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奏·放逐之土
第四百零五章 祈禱

「你們,看到了么?」
米歇爾猛然扭頭,瞪視著他,睚呲欲裂。
他的另一隻手被抬起,貫穿,釘死在了城門上。
銀釘倒映著烈日的光輝,刺痛了柯爾特的眼睛。
那咆哮聲如雷鳴,撕裂了耳膜,在心魂之中回蕩,雷霆激蕩中,撕裂了一切抵抗。
葉清玄踏前,在他耳邊咆哮:「戰局真的即將失控么!回答我!」
那沙啞的聲音在樂章的加持之下,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柯爾特僵硬住了,動彈不得,只覺得刺骨的冰冷從四肢擴散開來。
他死了。
遠處鏗鏘鐵甲的聲音傳來,那是聖殿騎士團終於被調遣而來,鐵鯨轟鳴著從天空中出現。
柯爾特的嘴唇囁嚅著,眼神哀求。
等他的馬車感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眼看著葉清玄神情中的冷酷,柯爾特的心沉入谷底,顫聲哀求:
「我遵照約定,使你回到了聖城之中。」
他推門而出。
葉青玄看著他,沉默了半晌,嘴唇數度開闔,到最後,擠出了嘶啞的聲音:「為什麼殺艾爾莎?」
它很殘忍,很可怕,冷酷且不近人情。
那蒼老的教士淡淡地說道:「我想要聽聽看。」
在遠處隔離區域之外,那些看熱鬧的人群傳遞著或真或假的消息,正在喧囂,此刻聽到葉清玄的聲音,一個個擠向了前面,翹首以盼。
「米歇爾大主教,我們應該如何行事?」
「不用了!」
「逗你玩呢,你還當真。」
在昏黃的夕陽下,龐大的鋼鐵城池中,那鐘聲回蕩,或許是在昭告著日落,或許是在宣布夜晚的到來。
他的眼瞳血紅:「一定會!」
「他說謊!」
冷厲的月光一閃而逝。
「既然犯人如此冒險行事、挾持人質,不妨看看他究竟想要幹什麼。」樂師打扮的男人插話了:「任何一位教士都是聖城的寶貴資產,不能輕易犧牲。」
「那麼,就讓我來告訴你們,這是錯的!」
那月光刺痛了雙眼,也照亮了渾渾噩噩的心魂。
「對的,就是這樣……」
他在葉清玄耳邊輕聲呢喃,咯咯怪笑:「可惜,不論你做什麼,那個小女孩兒都已經死了,回不來啦……哈哈哈哈哈哈!我早該明白的,你是和她一樣的賤坯、怪胎、畸形兒,從一開始就不可理喻。盡情地發瘋吧,可憐蟲!」
他輕聲回應:「只要把這個世界變得和我想得一樣就好了。」
哪怕世界漆黑,可黑暗中,總有月光。
現場的指揮官是被不知道哪個部門推出來扛鍋的倒霉鬼,碰到這種事情也沒有辦法,一邊是安格魯的新貴,一邊是名聲鵲起的英雄……雖然到現在兩邊都沒死,但他自己卻充滿了自殺的衝動。
葉清玄打斷了他的話,肅聲發問:「柯爾特,在奧斯維辛,你是因何而加入了黑樂師?是為了救人么?」
他捨棄了所有的尊嚴,不顧遠處那些民眾錯愕的視線,想要跪倒在葉清玄面前:「殺了我你能獲得什麼?好好想想,葉清玄!你不值得為我這樣的小人而付出這麼大的犧牲,對不對?你還有更多有意義的事情要做!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不是嗎?我……我可以將教皇的冊封讓給你!未來權杖的路,一片坦途!」
下屬想要說什麼,可看到那一雙眼睛,明智地閉嘴,沒有說話。
「葉青玄,不要!!!」
