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葉清玄便笑了。
「喔，萬人空巷啊，聖城動物園裡的黑白熊都沒享受過你這種待遇……」
回頭，他看向狼笛，絲毫不掩飾自己說話的聲音：「聖城的樂師難道都是這鬼樣子？」
他停頓了一下，肅聲說道：「不如，我們選出幾位代表來，于葉先生討教樂理，如何？三局兩勝，想必葉大師也不會拒絕我們的拳拳盛意。」
「賜劍履上殿贊拜不名，長余侯葉清玄。」
一片沉默中，他玩弄著手中的玉牌，明明那玉牌如此溫潤，可看起來光芒閃爍，刺的人睜不開眼睛。
「部分吧。」
很快，他起身：「那麼，我先走了，有緣再會吧。」
葉清玄很快就想明白了一層，甚至已經幫他們想好了事後的各種安排和手段，計劃真是輕鬆又周全。
「天才樂師……」
「因為你名氣比他們大啊。」
話音未落，葉清玄劈手一個耳光打下來。
屆時他不論在怎麼辯解，都會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丑角。
多納特羅踉蹌後退，茫然地摸著自己的臉，感覺到了火辣的痛楚，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看向葉清玄的眼神就變得狂怒，神情扭曲，臉色都變成了激憤的赤紅。
他一腳踢開了面前擋路的傢伙，從那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中邁步而出，如行大道，說不出的輕鬆瀟洒。
「我建議你最好快點。」
就像是盯著一塊會走路的墊腳石，揚名立萬的入場券。
完美的像是天堂一樣。
誰都喜歡看「天才樂師慘敗聖城」這樣的戲碼。
「高加索冰風學派……」
「葉清玄？」
葉清玄沉默許久，沒有再說話。
而倘若迎戰的話，面對他們的準備，結果只會更糟糕。
玉牌質地溫潤，絕世罕見，上好的雲髓上雕刻著細密而莊嚴的圖紋。
「諸位，我知道大家想要見識葉先生的風采，但這麼多人恐怕葉先生不論如何都忙不過來，而且傳揚出去，讓別人說我們聖城的人不知禮數。」
他扭頭看向窗外，遠處漸漸向中央聖堂匯聚過來的人流，那一個個快步沖向二樓的樂師，便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岩鐵學院代表……」
似是沒有聽出他的嘲弄之意，多納特羅的笑容依舊熱情又謙遜：「葉大師意下如何？」
在一片死寂之中，葉清玄繞過了多納特羅，伸手，指著人群中一張和*圖*書張面孔：「你有么？你呢？你？算了，看你那窮酸樣子就知道你沒有，你呢，你，還有你……」
贏了的話，就是以大欺小。
「……」
「不錯！」
「葉先生，在下山中學派首席威爾，特來討教。」
多納特羅眼神陰沉起來，心思電轉，迅速地思索著葉清玄究竟在搞什麼幺蛾子。可忽然之間，腦中像是有一道雷霆劈了下來。
他負手而立：「難得汝等前來觀望本侯威儀，念在汝等一片誠摯，本侯便不計較你們的冒犯了。」
哪怕葉清玄日後再試圖辯解，在眾口一詞、流言紛紜的情況下，真相是什麼已經不再重要。
葉清玄彎下腰來，端詳著他的面孔，面帶微笑，像是看著幼兒園的小朋友：「你，有爵位么？」
眼看他一口老血吐不出來的樣子，赫爾墨斯就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不管你承不承認，想要挑戰你的人已經能從聖城城門外面排隊排到中央廣場啦！而且，聽說今天中午麥克斯韋已經帶著石中劍啟程回安格魯之後，人數似乎又多了好幾倍吶。我還以為你已經知曉，結果你這麼高調地出現在中央聖堂里……簡直就像是頭上頂了一個『求挑戰』的牌子一樣。」
只要眾口一詞，佔據了輿論陣地，到時候有的是人來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那年輕人面目抽搐，許久之後從牙縫裡擠出了回答：「子爵。」
那樣的東西，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不論如何都已經言過其實，這已經不是稱讚了，而是要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啊！
葉清玄大可不必迎戰，只不過從今晚開始起，整個聖城就都會知道他畏戰而逃。
他們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這一點。
門外，走廊盡頭，幾名樂師路過的聽見聲音便看了過來。看到他的白髮之後先是一愣，旋即眼神亮起。
赫爾墨斯露出古怪地笑容，用誇張地口吻詠嘆著：「葉清玄，你的大名從北阿斯加德到天竺，無人不知！」
葉清玄可不是什麼除了名頭好聽之外一文不值的天才樂師，他是聖城在冊的侯爵，榮光之血的代表，未來的預備役大公，冠帶世間一切尊榮與威嚴的上位者！
很快，一名面容俊秀的年輕人排眾而出，語氣彬彬有禮：「在下埃斯波西托家族少子多納特羅，忝為聖城格里高
