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預哼了一聲，「沒人問你願不願意。」
「呃……當然可以，經歷大人今後留駐此地，還是回南司衙門？」
「嘿，經歷大人知道得真多，廠衛早沒派你負責查案，損失巨大。」左預忍不住出言嘲諷，扭頭看一眼胡桂揚，冷冷地說：「你在這裏做什麼？出去。」
「打草驚蛇。」江耘笑道，像是面對一名初入江湖的毛頭小子，「握有金丹的人怕是已經聞風而逃，一時半會不再露面。」
左預匆匆趕回外衙，一路上都在納悶，衛所向來尊崇武官，自己是掌房百戶，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一位江經歷壓在自己頭上？
「上午剛定下來的事情，廠衛倒是想派人過來通知一聲，我說不必了，自己過來吧，希望沒給左百戶添太多麻煩。」
「你想見谷中仙嗎？」
「有點，前些天，就是被己房審過之後，他在通州客店酒後口吐瘋言，聲稱『天機再臨，奇者飛升』。」
「我沒有神玉，人人卻都以為我有，或者以為我掌握著重要線索，糟糕的是，連上司也這麼想，那我早晚得倒霉吧。」
「嗯……你認得一個叫胡文海的人嗎？」
「抓到人了？」
「月俸照給？」
江耘回到書案后，向胡桂揚笑道：「瞧，你是我的幫手了。」
「有什麼進展嗎？我看到文書，說今天你們聯合其它各房，前去圍捕一夥強盜。」
「還沒有，這些強盜嘴比較硬，可能需要動刑。」
「酒醒之後，他什麼都不記得，也不承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不是他，還能是誰？」
「『天機再臨』是說天機船m.hetubook.com.com還要再來，『奇者飛升』是什麼意思？天機船要選幾個凡人一塊升天？」胡桂揚想起公主的話，似乎能與之照應得上。
「跑腿這種小事，太浪費胡校尉這樣的人才。」
胡桂揚高高興興地離開，江耘目送，隨後轉身盯著牆上的玉佩，半晌不動。
「江耘，耕耘的耘，人稱『南京白孟嘗』。」江耘微笑道，重複之前的說辭。
「不是要對我嚴刑拷打吧？我怕疼，不用嚴刑，你叫進來兩名校尉，把刀架在……手指甲上，我也會招的。」
「別看我有配刀，用它砍柴還行，砍人還欠些火候。」
「知我者，百戶大人也。」
「非得是他？」話一出口左預就後悔了，馬上改口道：「可以，借用多久？」
左預打開掃了一眼，還了回去，「錦衣衛經歷親管南司外衙，倒是少見，但你不該來我這裏，另尋一處書房吧。」
「你覺得自己會受到拷打？」
「但他不賣，留著自己享用。」
「連百戶大人都聽你的吩咐，我一名校尉，只配給經歷大人當護衛，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別看我在練拳，其實我的拳腳功夫一般。」
胡桂揚搖頭，「那是個老騙子，見他幹嘛？」
「難說，我正在追查，相信它與神玉大有關聯。想參与嗎？當我的幫手，所有秘密都會向你敞開。」
「慢走。」江耘也不挽留。
「我好像嗅到一點裝神弄鬼的味道。」
「人家不說，我當然也不能泄露，總之胡校尉不必擔心，沒人強迫你，我更不會，我希望胡校尉能夠心甘
hetubook.com.com情願說出真相。」
「留駐此地。」江耘走近一步，用商量的語氣說：「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百戶大人別生氣。」
江耘輕輕搖頭，「胡校尉不知道嗎？上頭有人照看你，沒人敢對你動刑。」
「哈哈，早說過，但凡需要動刀，那就是走入死路，起碼我不會那麼做。」
「啊。」左預不知該如何回應。
「西廠汪廠公？他就要離京去遼東監軍了。」
江耘沒坐，點頭道：「嗯，我對你們己房的職責比較感興趣，看到百戶大人對尋找神玉十分上心，我很高興。」
「照給，發俸的事情不歸我管。」
左預接過來再看，臉色驟變，這是一紙直接命令，要求錦衣衛和東西兩廠配合江經歷查案，百戶及百戶以下隨時領命，如見廠衛上司。
「少則十天，多則半年。」
江耘微笑，又取出一份文書。
左預在門外稍稍平復一下氣息，推門進來，神情冷漠，「哪位是江經歷？」
「抓到了，還在路上，我先回來拜見經歷大人。」
「我更願意留在己房。」胡桂揚真誠地說。
左預嗯了一聲，即便只看品級，百戶也不低於經歷，何況在錦衣衛里，武官地位高於文吏，他甚至用不著回禮，「經歷大人來我這裏做什麼？」
「嘿，他還真不怕死。」
「沒辦法。」江耘笑道。
左預不願聽這種話，「既然他們已有眉目，拷問出來，己房自會查到金丹下落。」
「這個胡文海很有先見之明，他在異人興盛的時候，收購了一些普通金丹，當時不怎麼值錢，現在和圖書卻是奇貨可居。」
「好。胡桂揚，從現在起，你給經歷大人奔走做事。」
「既然留駐，我需要一間書房，這裏就不錯。」江耘四處看看，「我也是習武之人，喜歡刀劍，一看就覺得親切。」
「真到動刀砍人那一步，就是走入死路，而我只想走活路。」
「在下就是。」江耘起身拱手。