葉清玄動作停頓,低頭看著他。
柯爾特獃滯地看著葉青玄,不明所以,直到發現種在劍柄上的暗示,才恍然大悟,發狂地咆哮:
一片沉默中,無人回應。
天空上,有浩蕩的鐘聲響起。
聽人說米歇爾來了,他便一路狂奔著過來,行禮:「大人,犯人劫持了貴部的教士柯爾特先生,到現在依舊抗拒聖城的逮捕。」
在一片死寂中,所有人沉默地凝視著這裏,就連喘息的聲音都難以聽聞,只有柯爾特口中顛三倒四的錯亂話語,還有空洞的喘息和笑聲。
指揮官愣住了,表情尷尬,一臉想死:「您是說真的?」
葉清玄低頭俯瞰和_圖_書著柯爾特,聲音輕柔:「那麼,接下來發生什麼,便與約定再無關係了。」
與此同時,信理部。
而就在所有人的凝視中,它升上天空,煥發著光輝,融入了那一輪靜謐而清冷的明月,再不分彼此。
可靜默機關的樂師卻攔住了他,擋在了他的前面,甚至隱隱散發著樂理波動。他凝視著米歇爾碧綠的眼瞳,輕聲問:
寂靜中,柯爾特愣住了。
「靜默機關。」
柯爾特從美夢中驚醒了,他獃滯地看著面前,看著這個分外陌生的男人。於是,那漆黑的暴雨像是從噩夢中落進現實,昭告審判將至。
「那又為什麼?」葉清玄冷冷地看著他。
「——在死之前,你還要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價!」
「如各位所知,我是葉清玄,羅慕路斯戰爭中的參与者之一,無國籍樂師。同時也是策劃了針對柯爾特先生多項襲擊的嫌疑人……不,犯罪者。這是我犯下的罪,我承認,並願意為此負責。」
所有的女巫之錘拔劍,貼近眉心,行劍禮,肅聲回應:
他凝視著以太球中的監控,怒吼:「六名信理部的大師死了!為什麼尼伯龍根沒有任何的反應和報告?聖城的戍衛軍團為何沒有出動!」
葉清玄伸手,提起他的頭髮,將他從地上扯起,不顧他傷口撕裂時候的痛苦尖叫,將他抬到與自己平齊的高度。
那一瞬間,像是所有的力氣被抽空,米歇爾的身體顫抖著。
「葉清玄!!!」
「這就是你們那一套狗娘養的『弱肉強食』的信條和用『結果論』、用所謂的『大局為重』所製造出來的世界!」
一個熟悉的聲音想起來了,那是狼笛,他終於趕到了,奮力向前,想要穿過了層層戍衛,向著葉青玄大吼:
只是凝視著柯爾特,看著他蒼白的面孔:
「我以為一切已經完了……所有人都要死了,黑樂師太強,甚至還有滅亡禮讚的團長親自出手。」
柯爾特沉默了。
城門上,柯爾特獃滯地看著他:「柯爾特·杜蘭德。我……我是英雄,我是未來的聖徒,我……」
月光遍照,灑落清輝,照亮葉青玄的白髮和眼瞳。
「在這個見鬼的世界里,僅僅是想要遵從規則,去做一個好人,便被視為愚蠢,被當做笑話,被認為軟弱可欺。付出了那麼多,忍受了那麼多,到最後,卻被當做犧牲品,埋在這樣的『英雄』腳下!」
僕從捧著熱毛巾為他擦拭著身體,一根根藥劑輸送管拔掉,他漸漸地衰弱起來,可軀殼之中所散發的氣息卻越發的凌厲。
這個世界沒有你想得那麼美好。
等他走下馬車的時候,看到了周圍被重重士兵掩護在身後的人,心裏越發的冰冷。
在他的手中,煙斗已經抽了大半。
他停頓了一下,小聲建議:「您看,要不要我們組織隊伍突襲進去,先護住柯爾特大人,然後……」
葉清玄看著他,神情漠然。就像是看著一個蹩腳的小丑,這是一場多麼令人愉快的劇目,可是他卻笑不出來。
「艾爾莎?」柯爾特反問:「那是誰?」
他咬牙,伸手握緊了劍柄,拔劍!
