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下獄,舒爽,陷城,止兵

李邦彥來了。
一塊不小的鵝卵石從城頭扔下,砸在了這個漢子的鐵盔之上,砸得鐵盔火星四濺,便是把鐵盔也砸飛了出去。
如此謀略,當真細緻入微。想來鄭智早就想過這些事情,便是上次南下東京的時候,這個事情就在鄭智腦中想過,不是身臨其境想過,哪裡能想到這些。
吳澤猛一跺腳,一臉遺憾之色,口中大呼:「太師,小的走了,留此一命,再救太師!」
中院之中,正有十幾個大漢提刀聚集。吳澤呼喊一句:「隨我走,往後門先出去。」
身後的幾百西軍漢子源源不斷從這個缺口攀爬而上,這城池想來是守不得多久了。
「要不要吃點東西?小的在火頭營里多拿了幾個麵餅。」
鮮血從蓋毅的頭頂流入眼睛之中,視線里皆是一片血紅。
种師中擺了擺手道:「殺光東京官員也是沒有必要的,想來王爺也不會這般去做。魯達,接下來你可是準備圍困封丘城?」
种師中聞言答道:「其中也有戰略考量。東京城北不遠便是黃河水道,寬廣非常。黃河水道以北,便只有封丘城了。此時猛攻封丘,封丘一旦陷入危急,東京之兵必然會沿著河道布下重防。待得王爺大軍前來,渡河便成了難事。若是此時放著封丘不攻,留著黃河北岸這個屏障,東京便也不會在河岸布防。待得大軍前來,一陣兒破,飛馬到黃河,轉瞬之間的事情,便是再想布防也來不及了。如此也是為渡河做準備。此乃王爺的意思。」
「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吳澤又是一聲呼喊,隨後邁腿便往一邊長廊而去。
魯達聞言又道:「相公,洒家保證,攻那封丘城,必然死不了幾個人。此時一鼓作氣便是正好,何必放任封丘不攻呢?」
無數軍漢直往後院尋去,這偌大的童府,無人帶路,便是後門都要尋上一會。
祝振東出得大帳之外。种師中與魯達兩人相視幾眼,反倒又沉默了下來。种師道之死,對於兩人而言,皆是難以接受的事情,相對無語的氣氛中縈繞了幾分悲傷。
童貫被拿的消息,也通過吳澤往北傳遞出去。
興許這位李相公還比較享受把昔日高高在上和圖書之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興許李相公只是覺得兩位昔日過於尊貴,自己親自走一趟方顯得鄭重,誰又知道呢?
曹定想要飛黃騰達的忠心,終究還是灰飛煙滅,再一次兵敗山倒,曹定顯然經驗十足,城門被從裏面打開的時候,曹定並未往城中逃去,而是往遠處沒有敵人的城牆飛奔。跑得足夠遠了,一身血跡的曹定便也躺在地上不再動彈。
吳澤說完話語,轉身就往中院而去。
便是後勤輜重,馬匹也多有缺乏。養馬,實在太過重要。
卻是連這些侍女廚娘都被綁縛在地。
蓋毅便是如此歪倒在城垛之旁,軍漢們也來不及多管,已然奮勇廝殺而去。
种師中聞言,搖頭說道:「封丘當放一放,不能攻得太急。這滑州城雖然已破,卻是也有幾分阻力,想來封丘更加難打。滄州步卒初次攻堅,想來也有些畏縮,還不懂得前仆後繼才是避免更大傷亡的道理。這些滄州兵,往後也當時王爺麾下的中堅力量,更不能太過消耗了。王爺麾下有許多達旦人與党項人,用來攻堅便是正好。所以這攻勢還是緩一緩,說不定待得大軍前來,還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威勢。如此便是更好了。」
童貫不言不語,卻是宅院前頭傳來了喝罵之聲,雖然聽不真切,卻是也能知道大門之處起了衝突。
書房之內,依舊沒有聲響。
死傷不說慘重,也是不少。蓋毅醒來,也當去看看。
吳澤長嘆一口氣,幾步走到書房門前,輕輕抬手敲打房門。若是放在平時,吳澤必然不會做出這種忤逆無禮的動作。卻是此時,吳澤心有不甘,終究還是想在試一試。
此時的鄭智,才剛剛準備第二天大早聚兵開拔。五萬五千號騎兵,已然是這個時代最大的騎兵部隊了,鄭智的馬匹,基本也用完了。大名府魯達這裏分了三萬匹,河間府組建了五萬五千號騎兵,再也沒有多餘。再也沒有了當初一人兩騎的奢侈,這份奢侈從此也只有斥候游騎能獨享。
軍漢連忙去扶蓋毅,口中卻還小聲笑道:「指揮使,要不要酒,小的這裏還有幾兩好酒。醫官囑咐你喝不得,便hetubook•com•com是也不能多飲,嘗一口如何?」
