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命運之路
第四百八十七章 所謂人類

就像是能夠窺視到其中那邪惡神明的恐怖本質。
「不。」
盧多維克感嘆:「未曾面對過誘惑的決心,也只不過是小孩子堆砌的沙堡而已。當真正地面對渴望的時候,誰又有勇氣去選擇拒絕呢?葉清玄,這不怪你,任何人都是如此,任何人。現在,你所渴求的東西,便擺在你的面前。她等了你很多年,不要讓她再等下去了……」
葉清玄面無表情。
「所謂的『黃泉』,只是你從大願中提取出的『記錄』吧?」
「一個老客戶而已。」
「大不了沉睡百年?」
傍晚,古董店,有人推門而入。
「你認識我?」
沉重的純銀燭台破空而至,發出凄厲的呼嘯,被來者驚險無比地接住,鋒銳的尖釘險些戳破了眼睛。
只有盧多維克感慨地低語:「可惜,還差了一點。但無所謂了,反正對人類的淺薄思維來說,終究無法理解我的目的。」
盧多維克說:「我知道你一直試圖使用天梯,將這裏的情況傳遞出去。我也知道你一直在想象著如何暴起殺人,將我這個化身斬殺在這裏,哪怕不惜犧牲自己。我知道你心中依舊有鬥志未曾熄滅,甚至你自己都沒有察覺。這都無所謂,真的,這會讓這個遊戲更加的具有趣味性。甚至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假意投靠我。犧牲一點自己的尊嚴,如何?往後的漫漫歲月,我們可以有無數的時間來將這個遊戲繼續下去……」
「我聽說過你,是個好姑娘啊。」
「——不論你準備了什麼,我等著。」
可葉清玄卻依舊再笑著,笑得愉悅無比。
盧多維克在他耳邊低語:「你也已經在心裏悄悄考慮了很久了吧?以復活你的母親為代價,像我效忠的事情。」
他被暴力地從椅子上扯起來,拉向門外,可就在門前的時候,他卻頓住了腳步,不顧黑影的拉扯,只是回頭,看向桌子後面。
「不,這是『盧多維克』自己努力的成果,姑且稱呼幾十年前的『我』為盧多維克吧。」
「終究是不堪造就啊……」
天災將通往力量的道路交給了人類,人類便踏上了這一條道路,哪怕結果是自取滅亡。
盧多維克抬起眼睛,卻看到葉清玄發自肺腑地笑容。
葉清玄冷聲反駁:「就算是你成為教皇,你學得會命運么?」
葉清玄嘶啞地問:「那一條河流,恐怕只是死者殘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記憶而已!你擁有的,充其量只是一個圖書館,又何德何能去掌管人類的魂靈,冠以神聖的名義?通過『抄書』獲得你口中的螻蟻的膜拜,你真不覺得羞愧么?」
「多虧你是人格化身呢,盧多維克。」
葉清玄不禁脫口而出,旋即,心中的困惑和迷茫像是被刀斧所劈開,終於窺視到層層線索之後被掩埋的真相:
因為葉清玄的冒犯,因為葉清玄的不識好歹,因為區區凡人的忤逆和狂妄……
十幾年來,我漸漸地替換自己,又一點一點地自內而外地替換了聖城的核心,直到現在……我和這座城市都已經徹底完整。
客人乾笑了兩聲,將背在肩膀上的破爛背包丟在了地上,搓著手,湊到壁爐旁邊烤火:「這麼長時間沒有來,沒想到聖城已經變成這一副鬼樣,迷路了好長時間,真是凍死我了……啊,對了,你就是白汐吧?」
盧多維克眯起眼睛,轉身離去。
而在殘存的夕陽照耀下,落地窗之後的辦公室里再無任何的聲息。
可葉清玄卻忍不住笑出聲,大笑,笑得眼淚幾乎都快要流出來了。
即將落下地平線的殘陽重新出現在了窗外,灑下了昏黃又不祥的光。
「你不敢。」
「我為什麼不敢?」
那河流宛如霧氣,氤氳流淌著,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往何處去。https://m.hetubook.com.com難以窺見它的本質,也無法洞曉它存在的原因。
葉清玄反問:「我又不是你親爹,盧多維克。沒錯,我是天才,我是天人之血,我是安格魯的持劍者,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年輕的半步大師。但這又如何?這又能怎麼樣?我哪裡有這麼大的價值,值得你許諾如此龐大的代價,不惜一切,哪怕出盡這種下作手段,也必須讓我屈服?盧多維克,你回答我啊,你花費這麼大的代價來招攬我,究竟為了什麼?」