「呵呵，想從我身上找到神玉的人不只經歷大人一位，我若是真有此物，早就交出來換取榮華富貴啦。」
「百戶大人慢走，改天一定要去百花樓，你我一醉方休。」
這樣的命令極不尋常，左預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確認那上面的措辭與印章都沒有問題，才將文書交還，臉上擠出笑容，「原來是上頭直接派下來的，怎麼也沒人提前打聲招呼？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我不急，也不用榮華富貴交換，因為我知道，胡校尉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
左預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話，笑容又變得不自然，「行，我換地方。這裏的文書也都堆放多年，想必也不需要移動。」
「不麻煩。」左預告辭，出門之後沒去找書房，而是立刻前往錦衣衛，打聽江耘的來歷與底細。
「我聽說——只是聽說而已——這伙強盜共有九人，加上京城的同夥，是十三人，他們手裡沒有金丹，來京城恰恰是為了追查金丹，已經有些眉目。己房此番抓人，怕是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胡桂揚沒動，也不說話，江耘道：「有件事忘說了，我身邊需要一名幫手，這位胡校尉不錯，我要借用。」
「找到金丹了？」
「千萬別說吩咐ｈttps://wｗｗ•hetｕｂoｏk•cｏm•ｃoｍ兩字，你我今日初見，以後就是朋友。」江耘伸手指向牆上掛著的玉佩，「百戶大人懸挂此玉，是要提醒自己時時不忘神玉嗎？」
「嗯……」胡桂揚沒露出多大的興趣，「等我回家好好睡上一覺再說吧，原來上頭有人照看我，哈哈，不用怕了。」
「胡文海？那個江南商人？己房抓人的時候我跟去，算是見過面吧。」
「去過鄖陽的人多了，當時至少有十萬人。」
江耘笑道：「還有，己房今後再抓人的時候，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聲？」
「感激不盡，百戶大人再找一間書房不麻煩吧？」
「那他有點像異人了。」
「口吐瘋言的不只他一個，據我所知，迄今為止至少有七人說出同樣的話，最早的一位可以追溯到三個月以前。無論怎麼追查，這七人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曾在鄖陽府吸丹，除此之外，別無聯繫。」
江耘微笑道：「你們動手太早了。」
「刀劍也有靈氣，在一個地方放久了，會與之相融，挪之不祥，就讓它們繼續留在原處吧，我搬過來更方便些。」
走到門口，胡桂揚又轉回身，「不對，你肯定有辦法讓我回來，所以省點事，現在就對我說了吧。」
「奉命行事。」江耘繞過書案，遞上一份文書。
「商人本性，就該如此。」
「看得出來，王信泰算不得明師。」
「早知如此，我就不來這裏受罪了。」胡桂揚邁步就走，拱手算是告辭。
「你究竟是什麼人？」
「汪廠公雖然欣賞胡校尉，但還沒到力保的地步。」
「這都是前任留下來的東西，經歷大人喜歡https://m.hetubook.com.com，可以帶走。」
「經歷大人還有吩咐嗎？」
胡桂揚長出一口氣，「你是好人、好官，你看我在練拳，其實不是為了打架，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受到拷打時能多挨兩天，沒準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相比疼痛，我更怕死。」
「是。」左預不敢隱瞞，「這伙強盜並不簡單，他們來自鄖陽府，手裡掌握著一批金丹，而且其中一些人曾經接觸過要犯何三塵與聞空寅。」
「有件事己房沒查出來，胡文海曾經過去鄖陽府，不只是他，此前去花家求親的幾個人，都有過同樣的經歷。」
書房裡，江耘正在翻看文書，頗為細緻，一個字都不落下，胡桂揚站在一邊，百無聊賴地鑒賞隨處可見的兵器。
「沒有。」左預違心地說，經過一番內心掙扎，臉上笑容自然許多，「請坐，經歷大人上任之後第一個到訪的就是己房？」
「請說。」左預強壓心中反感，可是在弄清此人的底細之前，不敢當面頂撞。
「那我能做的就是跑腿了。」
「經歷大人此言何意？」
左預一愣，百花樓是他最常去的酒樓，經常在那裡宴請親朋，心中對這位江經歷立刻又升出一份警惕，拱手道：「一定，看經歷大人方便。我就不在這裏耽誤事了，再有吩咐，隨時找我。」
「真相就在眼前，是你自己不肯相信。不過謝謝你，我總算可以放心地繼續當懶人了。呃……我要是現在甩手就走，你拿我也沒辦法吧？」
左預對這枚玉佩完全沒有印象，可他調到己房不久，在這間書房裡留下的個人印記不多，不知道此玉的來歷，只得含糊道：「是啊，絕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