和*圖*書利聖歌隊成員。可否有幸向您討教？」
而且自己可從來都沒有答應過什麼決鬥。
按道理來說，這樣的攻擊應該早就會激活護盾，無功而返。
一群又一群的樂師衝上來，將整個走廊堵的水泄不通。呼吸急促、眼睛通紅，宛如一群發|情的公牛一般地盯著葉清玄。
這群混賬想要藉著人多勢眾來壓自己。
「金雀花樂師團……」
赫爾墨斯躺在沙發上，吹了聲口哨：「有人認為我是無家可歸的旅人庇佑者，有人認為我是阿瓦隆的交易人。我是蒸汽災禍的始作俑者，我是藝術家們絕難企及的巔峰。有的人將我當做怪物，有的人奉我為神明。很多人稱呼我為賢人，說我掌管世界三分之一的真理，我喜歡這個稱呼。雖然另外三分之二被掌管在一個婊子和一個窩囊廢的手裡。我是一個鐘錶店老闆，我是安格魯第二部門的外聘智囊，第六部門的機密顧問。我是已經被女皇陛下開除的私人醫生，我還是聖城一個古董店的老闆……如果你想要了解我的生平，我可以為你出一套六冊兩千四百頁的自傳。如果你想知曉我的本性，但我的本性早就如你所見這般。葉清玄，你究竟想問什麼？在你看來，我這個胖子，又保有什麼聳人聽聞的秘密呢？」
赫爾墨斯扳著油膩的手指頭曆數：「瘋子、狂徒、劊子手、百年不遇的天才，半年之內突破共鳴級的怪物、樂師中的超新星！共鳴之中無敵手，大師之下第一人！」
葉清玄沉默，回頭，看向遠處端著熱咖啡看戲的狼笛。
瞬間，他的臉色就變了。
「你們，知道我是誰么？」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那一張張咬牙切齒的面孔，露出愉快地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
狼笛無奈聳肩，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可那一耳光打下來的時候，卻自帶著樂理結構，護盾在沒有展開的時候，就被徹底瓦解，甚至整個鍊金戒指都分崩離析，遍布裂紋。
葉清玄笑了，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從鼻孔里噴出不屑的聲音，嘲弄地看著他們：「這就沒啦？」
葉清玄被戳穿了真面目，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轉眼間，那些樂師紛紛稱是，心悅誠服，絲毫不見剛才群情洶湧的熱切模樣，就連葉清玄也忍不住鬆了口氣……才怪！
就在他準https://www.hetubook.com.com備說話的時候，人群中，最先來的那個年輕人，多納特羅站了出來，攔在眾人的前方，揚聲說道：
「你……葉清玄……你！」
葉清玄靜靜地看著面前涌動的人頭，那些陌生的面孔洋溢著鬥志，簡直莫名其妙。
狼笛吹著熱咖啡，斜眼看了看那群傢伙，滿不在意地說道：
葉清玄頓時一愣：「太誇張了點吧？」
「哦？」葉清玄笑了，「什麼爵位？報上來。」
牌中印刻有獨一無二的以太波動，加蓋著震旦皇室所獨有的徽章，由禮部監造，世間獨此一枚，再無其他。
用不著半個月，葉清玄這個名字就會變得臭不可聞。
「安格魯執劍者。」
終於，一片沉默中，有人發出聲音：
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錯愕地互相看著，不知道葉清玄究竟什麼意思。
他停頓了一下，怪笑起來：「嘿嘿，小葉子，有人看你不爽，想要給你上眼藥呢。」
而葉清玄則輕描淡寫，只是彈了彈手指，淡淡地說道：「之前你不知道，不知者無罪。但現在，你要學會用敬語，說『您』。注意你的身份，『年輕人』。」
在所有人的凝視之中，他踏前一步，低頭近乎傲慢地俯瞰著多納特羅，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面孔：
有請教、有切磋，還有挑戰，甚至還有人要給某個葉清玄都記不住的名字來報仇……謙虛或者是傲慢，信心十足或者笑容神秘，不一而足。
「——汝等跪安吧。」
「我乏了，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他的身後有整個聖城、不，全世界的貴族們在為他撐腰，他們倘若膽敢再使什麼上不了檯面的招數或者在事後造謠、風言風語的話……聖赦部都不敢放過他們！
葉清玄也看著他們，神情古怪：
那動作不可謂不迅速、力道不可謂不狠辣，居心不可謂不惡毒，一巴掌打上去便令多納特羅眼前一黑，所有人都陷入蒙逼。
「討教？」
還有？
大師之下第一人？
不等他們說話，葉清玄便揮了揮袖子。
「……」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在這裏，看著葉清玄，就好像看到了一塊上好的踏腳石：「小葉子，大風大浪還沒來呢，可不要把船翻在陰溝里啊。」
「嗤！」
「首席樂師……」
「大師之下第一人？」
