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少年步入考場中的時候，所有考官的眼鏡都碎了一地——如果他們真的戴著的話。
……
「班納·艾德里安。」
西德尼愣住了。
貝恩死死地盯著石碑，許久之後遺憾地嘆息：「恐怕不是，標誌還太過模糊了，他目前還是一級。」
再不濟，也要讓他心神不穩，六神無主才對。
「但是一道爪痕裂口？」
貝恩不耐煩地摩擦了一下牙齒，吐出了煩躁的吐息。
考官端詳著最後的名字：「比艾德里安家的孩子還要鄭重？」
直到現在，那個西德尼倍加關心的名字終於被喊出。
「可能是艾德里安的樂師將自己的『獸』傳給了他。別忘了，艾德里安家族從來都是召喚學派的代表之一。」
「咳咳！」
原本這些人人都準備端出滿腔冷意，神情冷酷，眼神冷肅，表情冷漠……準備把冷到骨子裡的冷臉甩給這個不識時務地小鬼，讓他明白學院不是他這種人能夠撒野的地方。
簡直就像是在折騰所有人的眼睛，毫無規律的光點有時候會飛快的閃爍一下，有時候又迅速地消失不見。
沒辦法，這個傢伙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敏感，如果他因為受到什麼刺|激，在考場背過氣兒去，又會授人以柄，給樂師派系留下發揮的餘地。
消瘦的金髮少年看起來像是依舊沒有睡好，面容蒼白，眼窩深陷，神情冷淡。看向考官時，只是微微頷首，便在石碑之前坐定。
聲音將少年驚醒了，令他茫然地回頭看去，看ｗｗｗ.ｈ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m
到在石碑上亮起的圖形。
眼看葉青玄就要開始用那種跑調的聲音練嗓子了，貝恩趕忙打斷他：「在那裡坐好。」
反正可沒有人會提醒這些爛果子，在坐上石碑之前需要平心靜氣，專註心神，否則結果會大打折扣。貴族們的子弟在入場之前或多或少服用了一些藥劑，安定心神，令自己的精神平靜下來，不受外界刺|激。
在經歷了漫長的時間之後，一直到傍晚，一百余名學生已經考核過了大半，錄取了五十四人之後，實測終於到了末尾。
葉清玄擠出了笑容，臉上的擦傷也抽搐了一下：「不好意思，昨天被馬車撞了，差點沒趕上時候。來的時候還遲到了，幸好沒有耽誤考試。」
「坐著就行？」
「沒問題，就坐在那兒別動！」
這是什麼鬼？！
整整十多分鐘，石碑上的圖像都在啟動和沉默之間徘徊。
最後，所有考官都看向西德尼。西德尼滿意地笑起來。
幾百年了，進入這個學校的有謙虛樸實、低調務實的學生，也有持才傲物、目無餘子的天才，甚至不缺穿著黑白囚服，帶著鐐銬來接受考試的特殊人才。
這什麼鬼！
他撐著一根拐杖，右腿腿上和手臂還打著石膏——石膏上被人畫了兩隻烏龜——甚至十指都包裹著紗布。
葉青玄在鐵椅上疑惑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找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這樣行么？這樣多不好啊，沒禮貌。其實我站m.hetｕbｏok•cｏｍ.ｃｏm著就行了。」
「呃，我還好。」
貝恩快要被這個碎嘴的傢伙折騰瘋了：「只要坐著就好！」
「這也有可能。」考官輕聲感嘆：「就算蝎尾獅比較溫馴，但這個年紀就能夠控制獸|性，實屬不易了啊。」
但要不要做的這麼絕啊！
但今天……頭一次有人看起來像是從手術台上被人抬過來。
……
可考官們的面色卻很難看，他們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毒舌和眼睛，準備挑出他身上的每一個破綻，給這個不識時務的傢伙來個下馬威。
「很好，你表現的不負眾望，班納，你的哥哥也會為你驕傲的。」
在這個神聖地考場中睡著了！
「……」
有人低聲問：「他才十七歲，就開始培育自己的獸了么？」
考官們愣了一下，笑了起來。他們心照不宣地頷首，沒錯，錄取新血的重任在他們的肩上，他們要做的，也只是錄取新血而已。
「哦。」
西德尼和貝恩對視一眼，輕聲笑起來。
「這是……什麼結果？」
西德尼愣了一下，正準備說什麼，卻看到班納閉上眼睛了。
在那個圖紋上，猙獰地獸類頭骨咧著嘴，留下了概括的側影。在頭骨的眼眶上，有著一道模糊的裂口，引得考官們的呼吸粗重起來。
「……這位考生，你……沒事兒吧。」
可當他們看到這個傢伙的時候，卻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
西德尼側頭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是學院的老師，肩負錄取新血和-圖-書
的重任。」
……
葉青玄依言坐好，背後的石碑也亮起了一個光點。
