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異人志
第三百一十一章 自在難得

他想起一個人。
「曾經想,也嘗試過,不到一個月我就醒悟,自由是束縛、自在是痛苦,即使是神力再增加十倍,我也不想要所謂自由自在,寧願當一名馬前卒,被人指揮、被人安排。這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再也不必費心算計、費心躲藏,再也不必為一點享受就去殺人搶奪,哪怕是搶到一屋子黃金,也無放安放。」
「有個叫覃吉的太監,專門服侍太子。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宮中勢力繁多,關係錯綜複雜,真不是我能了解的。」
「呵呵。」胡桂揚真心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能代我給李刑天帶個口信嗎?」
韋瑛也很意外,「現在出門,去哪?」
趙阿七叫上小譚,隨後追上。
「異人皆狂,好比那個關木通,明明擁有神力,卻心甘情願以乞食為生,偶爾一露崢嶸,無非就是享受那種從最低升至最高的痛快。」
「就這四個字?」
「嗯,我不會用。我只想提醒你:他人賜與的自由自在早晚會結束,等他向你索要回報的時候,你未必還得起。給予越多,所圖越大,梁芳到底想要什麼,你知道嗎?」
「我就是異人,了解自己,就能了解他人。」羅氏自己也藏身於烏鵲衚衕這樣的污地,對其他異人的處境感同身受。
羅氏盯著胡桂揚,目光中別有深意。
這又是任榴兒的招數,等對方透露得差不多了,自己再順勢給出答案,謊言輕鬆變為實話。
「呵呵,他若有這種本事,就不是一名普通的校尉了。」
趙阿七拒絕回答,他叫一聲「師兄」只是客氣,並不真正將胡桂揚視為同門弟子。
胡桂揚回自己屋中,在桌上https://m.hetubook.com.com擺放兩隻茶杯,一隻代表東宮,一隻代表梁芳,想了一會,將第三隻茶杯放在中間,喃喃道:「汪直究竟站在哪一邊?」
胡桂揚笑笑,他起碼知道該找誰。
賴望喜搖搖頭,「這個真不知道。」
羅氏打開房門,迎入客人,小聲道:「他們練成神功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拿我開刀。」
「難道不是嗎?你得到過一些神力,又失去神力,卻表現得毫不在乎,要我說,你有點過頭了。」
「嗯……韋百戶照實寫在摺子里就好,廠公若是感興趣,我再說是誰,免得胡亂得罪人。」
「當然,南城的那一個,胡校尉帶我去過。」
趙阿七與小譚在院子里查看情況。
「當然,請告訴李刑天……」胡桂揚想了一會,「這是陷阱。」
「沒那麼誇張,就要幾句話。太子在宮裡有敵人吧?汪直算哪一派?」
「我夢到的,抱歉,我實在沒辦法邀請韋百戶入夢。」
胡桂揚問得極為詳細,在外人聽來極其無聊,韋瑛很快退出,找個乾淨的房間閑坐。
到達槍藥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多數工匠都已回家休息,只有少數人留守,賴望喜就是其中之一。
他將茶壺放在茶杯旁邊,「汪直只會站在皇帝一邊,可皇帝偏向誰?我需要一個對宮裡情形十分了解的人。」
韋瑛大吃一驚,搶先幾步攔住胡桂揚,「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夫婦二人必然不是李刑天的對手,胡桂揚對此沒有任何懷疑。
「查清了。」
「他若是來找我,我可以捎話,他若是不來,我可沒辦法找到他。」和*圖*書
「理由呢?」
「嗯,我努力吧。對了,我已經知道京城的異人刺客是誰,一個自稱太子丹的傢伙,武功之高匪夷所思,卻寧願混在閹丐當中——你還真是了解異人。」
「天要黑了。」
「我不嫉妒,也不在乎。」在羅氏看來,這依然是一種偽裝,「我希望看到異人強大,胡校尉、李刑天、梅氏夫婦……越強越好。」
東跨院里,梅氏夫婦正在練功,方式頗為獨特:梅郎中站立不動,右手握持竹竿,左臂側伸橫直,五指微動,像做法的道士一樣不停地變換劍訣。在竹竿的另一頭,梅娘子長裙曳地,正好遮住雙腳,身形前後晃動,像是雙腳已經離地,即將飛升。
胡桂揚看了一會,躡手躡腳地前行,生怕干擾到這兩人。
「因為你是李刑天的朋友?」
「這一邊的人還有誰?」
胡桂揚走向門口,笑道:「還得用水。」
胡桂揚本想說服羅氏,一番交鋒下來,啞口無言的人卻是他。
賴望喜嚇得臉都白了,「我只是一名普通教頭,這種事情……」
「所以需要韋百戶在摺子里多寫幾句,向廠公請求用銃之令。」
「可羅氏拒絕了,她說她甚至不願費力引誘我,因為我提供不了任何好處。」
羅氏又露出微笑,「嗯,你的確理解。」
胡桂揚擺下手,笑道:「祝兩位早日成功,是該熱鬧一下的時候了。」
「好狂的小子。」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必須儘快問個清楚。韋百戶還記得槍藥局吧?」
