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阿瓦隆的迷霧
第八十五章 期待和孤獨

雲樓潮月搖頭:「再說,這裏沒有其他人了,嬤嬤你沒必要用殿下來稱呼我啦。」
「嘿,小鬼,怎麼了?」
身懷異象,與外界共鳴。
門,無聲地關上了。
啪,門關上了。
「一種會降低智商、讓人糾結變成文青的病,到了晚期會覺得拯救世界只能靠自己,為了妹子我要干翻大魔王,或者乾脆想要毀滅世界……」
夏爾壓著嗓子,擺出一副喝醉了酒的奇怪大叔的語氣:「是在煩惱青春期的小秘密么?沒關係,讓叔叔來告訴你……」
亞伯拉罕提高了聲音,「在樂師的對決中軟弱,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你的敵人已經弱到需要你去賜予他們憐憫的程度了么?」
「那為何……」
少女搖頭:「嬤嬤其實你一直做的很好,忠心耿耿、兢兢業業,哪裡有什麼破綻可言?」
葉青玄愣住了,許久之後,他挫敗地低下頭:
……
「……原來你在糾結這個?」
葉青玄結結巴巴地解釋,卻在亞伯拉罕的眼神中說不下去了。亞伯拉罕看著他,輕聲問:「葉子,你在意的,恐怕不是這些吧?」
「你這不是還精神得很么?虧我在外面偷聽的時候還挺擔心你。」
「葉子,你可以過的很開心,但也可以過的很孤獨。但不可能有人又開心又孤獨……」他輕聲說:
「怎麼了?嬤嬤?」
雲樓潮月回頭看她:「你有什麼話對我說么?」
葉清玄整理著思緒,輕聲說:「對我來說,期hetubook.com.com待這種東西就像是如果我不去做什麼事情,不去達到什麼目標,或者不改變自己的話,就會很失敗。」
「被看出來了么?」
「可殿下就是殿下,怎能……」
「你知道么?我……很討厭被別人抱有期待。」
葉青玄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了。
只要當時殺了他的話……
……
「我沒有說笑啊。」
「『中二』是什麼?」
聽到她的話,雲樓潮月點頭,恍然大悟:「看來雲樓慶喜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啊。」
「診斷的錢就免收啦,托你的福,今天有個大手術可以練手。」
……
亞伯拉罕看著他沮喪的樣子,長嘆一聲,輕聲說:「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輕敵』,葉子,我不希望我的學生死在我前面。」
葉青玄:「我……有把握。」
病房裡只剩下沉默地亞伯拉罕。
「嗯?」少年抬頭看他。
亞伯拉罕沉默著,金屬手指敲打著膝蓋,像是在努力的組織措辭,找一些恰當的、溫和的詞語來交流,可到最後,他似乎屈服於自己貧乏的交流技能,嘆了口氣,放棄了。
「……那是你在騙自己了。」
當葉青玄從昏睡中醒來時,已經是黃昏了。
阿瓦隆黃昏。
那位醫生離開之前興奮地搓著手,「如果你能多送一點像那種有錢小少爺來我們這裏做小白……呃,我是說治療的話,以後你的處方我們可以打八折呀!」
在寂靜的和-圖-書小巷裡,雲樓潮月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你所效忠的,不正是我名義上的那位『叔叔』,雲樓城的『正統』么?」
「老師的意思是,我應該殺了他么?」
他收手了,最後的關頭。
在這個異國的城市裡,她環顧著四周陌生的風景,低下頭時,像是用腳步的幅度來度量著青磚的距離。
許久之後,一個人影躡手躡腳地鑽進來,左右看了看沒人之後,就大搖大擺地走到床頭,抓起果籃里的水果開始當仁不讓地啃了起來。
亞伯拉罕有些笨拙地說完,起身道別。可拉開門后,卻猶豫了一下,回過頭看他:
「贏了是結果。」亞伯拉罕淡淡地說:「全力以赴,是將一切東西都押上賭桌的決心。」
「我……」
「葉子,我不知道你怎麼看待樂師。但樂師沒有其他人說的那麼神聖,它有的時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工作的話,就有骯髒的也有不骯髒的。但就算是最乾淨的樂師,手裡未必就能夠乾淨。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他躺在學校醫院的修養病房裡,駐守在醫院的那位聖詠派系的樂師告訴他他沒事兒,只是腦力消耗過大,長期營養不良還有情緒起伏過大而已。
「為什麼不全力以赴?」
在沉默里,他凝視著葉青玄,眼神滿是複雜。葉青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老師,怎麼了?」