人群沉默地傾聽著,每一雙眼瞳對視時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錯愕和驚駭。
「回答我,柯爾特!」
米歇爾滿意的頷首:「隨我走吧,讓那些人見識一下,信理部的骨氣!」
柯爾特愣住了。
「並沒有!」
指揮官愣愣地看著他:「您是?」
柯爾特尖叫,真相像是活了,如蛇一樣從他的喉嚨中爬出,舒展在空氣里,顯露出醜惡的真容。
葉清玄緩緩搖頭,走上前去,拽起了他的頭髮。柯爾特絕望地想要向後爬,可是頭髮卻被拽了起來,身不由己地被他扯向了聖城的城門。
在那一瞬間,他聽見了來自冥府的嘶啞呢喃。
那一瞬間,他抬起手掌,月光化劍,冷厲凄絕的鋒芒握在手裡,架在柯爾特的脖子上。
病床上的大主教劇烈的嗆咳,嘶啞地咆哮:「安格魯難道瘋m•hetubook•com•com了嗎?!」
「是我……」
我寄愁心與明月。
假如有一天,你發現這個世界和你想象的不同,你應該怎麼辦?
絕少有人知道,除了樂理之外,他的武技在岩鐵學院中從無敵手。就算是黑樂師在倉促之間也曾在他的手中授首。
下一瞬間,咆哮變成了慘叫。
善良和溫柔只是偶爾的華麗點綴,在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大多數時候,公義和正理只是一個美好的幻想。
「原來……血是這樣的味道啊。」
在渾渾噩噩中,柯爾特像是被漆黑的雨水吞沒了,顫抖著,口中嘟噥著什麼模糊的話,不斷地掙扎,像是躲避著那些來自地獄的手掌。
……
斜次里,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葉清玄俯瞰著他的眼睛,眼神就變得冷酷,像是鐵。
他抬起手,指著柯爾特的空洞笑容,聲音嘶啞:「這就是你們所敬仰的英雄,這就是你們所膜拜的偶像……」
他輕聲呢喃,巨大的恐懼的從心中浮現,主宰了理智,令他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在門外,女巫之錘集結完畢,教士們附身,單膝跪地。
柯爾特癲狂地呢喃,眼神錯亂:「錯的不是我,錯的是……錯的是……對了,錯的是那個雜種!他攔了我的路,他必須死……他死定了……嘿嘿,嘿嘿嘿……」
可在他身後,一隻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柯爾特獃滯地看著他,神情變得困惑起來:「反正她都是要死的啊,我幹嘛把功勞留給別人?手刃天災,這是絕好的政治資本呀,只有傻子才會放過吧?我讓她痛痛快快的死,她一定會感謝我的,對吧?如果落進別人的手裡,一定……」
他的身體巨震,劍柄脫手落地,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動彈不得!
他在道歉,可聲音倏無歉意。
宛如滄海龍吟、垂簾燕語,那是一道似真似幻的琴聲……在這琴聲面前,知見之障,悄然碎裂。
米歇爾愣住了,面色變得漲紅,剛才的一腔決意不知為何變成了鐵腥味,幾乎快要從肺腑中咳出來。
「夠了。」
所以,眼神才變得恐懼又悲憫。
哪怕是平民都已經被隔離開來了,可這裏依舊人山人海,就算是有戍衛士兵的護送,馬車也費勁艱辛才駛入隔離區之中。
葉清玄冷聲說:「告訴大家你是誰。」
在混亂的驚叫和憤怒的咆哮聲里,他回過頭,凝視著那些錯愕和狂怒的面孔,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想笑。
就像是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抗拒著葉清玄的問話,嘴唇開闔,卻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葉青玄低下頭,難過地閉上眼睛:「夠了,柯爾特,閉嘴吧,我……不想在聽下去了。」
他伸手,拭去了臉上的鮮血:
那是他的心臟,結合了小源的賢者之石在此刻幻化成某種瑰麗的結晶。
「……祈禱?」
那一瞬間,它穿透了層層以太之海,在天梯的引導之下,與那飄忽的源點合為一體。
偵測謊言。
「你的名字。」
直到現在,他們終於明白,這個像是發瘋了一樣的男人站在他們面前,究竟想要做什麼。所以,神情複雜。
葉青玄看著那一雙雙麻木的眼睛,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你們忍受著這一切,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這樣的世界不好!」
大主教猛然將下屬扯過來,帶著藥味的惡臭呼吸噴吐,碧綠的眸子睜大,像是鬼火一樣:「那就去稟報教皇廳!」
「我知道。」
「——誓滅姦邪!」
葉清玄摘下嘴角的煙斗,發出聲音:「不好意思,闖下這麼大的禍,為各位大人添了很多麻煩。」
很快,在他混亂的眼神中,狠戾如火焰一般重新燃起。
他暴怒地咆哮:「你們,看到了么?!」
而就在城門下,年輕人那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無比的穩定,又無比地冷酷。
恍惚之中,柯爾特明白了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尖銳咆哮:
他伸手,拉起了柯爾特的手腕,比劃了一下。
不論外面和_圖_書的人如何喊話,他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我說立刻!」
它躍動著,在以太之海中掀起細密而悠遠的波瀾。
「柯爾特。」
柯爾特獃滯地回答:「我如果不成為黑樂師,性命難保。」
他空洞地笑起來,沉浸在自己的美夢裡,留下口水,像是野狗在夢鄉中分泌出了貪婪。
那是所有樂師都曾經學過的啟示學派入門的樂章,效果非常簡單……
自從羅慕路斯戰爭結束的時候,柯爾特的功績就在信理部的大力推動之下傳遍諸國,可謂膾炙人口。可現在,所有人熟知的事迹竟然被當事人親口推翻!