也砸得蓋毅昏昏蒙蒙,便是昏懵之間,蓋毅依舊攀上了城頭,霸烈槍法伴隨著鐵槍到處亂舞,便是如此舞出了一片天地。
停住手中亂舞的長槍,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伸手去擦雙眼。
「童太師,本相奉御詔,前來拿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太監下御史台問罪。」李邦彥揚起頭,便是一種極為解氣的感覺。頭前還被童貫辱罵一頓,此時立刻就出氣了,人生在世,還有什麼事情比這種情形更讓人舒爽。
大漢走到頭前,藉著燭火看了幾眼,看得蓋毅被白布包裹得緊密的頭顱,又看得蓋毅睜開了雙眼,面色帶笑說道:「你這廝的狗頭還真是硬,砸出一個坑了也沒死,不錯。」
「哈哈……什麼罪名?叛國通敵如何?惑亂宮闈如何?橫徵暴斂如何?賣官鬻爵如何?貪財好色如何?童太師選一個?」李邦彥此時已然顯得有些意氣風發,要說捉拿一個罪臣,本也不用李邦彥親自跑一趟。卻是李邦彥就有這閑心,蔡京那裡跑一趟,童貫這裏又跑一趟。
「不知陛下給某定了一個什麼罪名?」童貫開口問道。
「哈哈……那是自然,便是從您打破的缺口衝上去的,指揮使這回是立了大功了,連帶弟兄們在魯大將軍麾下也多受人敬仰幾分,那火頭營里,好吃的好喝的,也先給我們發,我們拿夠了,方才再發給別人。往後在這軍中,當也多幾分臉面,應當是不會叫人欺辱了的。」軍漢話語眉飛色舞,便是只覺得光榮。
蓋毅還在昏懵之中,更是一頭霧水。那鐵塔大漢說完話語,轉身又出了軍帳。
忽然後院之外傳來幾聲廝殺嚎叫,李邦彥聞言一驚,口中連忙道:「怕是還有反賊逃脫,快快去追!」
卻是魯達先開口道:「小種相公,洒家便是要打到東京去,必要報得此仇。」
十幾個漢子回過神來,急忙相隨。
蓋毅再一次醒來,微微睜眼,目光之中依舊還是鮮紅的色彩。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鐵塔大漢從軍帳之外走了進來。
魯達再如何,當也做不出劫掠百姓的事情,便也只有等候輜重補給。一路和*圖*書飛奔南下的魯達,便如鄭智所說,頭前當真沒有考慮多少輜重的事情。
祝振東與种師中一道入得大帳。
蓋毅終於上了城頭,卻是頭頂血流不止,鐵盔也不知去了哪裡。
門內依舊沒有絲毫聲響,不知是童貫睡著了聽不見,還是童貫聽見了也不回話。
也是魯達第一次自己領兵作戰,缺乏了這些主觀的思考。以往都隨著鄭智身邊,只顧廝殺,其他事情自然都是鄭智操心安排妥當。此時的魯達,便是總覺得是祝龍那個當輜重指揮使的族弟拖了自己的後腿,心中也想著要如何責罰一番。
蓋毅聞言,雙眼瞬間濕潤,已然滑落了淚水,便是魯達一句「不錯」,蓋毅聽得清清楚楚,也聽得蓋毅如釋重負。
不料蓋毅擺了擺手,示意不要。
面對黃河天塹,士卒再精銳,也是困難重重。大軍渡黃河,當真就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上游下游,聲東擊西,左右謀划,不知要費多少手腳。也會有不少人要枉死於魚腹之中。
身旁一個照顧蓋毅的軍漢連忙答道:「便是魯大將軍。」
四處兵荒馬亂,便也沒人注意到城牆角落處下來的幾個人。下來之後的幾人,便也沒有奔逃出去,也是知道若是此時奔遠了,必然要被人注意到。直到天黑了下來,幾個人才從地上爬起來,往遠方慢慢匍匐而去。
童貫聞言一哂,雙目微閉。屈辱童貫是受得住的,年輕之時什麼樣的屈辱也是受過,親手割下自己二十歲的子孫根,童貫也做得出來,便還有什麼受不住。
擦著擦著,只感覺身體越發的沉重,終於轟然倒地。
房門敲了許久,沒有絲毫迴音,想來門內的童貫大概也知曉吳澤敲門的含義。
李邦彥當真來了,帶著兩三百號軍漢,如狼似虎衝進童貫宅邸之內,門口七八個守門的漢子皆被刀兵圍在一旁,也有人上前去綁。
吳澤殺出童府後門,卻是並沒有出城而去,十幾號人,已然淹沒在了東京百萬人之中。吳澤與童貫的告別之語,顯然也不是作假,吳澤便是還要謀划著如何救童貫一條性命。即便是面對無數開封府的衙差四處搜查擒拿,便也躲在這百萬人群之中不曾逃跑。https://m.hetubook.com.com
种師中聞言點了點頭道:「王爺也是這番打算,便是要兵圍東京。」
魯達進軍的腳步,終於還是止住了,不是因為城池攔路。而是因為輜重跟不上,滑州城裡,也沒有多少餘糧。
