕老叫花子。
白掌柜立刻明白過來,「就能將這些妖魔鬼怪都攆出去?好了,不必多說,我這就去給你們打聽。」
「如果整件事真與……西園有關,那原因就不重要了。」
「你是說咱們和*圖*書的機緣已經用完,以後不會再有了?」
白掌柜向袁茂拱下手,他是官鋪掌柜,見過世面,對錦衣校尉不像普通百姓那麼恐懼,然後向樊大堅道:「如今在烏鵲衚衕,『老相識』三個字別有含義,樊真人不要亂用。」
「所以咱們得儘快給他找一位合適的異人。」
袁茂笑笑,過了一會問道:「你真相信……有鬼嗎?」
老叫花子左手持木,右手托碗,「以碗誘之,以木斬之,雄雞一死,天下太平。」
「那是因為我不感興趣。畢竟在這裏生了十幾年生意,多少認得幾個朋友,你們坐會,那裡有茶,你們自己燒水吧,我去去就回。」
「瞧他是個不錯的人,你們怎麼認識的?」
「喂蟲子的貨,誰要啊?我們在找異人。」
「如果有人背著皇帝胡作非為,那事情就簡單多了。」
「我這裡有一批物,堆放幾個月了,正經的買主不願來,不正經的被我攆走,你若是能買走,算是幫我一個大忙。」
「別怕,我只是一想,還沒著手實施呢。」胡桂揚笑道。
老叫花子笑道:「剛說難遇知音,這就來了一位,我乃東南無名氏,北上求生斬雞頭。」
「呵。」袁茂輕笑一聲,「問清楚之後呢?」
「我要見皇帝。」
「不是『一個人』,是『奇異的人』,異人,明白了嗎?」
「異人不是那麼好找,而且你倆不是被選中的『道具』,一言不合就會被異人殺死。」
樊大堅冷笑,袁hetubook.com.com茂卻轉過櫃檯,兩步來到老叫花子面前,拱手道:「我倆有眼不識泰山,敢問老先生怎麼稱呼?」
「如果……」袁茂真不願意說出這句話,「一切皆出聖裁呢?」
沒等老叫花子開口,樊大堅不耐煩地揮手,「去去,掌柜不在,今天不賣貨。」
「對,古人的詩,你才幾歲?」
袁茂微微一笑,「一言不合是你的本事,我跟老道絕不會惹惱任何一位異人。你只需要答應我一件事,別出門,如果事情真像你說的那麼複雜,你最好趕快找一個脫身之計,而不是到處打聽原因。」
「老道真大方。」
對胡桂揚來說這隻是簡單的五個字,在袁茂聽來卻是匪夷所思。
等他終於停頓一下,樊大堅馬上開口介紹道:「這位是錦衣校尉袁茂,這位是通興鋪的白掌柜,與我是老相識。」
老叫花子賠笑道:「不買貨,討碗飯吃,如果能賞幾文錢更好,要是再能給幾兩藥材,不得了,大恩大德,一輩子不忘,老頭子跪下給兩位跪頭,祝你們長命百歲、升官發財、子孫滿堂。」
「他不是反賊,他在邀請咱們去見異人。」
樊大堅繞出櫃檯,「怎麼回事?你可是錦衣衛,就這麼讓反賊跑了?」
老叫花子哈哈大笑,「既是反詩,你們就反過來讀嘍,再會。」說罷轉身就走。
白掌柜匆匆走開,將整間店鋪留給兩名外人。
城裡的春院還都冷清,烏鵲衚衕已經開始恢復熱鬧,天還沒黑,街上就有客人和_圖_書來往,大都裝作來買貨,這裏問問,那裡瞅瞅,衚衕里自有一批閑漢,專挑衣著光鮮的新客下手,上前搭訕,根據錢財多少,引誘他去不同鋪子。
樊大堅看看袁茂的錦衣校尉官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想要打聽消息,你最好換一身衣服,咱們也別騎馬,雇車去,我在那邊有熟人。」
「呸,這是你的詩?這是……袁茂,這是誰的詩?」
「你說得對,就算真相大白,對我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樊大堅也有點聽出味來了,「『一刀斬殺雄雞頭,從此天下永不明。』你這分明是——反詩啊,袁茂,快將他拿下,送到官府里問罪。」