葉清玄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任由柯爾特弓下腰,劍刃對準自己的喉嚨,殺機凌厲。
「最後一個問題。」
他膝行上前,不顧手掌的傷口被撕裂,低頭,想要親吻他的靴子,滿是祈求地抬頭仰望:
那樂師淡淡說道:「動輒格殺,實在是有傷天和。實在不行的話,雖然是信理部捅的簍子,但我們靜默機關也是願意行動的。」
「別著急。」
在城門之下,葉清玄似是察覺到他的咆哮,只是搖頭笑了笑,並沒有回應。
「你應該祈禱。但祈禱不會有用。」
直至此時,葉清玄才停下了腳步,鬆開手。
他錯亂的呢喃:「是我篡改了觀測記錄,沒錯,是我……多好的機會啊,不能錯過,不能錯過……錯過就沒有了!那個老東西,寧肯將燈塔託付給別人也不想著給我!我花了那麼多年,費盡心思去取悅他,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我沒有錯!就算是岩鐵學院不願意給我,那也是屬於我的!」
早已經在幻覺藥劑之下失魂落魄,全無抵抗。
城門下,葉清玄抬起眼睛,提高聲音:「今天我來這裏,並無意襲擊聖城,也不想干涉各位的平靜生活,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當眾詢問柯爾特先生而已。就是現在,就在這裏。」
「靜默機關……沒有回應。」
柯爾特的回答在人群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遍地驚呼。
可柯爾特卻覺得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觸摸自己,害怕地想哭。
信使結結巴巴地說道:「他挾持了柯爾特大人之後,就留在了城門,並沒有離開……他、他甚至有意激發了聖城的警報!現在各方大人都已經趕往那裡了,諸國的使官也被驚動了,現在……」
「就因為……這個?」
「很簡單啊,胡先生。」
銀釘貫穿了他的手掌,將他死死地釘在了城門之上,他慘叫,奮力掙扎,可是卻無力反抗。
眼看到此情此景,米歇爾終於明白他想要幹什麼,狂怒地咆哮:「葉清玄!你會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來人!還等什麼!將這個該死的罪人拿下!」
「很好。」
月光……
不等他說完,米歇爾本能地感覺到了濃厚的不妙,他撐起拐杖,快步地走向城門的方向。
葉青玄沉默,憤怒的……渾身發抖!