十幾個漢子本還準備到前院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情,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敢來童府鬧事。此時聽得吳澤話語,皆是愣在當場。
軍中漢子,自然也多有小團體,如此也會團結。更也有欺生的傳統,欺負新人也是正常。蓋毅帶著幾百漢子初來乍到,自然是少一些地位的,何況蓋毅還背負了一個大罪名,便更不受人待見。
魯達聞言也不意外,只道:「哥哥必是如洒家一般的想法,便是要殺光東京那些狗官,讓他們為相公填命。」
待得蓋毅反應過來,有氣無力開口問道:「可是魯大將軍?」
种師中聞言點了點頭,便看魯達邁步出門。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指揮使,要不要喝水?」軍漢也知道蓋毅剛剛醒來,便是會口渴。
蓋毅點了點頭,便道:「扶我出去看看,看看其他營帳里的弟兄。」
魯達聞言點了點頭道:「便是要一鼓作氣,攻破封丘,渡河便是東京了。」
「太師,小的自從杭州開始隨在太師身邊,而今也有十多年,家中老父老母,兄弟姐妹,皆受了太師照拂恩德。此時該是小的用命的時候,小的便是死也願意了。太師,隨小的走吧,再不走怕是來不及了。」吳澤心中急切非常,這般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那李邦彥便是進宮面聖,一番構陷之後,回頭領人前來,也是足夠足夠了。
童貫聞言一笑:「哈哈……貪財好色這個罪名好,若是某真能選,便選這個罪名。」
不料李邦彥卻是又道:「太師還真的自己選了?怕是也由不得童太師,不過本相作主,便把這條給太師加上去就是了。」
待得無數的鐵甲沖入城池,城牆上便放下來的一根繩索,順著繩索而下,不過三五個人,其中一個便是曹定。
魯達聽到這裏,也覺得种師中話語有幾分道理,又聽得是鄭智的意思,方才點了點頭,開口問了一句其他話語:「相公日夜兼程而來,洒家這就去叫人備些www.hetubook.com.com酒菜。再安排營帳以供相公休憩。」
左右軍漢連忙來扶,把蓋毅扶到城垛下癱坐,便是也怕被蜂擁而上的軍漢來回踩踏。
也是這大名府頭前並未有大戰的準備,便是連車架都有些不夠,兩三萬大軍的輜重,臨時調度起來,實在沒有那麼輕而易舉。
吳澤等了許久,兩個時辰不止,始終沒有等到童貫出門來。
卻是祝龍的族弟祝振東倒是走了一番運道,竟然在離滑州不遠的地方被种師中追上了。如此隨著种師中入得軍中。
蓋毅坐起身形,反倒問道:「城池可是破了?」
蓋毅還是擺了擺手,卻在掙扎著坐起來。
李邦彥抬手示意左右,軍漢們上前去綁,童貫便任由人擺布,手臂被反到後背疼痛難忍,卻是童貫也只是微微咬牙。
滑州城頭。
南下東京,想來鄭智早就在謀划。种師中日夜飛奔而來,便也是主要為了這件事情。若是魯達此時帶著兩萬滄州步卒圍著封丘一頓猛攻,一時半刻打不破。那時候的黃河南岸,只怕是重兵沿岸。
如今卻是不一樣,這一戰下來,便從不受人待見變成了受人敬重。軍漢別的不服,就服勇武。
魯達見得种師中趕來,大喜望外,連忙迎到頭前落座。倒是把這祝振東就這麼揮出去了,便也讓輜重指揮使祝振東逃了一番罪責。
童貫打開書房之門,自己慢慢走出來。
童貫一個太監,便也算孑然一身,府內只有一些護衛與小廝,幾個侍女廚娘。其中兩個侍女還是趙佶所賜。
吳澤終於忍不住還是開口了:「太師,小的也有一身的武藝,也有廝殺的膽氣。府中也還能點出三四十號護衛。我等護著太師出門去,即便那李邦彥在門外留了眼線,興許也能逃得一遭。太師何必留在這裏等那李邦彥上門欺辱?」
左右軍漢並未上前,而是圍在當場,李邦彥從人群而出,臉上有幾分得意之色,也有幾分譏諷之色。
待得眾人出得後門,十幾個包抄到後門處的軍漢已然大半都倒在血泊之中。那吳澤說自己一身武藝,果然不假。比當初為護衛頭領的柯軍,高明不少,童貫自從見識了真正的武人,便也能自己看得准高低。卻是那柯軍,已然死在了西北軍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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