在椅子上，閉目地少年近乎癱倒一般躺在椅子上，四肢放鬆，嘴巴微微張開，一線口水從嘴角滑下來。胸膛起伏時，鼾聲響亮。
在霧氣之中，那一條曲線無時無刻地不在變化著。就像是無規律地波盪，不肯安穩地停下來，有時候像是得了麻風病一樣迅速震動，有時候卻一動不動，像是懶洋洋的蟲子，只是偶爾抽搐一下，打個滾。
霧氣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旋轉，可那種稍縱即逝的樣子太過模糊，令人無法看清。在種種交錯的意向中，數不清的細密光點不斷的重疊，以某種結構互相嵌合，到最後形成了令人摸不頭腦的圖形。
渾身上下除了臉露在外面以外，其他地方怎麼看怎麼像是個木乃伊。
「就是那個平民？」考官領會了：「巴赫先生送來的？」
西德尼的面色漲紅，猛然起身準備發作，卻聽到旁邊有人驚呼：
可就在所有人的專註凝視中，那個光點竟然……竟然暗下去了？
「只是一個來自東方的小孩兒而已。」有了解內情的人嘆氣：「不必緊張，為校長大人走個過場吧。」
「亮起來了！亮起來了！」
最起碼，讓他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如果他依仗著校長的支持敢表示不滿的話，那麼更好，冒犯考官這一條就足以讓他被驅逐出考場。
他閉上眼睛，低聲呢喃著什麼。
貝恩覺得自己有些想要吐血，可是還沒有來得及
m.hetubook.com.com說什麼，又有一個光點亮起來，然後……不出所料，又熄滅了！
這個小雜種竟然睡著了！睡著了！
漫長的寂靜，只有眼珠子掉了一地的聲音。
「誰知道呢。」另一個人聳肩：「巴赫先生已經好幾年沒消息了。恐怕是校長先生留下來，故意給我們添堵吧？」
在銀輝的照射中，石碑上的影像不再是模糊的光點，而像宛如野獸頭骨一般的抽象圖紋。
……
有時候眼看就要讀取完成了，可又迅速地變成了另一種曖昧的樣子。在場中，所有考官都覺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吐不出來，面色鐵青。
西德尼肅聲說道：「恭喜你，你被學院的召喚學派錄取了。這裡是整個學院最精銳的派系，傳承著學院的核心學識和樂譜。希望你繼續努力，不要懈怠。」
那個老奸巨猾的混蛋和這個齷齪的小鬼……
就在黯淡的光線之下，石碑終於將葉青玄的數據讀取完畢，然後顯示出了供給分析的圖形。可那圖形分明卻像是某種殘缺的圖紋，令人一頭霧水。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個了，是哪個家族的子弟么？」
班納起身，撫胸回禮，禮節完美無缺。
貝恩生怕他一口老血吐出來，然後整個人就掛在這兒。
大功告成。
簡直就像是被好幾輛馬車正面碾過去之後，在現場包紮了一下，然後就迅速地趁著人還熱乎，送到了考場里了啊！
可就在一片寂靜中，西德尼卻聽到石碑那裡隱隱傳來了什麼聲音。
貝恩獃滯地揉了揉ｍ.hｅtuｂｏｏk.com.ｃoｍ眼睛，卻看到又是一個光點從石碑上緩慢地亮起。他趕忙看過去，專註地凝視那個緩緩移動的亮光。
「那個……可以開始考試了么？」葉青玄舉起手，有些好奇的問：「請問怎麼考？我需要彈琴唱個歌兒么？」
時有、時無，時強、時弱。
然後，光點又熄滅了！
考試在繼續，在接下來的考試一如考官們所預料的那樣，有條不紊的展開。
「『野性呼喚』的標誌，他已經是正式的二級樂師了么？」
在考場中央，少年的臉色蒼白，渾身纏滿繃帶，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藥水味道。
大門被推開了。
門被推開了。
可現在葉青玄走進考場里來，他們早就沾滿毒液的舌頭竟然覺得……無從下口。只能說，有的時候滿身破綻，也是沒有破綻的一種。
——這是要死在考場上么！？
「先生們，體面一些。」
所有考官都屏息以待，盯著模糊的石碑，看著那個漸漸亮起的暗淡光點。貝恩心中一喜，只要檢測結果一出來，那校長的鬼把戲就徹底玩不下去了！
「下一個，葉清玄。」
在石碑上，銀色的光點亮起，令石碑的背景從純黑，變成了波盪的霧氣。
他努力地比劃了一個精神滿滿地動作，可動作太大扯到傷口，臉就疼地抽搐起來：「請別擔心，我已經做好準備。」
然後所有人的眼珠子都掉了下來。
那是一條自上而下的怪異曲線。
緊接著，石碑釋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那樣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最後，變成響亮地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