「怎麼回事兒?」
甚至諸國的使館樂師都有不少人趕到。
而就在重重包圍中,城門之下,葉清玄斜斜地依靠在城牆上,就像是在曬太陽。
「放下劍!不要殺他!否則你……」
在一片混亂之中,葉青玄抬起眼睛,仰望著日落。
於是他笑了,癲狂地大笑,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
他喃喃自語,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它告訴我,聖殿騎士團就要來了,再不和他們劃清界限,就來不及了……」
是啊,葉青玄。
葉青玄置若罔聞。
「太難看了,柯爾特,太難看了。」
「走!」
他張口,啐了一口血色的口水出來,可是吐不出去,從嘴角掛出來,如此醜惡。
他咬牙:「他被人攔住了?」
葉清玄了一個小鐵盒,打開,露出了冰冷的玻璃針管和金屬針頭,還有一個裝滿冰藍色液體的小瓶子。
恍惚之中,他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歸處,那一條去往地獄的道路。
他問:「在你擔任聖殿騎士團的觀測者時,局勢真的糜爛至此么?」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https://www•hetubook•com•com聽見了幻覺一樣的聲音。
在門外,信使狂奔而至,喘息著跪倒在他的面前:「大人,葉清玄停手了!他沒有殺死柯爾特大人!」
「葉青玄!你在弄什麼鬼把戲!」
「看來,人都來的差不多了吧?」
悄無聲息中,柯爾特的頭顱從肩膀上滾落,眼中的哀求還來不及消散,便泯滅在月光之中。
將此愁心,且寄明月。
老人冷聲說道,握緊象牙拐杖:「教皇廳那裡就讓他們繼續沉默吧,反正我們的冕下肯定會繼續坐在他的寶座上,充當擺設。靜默機關……他們恐怕一直在盼著有人能夠將我們這些老而不死的東西掃盡垃圾堆里吧?不過,希望諸位能夠記住:信理部絕不會沒落,而威爾他們的死,也絕不會沒有意義!哪怕我為今日所做的而付出代價,甚至死去,但是宿命的『東征』也絕不能因此而劃上休止!明白么?!」
在命令發出可病床上,大主教神情依舊陰沉,很快,他下定決心,嘶啞地發出聲音:「來人,給我換衣服。」
「還有晉至全知之境的辦法,甚至是製造傳說,進階權杖的秘密!這些都是你的,葉青玄,只要你點頭!」
他凝視著柯爾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充分的讓我認識到了我的軟弱、我的無能,我的天真。你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無可挑剔。因此……你必須死。」
「葉清玄!!!」
到最後,僕從為他披上了血紅的教袍,青金鑲邊,威嚴而肅冷。
「是不是……那個小女孩兒?」
米歇爾的聲音嘶啞,撐著拐杖的手掌上崩起青筋:「就地格殺吧!不用顧忌柯爾特,信理部絕不向犯罪者低頭,不論對方開出什麼價格來我都不會應允!」
「你是英雄啊,柯爾特,臨死之前也要保持無懼無畏的樣子。」
他說,「這樣,不對!」
有人快步走入房間,臉色蒼白:「大主教,安格魯在半個小時前發來急報,葉清玄宣布自己放棄了石中劍的持有權,此後行事,再與安格魯無關。」
「是。」
面目可憎。
可下一瞬間,柯爾特的臉色就變了。
「大人,沒有教皇廳簽署的命令,我們……」
就在此刻,沙啞的聲音卻從城門下響起了。
他只是轉過身,抬頭,凝視著被自己釘在城門上的柯爾特。
到最後,他馴服地低下頭:
米歇爾狂怒,眼瞳中亮起熾熱的輝光。宏偉的樂章在哪蒼老枯萎的軀殼中醞釀,他要全力出手。
那一雙漆黑的眼瞳中彷彿有瓢潑大雨,映照出了地獄中的景象,柯爾特獃獃地看著他的眼睛,恐懼地顫抖,嘴唇囁嚅。
「你會後悔的,葉清玄。」
在那些喧囂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那個久違的東方學者。
大主教咆哮:「事急從權難道你們不懂么?!如果柯爾特死在聖城的門外,信理部此後永遠都將淪為笑柄!」
他錯愕回頭,看到了蒼老的教士,還有他身旁的那個彷彿來自東方的中年人。
他發瘋地用力,抓撓地面,雙手在地面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指甲破裂,可身體依舊一寸寸地被拖進了城門之中。
於是,一輪等待了許久的清冷月光從心口中升起。
那刺入骨髓的劇痛令他忍不住抽搐起來,也令他的精神得以振奮,艱難地發出聲音:
鮮血噴涌,落在葉青玄的臉上,將他眼中的鐵光鍍上了一層赤紅。
「我應該謝謝你的,柯爾特先生。」
他停頓了一下,用盡所有的力氣,向著那些沉默的人嘶吼:
他嫻熟地將注射器組合完畢,將冰藍色的液體抽進了針管中,對準了柯爾特的頸動脈,針尖冰冷,有如地獄。
「那就享受吧,你的復讎果實。」
一步,一步。
那些童話里所告訴你的東西,其實都是謊言。
葉清玄淡淡地說:「看到你這副樣子,信理部那些死去的教士也是會難過的吧?況且,到了現在,你才想要速死……未免太晚了。」
他們被自己因這個問題而聯想到的恐怖回答所震懾,不敢在聽,和_圖_書可是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答案。
眼看葉清玄有反應,他的眼前一亮,狂喜:「燈塔!還有燈塔!我可以把燈塔的許可權交給你!其中有守密人學派的深層樂理,一切的秘密!想想,那是多少代樂師的智慧!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至寶!你難道不想知道么?」
柯爾特痛苦地抽搐,如同一條掉進鹽瓮里的魚,痛哭流涕,發狂地尖叫:「你瘋了嗎!葉青玄,你不是被教士養大的么!神是愛世人的啊!你是一個好人啊,為何要執著與仇恨?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絕對沒有任何謊言……」
葉清玄的神情依舊冷漠,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只是伸手從懷中掏出手帕,幫他將血色的口水拭去,動作如此溫柔。
空洞的眼神里,再無任何神采。
葉青玄怒吼,質問:「難道沒有人覺得不應該如此么?」
「靜默機關呢?!」
只是一眼掃過,看到那些教袍的顏色和綴飾,便能夠分辨出不知道多少部門的來者——教皇廳、聖赦院、聖論法院、三一學院、聖事部、福音部、修會部、聖靈殿……
你又該如何去應對?
