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目光看了一眼种師道，微表歉意。种師道反倒不覺得有何不妥，點頭示意一下鄭智。

鄭智也不多言，把手中長槍往身邊親兵扔去，打馬跟隨這護衛直往北城去。

「敵軍無力攻城，我們可攻敵否？」童貫心中激蕩不已，豪氣再起。

童貫聽了种師道這句話，方才悻悻熄滅了心中那一絲豪氣。眼神依舊看向北方，似乎心中還有不甘。

地圖攤在城牆之上，童貫抬眼看向鄭智，示意鄭智說話。

片刻之後答道：「童相公，敵余兩萬。」

童貫聽言神色微微輕鬆了一下，又問：「軍中可點檢完畢？」

濮王仁忠，正是察哥長子，面色凝重站了出來。

……

鄭智三人也不答話，實在是笑不出來，三千渭州熱血兒郎，此番不剩一半。八千秦州精銳，也只餘五千。

种師道連忙又接話語：「此時還不知曉，即便察哥死了，也攻之不得。」

折可求上前一步道：「西軍禁軍余兩萬，廂軍餘五千，配軍餘一萬五。」

党項人此番大戰，若勝了，自然全盤佔優，此時攻之不得，對峙也就沒有意義了，退兵也是唯一的道路。

「敵余多少？」童ｗｗｗ.hｅｔｕｂoｏｋ.ｃom•cｏm貫看著四處屍首，漫山遍野，卻是從來沒有估算這種數量的經驗。

李乾順慢慢收斂一些心中怒意，開口再問：「仁忠可有對策？」

种師道連忙喊來身邊令兵：「快取地圖來。」

如此計策，雖然無奈，卻也是要背負子孫後代罵名的。滿朝文武誰也不願開口，卻是嵬名仁忠被皇帝點名說話，也就不得不說了。

「鄭將軍，此戰功成，將軍居首功！」鄭智還未下馬站定，童貫已經上前開口。

童貫、种師道、折可求三人皆下了城頭，于城牆下等候。

身旁种師道更是點頭連連，便是秦州折可求，也是一臉嚴肅認真，似乎也覺得童相公直言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對對……是極是極，羌人要退了，老種經略與劉法將軍此時應該已經攻佔不少城池，此時羌人若再不退，便是退兵之路也沒有了。」童貫雖然並不十分通曉戰陣之事，卻是心中也有謀略，大局上的事情自然心如明鏡，剛才只想著眼前事情，此時鄭智一提醒，立馬想到大戰略。

幾人上得城頭，城下四處倒伏著屍首與無主的戰馬，ｗww.hetubook•com•ｃｏｍ慘烈之狀，便是多戰如种師道，心中直感平生罕見。

唯有二十年戰陣种師道，眼光掃視，左右在空中輕輕揮動，右手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彎曲。

「相公謬讚，末將不敢居功，皆是我西軍士卒兒郎捨命。」鄭智拱手說道。

鄭智似乎看出童貫心中不甘，提醒道：「此番羌人要退了。」

滿朝之上，自然沒有反對之聲。卻是大多知道，此番求和與以前不同了，以前只是進攻受挫，求和便是停戰而已。今日如此局面，宋人已經深入西夏腹地。再求和，那便是割地賠款的事情了。

見鄭智打馬而來，三人連連快步上前相迎。

李乾順掃視著殿內眾人，眼神已然怒到極致，平常重大時候，自己弟弟察哥總能出謀劃策，力王狂瀾，便是誅殺亂權的小梁太后，察哥也是功勞巨大。如今察哥在前方戰場身負重傷，滿朝文武，竟然沒有一個有用之人。