「嘿,當初我還在靈濟宮的時候,幫他家裡做過法事,驅走一隻厲鬼,我沒要錢,他挺感激我的,算是欠我一個人情。」
「一人?隨便一個人,還是專指某個人?」
「你這個想法就挺危險,讓我多說幾句吧,咱們的確曾幫助過西園,那是機緣巧合,別說普通人,就算是滿朝文武官員,也有許多人一輩子從沒見過西園。」
袁茂讀書不多,搖搖頭,「反正是古人的詩。」
聽袁茂說完,樊大堅驚訝地說:「他又發病啦!」
袁茂會意一笑。
老乞丐笑道:「別急,起頭是古人的,後面就是自己的了,『一刀斬殺雄雞頭,從此天下永不明。』」
「這些遠遠不夠補償我們欠你的人情。」袁茂盯著胡桂揚,「我們可以放心出門吧?」
袁茂發了一會呆,問道:「你要做什麼和*圖*書?」
「找那玩意兒幹嘛?滿大街都是『奇異的人』,一個比一個古怪,你說你要哪一個,我給你拽進來。」
「不等白掌柜啦?」樊大堅只得跟上。
「生意全被毀了,從前的烏鵲衚衕生意算不上太好,但是沒這樣烏煙瘴氣,大家見面,彼此稱一聲『掌柜』,問的是貨好貨壞。如今一律以『老爹』相稱,打聽的全是是誰家又買一個小丫頭、誰家的客人出手大方……唉,世風日下,我都沒臉向外人介紹自家鋪子在哪。」
店門打開,進來一名破衣爛衫的老叫花子,身上不少地方漏著肉,胳膊下面夾著一棍木棍,手裡端著一隻滿是缺口的瓷碗。
樊大堅有些惱火,袁茂笑道:「實不相瞞,異人不僅武功高強,還會法術,烏鵲衚衕的興起與異人有直接關係,我奉命調查此事,如果能查個水落石出……」
「我信不信無所謂,請我的人相信、賺來的銀子相信,這就夠了。像胡桂揚那樣,不信神、不信鬼,就算能說服周圍的人,又能怎樣?不信則不懼,哼,我也不懼。」
「那我至少要問個原因,宮裡宮外那麼多人,幹嘛非要戲耍我一個人呢?」
「先跟上再說。」袁茂推門而出,樊大堅跟在後面,遠遠望去,那個老叫花子正向街上行人乞討,毫無異樣。
老道大笑,「也不瞧瞧你的長相。少說廢話,今天過來拜訪,是有事找你幫忙。」
「老頭子說話一套一套的。」樊大堅覺得有趣,「你會唱嗎?唱得好聽,賞你幾文和-圖-書錢。」
白掌柜一通嘮叨,袁茂與樊大堅坐在對面,一句話也插不上。
「天子腳下人人非富即貴,哪有我這樣的糟老頭子?南方來的,原先打魚為生,可惜命不好:一網下去,網破了,魚跑了,剛出船沒幾里,風來了,船破了,就是這麼倒霉,實在沒辦法,只好端起碗、放下臉,出來討口飯吃。聽說京城人心善良,所以一路走來。」
老叫花子嘆息道:「詩是好詩,可惜難遇知音。」
老乞丐道:「從小過苦日子,嗓子早壞了,唱得不好,反倒污了兩位大爺的耳朵。這樣吧,我有幾句歪詩,念出來請兩位聽聽:我有神魂招不得,雄雞一唱天下白。」
通興鋪就是如此,掌柜姓白,夥計都被打發回家過節,店主幾個月才來一趟,來了就是查賬、拿錢,整個鋪子全靠白掌柜一人支撐,對那些鬼鬼祟祟的客人,他尤其厭惡。
袁茂點頭,「你在家休息兩天吧,外面的事情交給我和老道,我們無論如何給你找一位合適的異人過來。」
「這裡是京城,不是鄖陽,沒有天機船、丹穴那些東西吸引大家的注意,更沒有皇帝微服私訪。」袁茂提醒道。
「東西兩廠都沒找到幾個,咱們去哪找啊?」
袁茂站在原地沒有追趕。
乞丐都會說吉祥話,樊大堅笑了一聲,「人老嘴倒不老,你不是京城人吧?」
「你連異人是什麼都不知道。」樊大堅反而不放心。
「明白,你是修道之士。」袁茂笑道,先回家一趟,換上便服,與老道雇車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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