「既然葉清玄殺了柯爾特,那我們就讓他血債血償!」
葉青玄閉上了眼睛。
在寂靜里,葉青玄回過身,看著所有人,眼神悲涼又複雜。
飄渺的煙霧擴散在四周,隱隱綽綽里,彷彿有鬼魅遊行。在煙霧中,柯爾特被釘在城門上,獃滯地低著頭,口水從嘴角流下來。
「我要成為英雄!成為英雄的人只能是我!必須是我!」
「收手吧!葉清玄!我求你,好不好?就算是到此為止的話,沒有人會對你說什麼的!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兒做的還不夠多麼?你現在收手的話,一切讚譽都是你的,而我,一個卑鄙小人一輩子將活在陰霾中,襯托出你的光明和偉大。我可以向大源起誓,一輩子忠誠於你。你不是禁絕樂師么?我們可以簽訂契約!我手裡還有信理部自宗教裁判所時代就秘藏的審判樂章!還有……啊!!!!」
人群中,騷亂產生了,低沉的喧囂聲響起。
……
那些趕往現場的記者更是一個個奮筆疾書,撕下紙條遞給助手,助手來回奔走向新聞社報告情況,汗流浹背,一個個累到虛脫。
像是被扯向了冥府。
葉清玄頷首,再問:「那為什麼後來又背叛黑樂師?」
「那麼,柯爾特。」
「葉清玄你敢!」
葉清玄低頭,打斷了他:「你說的都是真的,我聽得出來。但這和你要死沒有關係。」
「葉清玄,你贏了!我認輸,到此為止吧,我求求你。」
似是聽見了他的聲音,葉青玄笑了起來。
「祈禱。」
他投出了幾個閃亮的銀幣,銀幣從他的指尖落下,翻滾向四周。上面施加著樂章,閃閃發亮。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曾經胡先生問過自己的話。
他猛然鬆手,劇烈嗆咳,口中吐出了猩紅的血:「立刻調動聖城的警報,立刻!」
「我感覺到了『燈塔』。」
他伸手,從腰后的包中取出了一根修長的銀釘。
「為什麼不聽聽他說什麼?說實話,在下很好奇……」
「不是!」
下屬露出難色:「尼伯龍根和戍衛軍團也沒有反應,不知為何。」
他任由那些士兵撲上來,將自己壓倒在地,給自己戴上了層層枷鎖,押解著他,將他推向囚車。
他獃獃地看著面前的劍,似是被震懾住了,嘴唇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不是。」
「葉清玄,假如有一天,你發現這個世界和你想得不一樣,你會怎麼樣呢?」
「——一切報應,皆屬應得。」
可偏偏,葉清玄的聲音卻毫無停頓,緩慢而沉著,一字字地響徹在耳邊,令他們來不及記錄。
胡先生察覺到他的視線,眼神就變得複雜又悲憫:「何止如此……」
「我這是……要死了?」
葉清玄憐憫地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笑話:「你欺騙了教皇廳,逼迫聖殿騎士團開啟天國之門?只是為了這個?」
「米歇爾,讓他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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