院子里,梅氏夫婦暫停練功,正在小聲交談,看到胡桂揚從羅氏屋裡走出來,立刻閉嘴,兩個人用一隻眼睛冷漠地盯著他www.hetubook.com.com
賴望喜發了一會呆,開口道:「更多的事情我不了解,我只知道一點,廠公……必然站在太子一邊,因為太子生母也來自斷藤峽。」
羅氏也沒笑,沉默半晌,開口道:「只靠一張嘴,是沒辦法說服我的。」
「那就別得罪他,努力從他那裡爭取更多賞賜。」
「明白。你提供的好處是什麼?」
胡桂揚讓蔣二皮、鄭三渾準備四匹馬,四人各乘一匹,快速前往南城。
「不是我多嘴,胡校尉,你連刺客是誰還沒查清吧?」
韋瑛跟著笑了兩聲,讓開道路,「胡校尉夢到誰了?」
羅氏神情驟變,旋即恢復正常,「你不會用,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懶得引誘你。即使你用上這一招,對我也沒有損失,那只是我的病症而已,你想利用,我想宣洩,大家都有好處。」
賴望喜沒料到這麼晚還有人來,十分意外,但是熱情相迎,帶著客人去往各房介紹情況。
「就像富翁身穿破衣,以示節儉,滿大街的熟人還是要對他畢恭畢敬。」
「謝謝,你救了我。」胡桂揚笑道,又問:「覃吉也會出宮洗澡嗎?」
趙阿七臉色稍緩,「師兄不是那種人,但你還是離羅氏遠一點為好。」
胡桂揚本想辯解,突然想到自己的話根本不會得到信任,於是笑道:「是啊,聽說羅氏怕水,我去試試。」
「我一直想要報答胡校尉,上刀山下火海義不容辭。」
胡桂揚聳下肩,「那是因為我所圖甚小,不在乎你們的死活,只想自己脫身而出。」
「東宮一方的勢力正在試圖扭轉局勢,我猜你屬於另一方。」
「你在宮裡認過義父,想必不是隨便和圖書找個太監就去磕頭,必然有過觀察。放心,你的話一句也不會泄露,我只是用來辨別形勢,好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你不想自由自在?」
「功成之後,他們會是李刑天的對手?」
進展還是很小,火藥沒問題,銃管卻承受不住,經常炸裂。
羅氏沒有回答,臉上浮現微笑,似乎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
在鐵匠房裡,胡桂揚終於得到機會,向賴望喜道:「你得幫我個忙。」
胡桂揚笑道:「你以為我也是故意示弱,其實是在等候時機一鳴驚人?」
胡桂揚明知如此,卻不得不說下去,笑道:「事情其實明擺著,烏鵲衚衕是內侍梁芳的地盤,你能在那裡藏身數月,自然要被拉攏過去。」
「嗯。」
羅氏點頭,梅娘子傷了一隻眼睛,對李刑天恨之入骨,順便也恨上了羅氏。
「嗯,我得讓他們儘快造出幾桿神槍,急用。」
羅氏關上門,轉身道:「誰知道呢,異人之強本來就不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取得,孰強孰弱,變化很可能發生在一夜之間。」
「師兄去東跨院了?」趙阿七冷冷地問。
「我先替他謝謝你,但是沒必要,李刑天早知道這是陷阱,正因此如此,才會『幫』你一把,讓陷阱更加完善——太簡單的陷阱踩破之後沒有意思。」
「嗯,更像是皇帝微服私訪,說書人經常講述這樣的故事,皇帝亮出真實身份那一刻,總是聽書人最為興奮的時候。」
「抓刺客啊,刺客的武功比異人還要厲害,我總不能赤手空拳去抓吧。」
胡桂揚卻沒有笑,「可我的這種『自由自在』源於汪直,為他所賜,也被他一手掌握,只需一句話,我就會被打回原形和*圖*書,連回到山裡受苦的機會都沒有。」
「理解,我從山裡回到京城,原因跟你差不多,當我一個人走在山裡的時候,毫無自由可言,只有疲憊。就連這座宅子也是一樣,我一個人的時候,根本享受不到它的好處,反而為它所累。花大娘子他們來了之後,我才有一點自由自在的感覺。」
趙阿七臉色一沉。
打開房門,胡桂揚差點撞上外面的趙阿七,急忙後退一步,笑道:「正好,叫上小譚,跟我出門。」
「呵呵,大家都有秘密,走吧,出門。」
韋瑛不信這種鬼話,「袁茂查出來的?」
韋瑛笑著點頭,「胡校尉也有謹慎的時候。」
「我是錦衣衛,天黑也能出門。」胡桂揚徑奔前院。
「鑽營、諂媚、陷害……這一切都會隨之而來,自由自在被一點點消耗殆盡。做人真難,我們只想享受自由自在的開頭,卻不想承受自由自在的結果:獨處怕累、怕麻煩,群居又不願討好他人。」
韋瑛只得跟上,還是覺得胡桂揚過於急躁,「就算神槍今晚就能造出來,你也不能隨便使用啊。」
胡桂揚看看自己的雙手,慢慢握成拳頭,感受不到任何超出常人的力量。
羅氏搖頭,「沒用,別人至少給予我許多好處,你卻連一句承諾都捨不得。」
胡桂揚找不出身邊有這種人,袁茂與樊大堅頂多了解一點流言,遠遠不足釐清形勢。
「我的神力來得容易,去得也容易……」胡桂揚自己就將這個理由否決了,「大家的神力來得都很容易,看來我還真有可能是在隱藏實力。」
「我盡量隱藏異人的身份,但是總有不受蒙蔽的人,我能怎麼辦?就勢認個靠山唄,這對我又沒有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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