而就在從他身旁經過m•ｈｅｔu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的時候，葉清玄的腳步似是稍微停頓了一下，鄙夷的聲音從他的耳邊響起。
還有什麼？
輸了的話，哈哈哈，自然身敗名裂。
自從自己準備回阿瓦隆之後，遇到自己的樂師幾乎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多納特羅的神情鐵青，看著葉清玄：「你……」
從一群人輪番挑戰，變成三局兩勝，看似自己佔了便宜，但看他們的拙劣演技就知道，這根本是早有預謀。
葉清玄無話可講，懷著複雜的心情推門而出。
「在下……」
葉清玄的表情越發的難看起來。
「葉先生，在下聖城三一學院教授賽羅拉斯，有幾個解譯方面的問題，還請您見教。」
可惜……
「我同意！」
「我究竟是什麼人？哈哈，誰知道呢。」
這麼快？
這已經夠了，足夠了，在某些渴求名利多年卻絲毫未能有任何建樹的人看來，自己的存在，現實眼中釘肉中刺。
「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怎麼說你？」
現在他們大勢已成，在這麼多人的見證和逼迫之下，葉清玄不由得不鑽進這個套子裏面。
啊哈哈，真是尷尬。
「不、不、不，一點都不誇張。」
赫爾墨斯將餐巾仔細地系好，揮手道別：「注意安全啊，最近盯著你的人可不少。」
「你已經出名啦。」
眼看著他們如此馴服地放下了身段，葉清玄便忍不住大笑起來。
「找到了！他就在這兒！」
甚至，甚至他們只要死皮賴臉的堅持幾分鐘，然後就提前罷手，日後便有了吹噓的本錢：那個葉清玄也不算多厲害，我跟他不分勝負……
聽著他們嘈雜困惑的聲音，葉清玄的神情就變得滿意起來，像是沉醉在吹捧之中。
那笑容分外令人不安。
「嗯？」葉清玄停在門口，困惑回頭。
因為在他的面前，葉清玄緩緩地舉起了一枚玉牌。
這個王八蛋現在是一個侯爺啊！
葉清玄笑了：「你也配？」
「且慢！」
「不……會吧？」
緊接著，所有人都低下頭來，沒有爵位的人單膝跪地，恭慫至上者離去，有爵位的人神情恭謹，不敢露出任何一絲不滿和煩躁。
就在人群中，恥辱跪地的多納特羅握緊拳頭，眼中布滿血絲：今日本應該是他揚名立萬的日子，他花費了多少苦心和多少錢才換取到的機會，竟然變成這副樣子！
一個欺行霸市、奸淫擄掠、殺人wwｗ•hｅｔｕbook.ｃｏm•cｏｍ放火、喪盡天良都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侯爵！
赫爾墨斯擺手：「老闆我混了這麼多年，像你這麼能攪事兒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自己數一數，因為你身敗名裂的人有多少了？」
「我有。」
在寂靜里，那個男爵第一個彎下腰，行覲見禮。
「這群傢伙都是在各地混得不怎麼樣，花來聖城深造混履歷的，手裡大多數都有錢，但本事稀鬆，整天呼朋喚友，聲勢雄壯，但其實真正厲害的樂師根本看他們不上眼，懶得理會。他們沒有存在感，只好天天抨擊聖城政治、各大家族，仗著自己樂師的身份就肆無忌憚，抱團鬧事，看不慣的人又拿他們沒辦法……」
葉清玄無言以對。
他煩躁地皺起了眉頭，眼神變得冷漠起來。
昔日被捧上雲端的天才，此刻面對各派精英挑戰，竟然不戰而逃！
多納特羅的臉色鐵青，咬著牙，沒有說話。
他根本不需要理會什麼所謂的挑戰，也根本不可能會在乎所謂的人言可畏。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自然不會缺小人。
「為什麼？」
啪！
他抬起頭，淡淡地問道：「看來，你們都商量好了？」
葉清玄沉思，扳著指頭細數，然後他發現十根指頭不夠，再然後他又發現……人數多到自己記不清了。
這種護盾，在現在的葉清玄看來，完全就是小兒科，比一張紙厚不了多少。
「葉清玄？」
自然，借口也五花八門。
葉清玄的神情頓時越發的難看。
狼笛一臉理直氣壯地說道：「難道這還不夠么？」
熟悉這混蛋的人都知道，每一次他這麼笑的時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在「年輕人」三個字上，葉清玄加重了讀音，嘲弄之意溢於言表。
葉清玄無言以對。
不得不說，這樣的感覺真不錯。
有恃無恐。
似乎，因為自己倒霉的人……還真是有不少啊。
直到那些聲音停止，他才點了點頭，看著多納特羅：「還有呢？」
「……」
樓梯下面傳來嘈雜的聲音，很快一個個樂師就沖了上來，還沒上樓，聲音就已經響起：「寒鴉學派首席撒納爾多向葉先生討教！」
聽到了狼笛的聲音，多納特羅的眼神頓時難看起來，可很快，便恢復了謙虛熱誠的樣子，帶著微笑。
「葉清玄在哪兒？」粗豪的聲音喊：「古德曼學派拉夫特，向你挑戰。是個男人的話就不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