「什麼東西?」
塞繆爾。
客人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拿手比劃著:「大概有這麼大,裝在一個罐子里。那東西也不是特別珍貴罕見,其實滿大街都是,但對我來說就特別要緊。簡而言之,唔……」
枷鎖重新扣緊,不容葉清玄有一絲反抗。
「將他送給塞繆爾。」
白汐瞄了一眼樓上,撇嘴:「叫那個傢伙下來,他也只會跟你扯淡,然後騙你一大堆錢而已,說不定最後都不會把東西給你。你跟我說吧,如果我知道的話,直接拿給你。」
葉清玄被拉扯了出去,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那麼,盧多維克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你』呢?」
「你費勁心機……究竟想要做什麼?」
「有人么?」
就像是想要捏碎他的骨頭。
盧多維克反問,令葉清玄愣住了。
葉清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復活』!」
「盧多維克,從一開始到剛才,你不斷地打擊我、動搖我、迷惑我,就是為了這一刻,對吧?」
「那就太謝謝了。」
在葉清玄的身後,那個已經扭曲成模糊黑暗的陰影中,有清脆的掌聲響起。
他停頓了一下,露出狹促的笑容:「不過,既然你如此藏頭露尾,不妨就讓我來猜猜看吧,用你『最看重』我的『思維能力』來猜一猜:你之所以不惜代價想要招攬我的目的……」
盧多維克冷笑一聲。可葉清玄卻依舊沒有動,不顧黑影的拉扯和手腕上被勒出的血痕,只是看著他,好奇地問:
「——只不過是一個腦袋而已。」
「怎麼了?這是惱羞成怒了?你的那一副寬厚表情呢?諄諄教導的語氣呢?盧多維克,你不是自詡為貴族么?你的貴族優雅又在哪裡?」
如此熟悉。
聽到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葉清玄皺起眉頭。
「不,不是神聖之血……是神聖之釜?!」
客人笑了,伸出髒兮兮的手,揉了一下她的頭髮,就像是長輩看到了可愛的小孩兒一樣,溫柔又慈愛。
老人伸出了手掌,給他展示著自己的身體:「你看,使用天災的血肉延續壽命的辦法是可行的,他也確實重返了青春。你看,這具身體大概還可以存活五百年以上,雖然看似衰老,但其中生機卻旺盛地不可思議。現在的我隨時能夠感覺到自己擁有著澎湃的精力、無窮的野心,還有想要將整個世界攥在手中的貪婪渴求。在突破了細胞複製的極限之後,人類竟然會變成如此可怕的生物啊。」
盧多維克的表情蠕動著,像是一攤憤怒的淤泥,又像是同時努力地想要擠出憤怒、嘲笑、猙獰等等表情,可這些表情卻被燉爛在他臉上的這口大鍋里,變得如此令人作嘔。
只是怒視著面前的盧多維克。
白汐歪頭看著他:
「很好,葉清玄,很好。」
盧多維克冷笑:「有趣的想法,十足滑稽。」
盧多維克冷笑。
「……」
他放肆地端詳著盧多維克扭曲的面孔,搖頭感嘆:「真好奇啊,他究竟掌握著你什麼弱點和秘密,令你如此的投鼠忌器?」
葉清玄不再說話了。
葉清玄漠然地看著他,沒有憤怒,也沒有發狂。
他吐露和*圖*書出那個足夠令所有人都發瘋的詞彙:
於是,葉清玄的視線就落在他的身上,「盧多維克在二十年前就應該死了,但又通過什麼技術,神秘復活……是託了你的福吧?」
盧多維克頷首,讚歎:「不愧是名震阿瓦隆的福爾摩斯先生,推論精彩,請繼續。」
「怎麼說呢,這真是偶然啊。」
「別開玩笑了,蠢貨!你根本不懂我和你們這種渺小東西的差距!就算是他掌握了我的弱點,那又如何?哪怕他付出所有代價,我也不會掉一根寒毛!大不了沉睡百年而已!」
「以你區區凡人的思維,難道就能理解我的意圖么?」
於是,盧多維克愣住了,笑容僵硬在臉上,很快的,分崩離析,變得猙獰無比。
「——因為葉蘭舟還活著,對不對?」
葉清玄向前,湊近了他的面孔,告訴他:「盧多維克,你的話成功地激怒了我,但是你不敢,你甚至不敢讓這樣的事情出現。你的人格讓你明白了如何掌握凡人的弱點,可惜,他沒有讓你擁有勇氣。——你,不,敢。」
葉清玄面無表情地說道。