亞伯拉罕看著他:「殺人總是不好,但有的時候,不好的事情,未必不是最好的www•hetubook•com.com選擇。因為不論是什麼選擇,都好過選擇『軟弱』。——軟弱,就意味著要依靠敵人的憐憫去存活。」
那個時候,龍息之光還在醞釀,想要摧垮矩陣的話,至少還需要兩息的時間。可兩息的時間足夠埃德蒙作法自斃,在自己釋放的毀滅中被焚燒成焦炭。
「把握不是每一次都有的!」
嬤嬤低下頭,輕聲規勸:「殿下乃是千金之子,仙骨天生。這裏畢竟是夷人的地界,若是出了什麼閃失……」
葉青玄低著頭回答:「我知道了。」
夏爾無奈聳肩,拍了拍他的肩膀:「放鬆點咯,老師其實也是為你好。就像是師兄也是為你好一樣,對不對?」
夏爾嘆氣,撓著頭,許久之後抬起頭看他:「葉子,你都十七歲啦,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才好。期待或許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想被人期待的話,你就會……活的很孤獨。」
雲樓潮月看著她的眼瞳,眼神如此淡漠:「這句話說得很對,因為我每次看你的眼睛,都覺得你的心裏藏著鬼魅。」
不會像是現在這樣留下一口氣,不會像是現在這麼不幹不脆,也不會像是現在這樣懷恨在心。沒錯,只要當時在狠心一些。
「葉子。」
沉默中,嬤嬤沉默地看著她,許久之後惶恐地眼神漸漸鎮定下來了,變得冰冷起來:「殿下果然法眼如炬,只是老身不知,究竟何處出了破綻?」
三個人都是突破了知見之障的強者,共鳴級樂師。
https://m•hetubook.com.com寂靜地小巷中,雲樓潮月似是漫無目的地隨意前行著。
聽到他這麼說,夏爾笑起來了,像是聽到了天真的玩笑話。
「我知道。」
他抬起頭,直截了當地說,「你收手了。」
「師兄,你的智商要是能夠穩定在一個平均值上該多好。」
葉清玄低聲嘟噥,「孤獨我也過的也很開心啊。」
他回憶著神父和老師的臉,忍不住嘆氣:「別人對你越是期待,到時候就會對你失望得就越厲害。既然是這樣,幹嘛還要期待別人呢?」
「聽起來不錯?」
回答他的是一根不客氣的中指。
她抬起手,摘下了別著頭髮的簪子,於是斑駁地灰發從腦後散落。隨著骨節的噼啪聲,她一直托著的背緩緩挺立而起,臉上蒼老地斑點和咒紋顫動著,緩緩地蠕動,最後消失不見。
嬤嬤愣住了,許久之後輕聲嘆息,「原來如此,老身從一開始……就被看穿了嗎?」
「老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了。」葉青玄沮喪起來:「我不是已經全力以赴了么?我已經很努力了啊,你看,我都已經贏了。」
「如果不收手的話,會很麻煩的吧?殺了人的結果很嚴重的,他們的報復說不定更厲害,老師你那裡的壓力也會很大,而且……」
「現在不大適合聊這種話題。你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
他輕聲說,尷尬的神情里也充滿欣慰:「我原本想說的只是這個而已。」
在小巷地兩端,兩個披著長袍的男子從空和圖書氣中走出,身影飄忽、面目模糊,宛如鬼魅。一者抱琵琶,周身陰影宛如鬼魅亂舞。一者背胡琴,腳下似是踩著雲路。
看著少年專註思索的樣子,他就毫不客氣地拍了一下葉清玄的後腦勺。
話音未落,輕巧地腳步聲響起。
「為什麼?」夏爾一愣。
他尷尬地撓了撓臉,想要緩衝氣氛,但亞伯拉罕卻沉默著,等待他的回應。
瞬息之間,她就不像是那個忠誠又市儈的僕婦了,變得兇狠,眼神凌厲。在她的皮膚上,一張張野獸的面孔在遊動著,宛如百獸相噬,演化慘烈修羅勝景。
夏爾的表情無奈:「別中二啊,葉子。」
「嬤嬤你知道么?夷人有一句諺語,說眼睛是心裏的窗戶。」
在她的襦裙之下,原本臃腫的肉體顫動著,漸漸地收緊,骨架卻再膨脹,變得越發硬朗。手背上鬆弛的皮膚緊繃,浮現出魚鱗一般地質感。
葉清玄有些傷腦筋地揉著眉心,靠在床上:「就是因為知道,才頭疼。」
雖然聽起來就不像是沒事兒的樣子,但畢竟不是什麼難纏的病。
雲樓潮月看向小巷兩端:「在阿瓦隆想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也聽不容易的。」
「孤獨又沒什麼不好。」
「其實也還好。」
「其他人呢?也都出來吧。」
老嬤嬤地神情一窒,許久之後才艱難地扯起嘴角:
在她身後,老嬤嬤亦步亦趨地跟隨,看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葉青玄低下頭,無言以對。
「殿、殿下又在開玩笑了。」
「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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