這話連皇家嵬名都不說，還能有何人去說。

本當种師道來解析戰局，卻是童貫這一眼，只有鄭智上前說話。

种師道與折可求聽得連連點頭，童貫更是大喜望外，如此潑天之功，似和_圖_書乎已收入囊中，便是那大殿之中面聖之分光無限，也已經閃現在童貫腦中。

「啟奏我皇，為今之計，只有兩方準備，一是徵兆所有党項壯年往西平馳援，年過十三能持兵刃者，皆徵召出征。此備戰之計，即便用時長久，也當迅速行動。二是求和之策，速派使臣往遼，求遼國皇帝派使節入宋講和，遼國皇帝肯定不願我西夏党項就此敗亡，更不願宋人得勢，必然會從中斡旋，宋人也不敢敷衍遼人。此和若成，我們即可積蓄實力，來人與宋人再戰。」

皇帝一怒，眾人皆不敢再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都不出來答話，此時還能有什麼策對，唯有一策，便是死守西平府靈州城。這一策，也沒有出來說的必要了。

李乾順看著滿朝文武亂做一團，大喝一聲：「別吵了，可有策對？」

意思已然明顯，光是禁軍戰兵，傷亡一萬多人。即便是如此優勢的守城之戰，依舊傷亡如此巨大，可見党項人悍勇非常。重甲鐵甲騎士，更是只有一千三百餘人。

每一個傷亡數字都是一家悲慘的婦孺哀嚎，童相公打了勝仗風光回東京，卻是折可求、种師道、亦或和-圖-書是鄭智自己，還要經略這一方水土，面對無數淚眼與悲鳴。

鄭智進得城內，城內狼藉一片，沒有一處完好營帳，更沒有一處地面平坦。

童貫剛剛輕鬆一些的神色又轉嚴肅，開口再道：「羌人可還會攻城？」

「鄭將軍不必謙虛，營內幾萬士卒，人人皆道鄭將軍勇武無敵，自有論功行賞。先上城頭議事！」童貫也不多言，此時戰事才是最為重要的。

鄭智聽言，緊皺眉頭四處查看，卻也不敢接話，心中也估算不出。

「相公，你看此圖，劉將軍入靜塞韋州，老種相公入嘉寧，最終目標只有一個，便是西夏西平府，過了西平便是西夏東京興慶府。此番如此戰局，党項人留在西壽保泰已然無益，肯定班師去救西平府，我們只需等党項人退得兩日，便可入境西夏，定西城已經不在話下，應理城也是囊中之物。再往東北而去，先匯合劉老將軍，再匯合老種相公，大軍就可兵圍西平府，是戰是和，皆可一言而決。」鄭智蹲在地上不斷移動，單手不斷指著地圖，從最初謀略的時候，這些事情就已經在鄭智心中醞釀，此時再來說，自然言語順暢。

「鄭將軍，童相公和*圖*書招將軍上城頭議事！」一員童貫身邊的護衛打馬尋到鄭智。

种師道聽言，連忙搖頭答道：「攻之不得，西軍步卒出城野戰，實難取勝。」

童貫聽言面色微微一變，轉念又道：「察哥死了沒有？」

种師道稍一思慮，與折可求對視一眼，又看了看鄭智目光，搖搖頭道：「敵無再攻之力！」

嵬名一族之國事，似乎還只能靠嵬名一族之人。

「哈哈……好……如此便是我勝了，如此便是我勝了。哈哈……」童貫聽言大笑，此時才真正知道西軍獲勝了，卻是不說西軍或是大宋勝了，只說是自己勝了。

仁忠洋洋洒洒多言，說來說去，也是西夏多年來一直奉行的辦法，攻宋，然後請遼求和，再攻宋，再請遼求和。

剛收戰報，柔狼戰事不利，察哥身受重傷，余不到兩萬大軍，正在退兵往西平駐守的路上。嘉寧宥州被老種攻克，西塞韋州也已城破。

西夏東京興慶府，皇帝李乾順端坐寶座，殿內羌漢大臣幾十，亂作一團。

此番戰局，對風雨飄搖的西夏，已經到了生死之時。若是西平府保不住，那麼東京也將陷落，党項人便只有往沙漠里去了，再也不復西夏政權之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