葉清玄抹著笑出來的眼淚,幾乎愉快地快要說不出話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一個優秀的心相樂師,會本能地對身邊的任何人進行『側寫』,哪怕這個人是神聖的教皇陛下?恭喜你,你做『人』做得很成功,雖然你最大的失敗之處,就是話太多!恐怕你這麼長時間以來裝神弄鬼,依仗著自己能夠讀取思維的能力,根本從來沒有在乎過吧?你將葉蘭舟視作感謝對象,可你又何曾真正地了解過他?通過微表情和側寫分析人格,這可是他的看家本領!好了,現在你可以自我欺騙了,其實你是敗在了葉蘭舟的手裡,與你面前的這個螻蟻無關。你也絕不是因為害怕他,才招攬他的兒子,想要一面擋箭牌……」
他想象到一件被自己所疏忽的事情,因為那個可怕的可能而顫慄。可他不願意再繼續想象,強迫自己掐斷了那個恐怖的想法。
葉清玄獃滯地凝視著那暗紅的河流。
盧多維克輕蔑地看著他:「終究是被局限在肉體凡胎中的螻蟻而已,你甚至連我的原型究竟是何等存在都想象不到。」
盧多維克帶著惡意地笑容:「讓神的代理人成為教皇,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難道你覺得我比不上你們那個虛無縹緲的信仰,無法為你們呈現奇迹?不,我能給你們的只有更多!以前教皇辦得到的事情,對我來說不值一提,他們辦不到的事情,對我來說輕而易舉。比方說……」
「神聖之血……」
客人問:「麻煩你告訴他,有個老朋友來拿寄存的東西。」
盧多維克的聲音變冷了,殘酷又冰冷:「難道你的母親,比不上虛妄的尊嚴和那些微不足道的堅持?這不是你夢寐以求的么,葉清玄?我的慷慨已經用盡了,孩子,失去這一次機會,你將抱憾終生!」
只有餐桌旁邊,那三張椅子,折射出最後的餘光。
他甚至懶得再去看葉清玄。
盧多維克沉默。
「學不會又如何?」
第一次的,沉默了。
「呃……不好意思,看來我走錯了。」
在他面前,那老人愉悅地笑了,攤開雙手:
葉清玄不為所動,只是冷淡地提醒:
葉清玄低聲問:「你不想說話?不過我卻有很多話想要跟你說呢。你剛剛不是還問我『何為人類』么?我不知道什麼是人類,但我可以告訴你——所謂的人類,絕對不是這種東西!我的母親已經死了,哪怕你用她的記憶,將她重新製作出來,我所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被你驅動的幻象而已!我不承認我的母親是這種虛有其表的假貨。就像是我不會承認你是人類m•hetubook.com•com一樣!你只不過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而已!哪怕當上教皇也改變不了什麼!」
他走到葉清玄身邊,抬起手臂,勾著他的肩膀,指了指身後的門:「我們現在玩個遊戲怎麼樣?等一下,我會叫衛兵進來,我們互相指正對方是天災的化身,你覺得他們會相信誰?」
簡直是絕佳的諷刺。
葉清玄冷笑:「不要開玩笑的是你才對吧?你知道,承受不了沉睡百年的代價,否則又何必如此謹慎小心?」
盧多維克揮手。
這是那凡人無法理解的神明在透過人格化的分身,向葉清玄傾斜著自己的狂怒。
謝謝你給予我的磨難,謝謝你所說的真相,謝謝你告訴我設計這一切的是你……那話中分不清究竟是誠心誠意地感謝,還是快要凝聚成實質的仇恨和殺意。
「那就是她,葉清玄,不要騙自己。」
寂靜中,盧多維克笑了:
「放棄吧,葉清玄。」
他走到葉清玄身後,按著他的肩膀,令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指著窗外。
「別傻了,葉清玄,教皇只是身份而已,命運只不過是一件教皇的衣服,一個標誌而已!教皇可以選擇衣服,但衣服不可能選擇教皇。一個赤|裸的教皇,和一個穿著衣服的小丑,你覺得信徒們會跪拜哪一個?況且……我也是一位神明的代理人啊,不是么?」
葉清玄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了:「哪怕是大源也無法逆轉時光,盧多維克,她已經死了,你騙不了我。這個世界上沒有天堂,也沒有地獄……你剛剛不正在嘲笑『靈魂』的存在虛無縹緲么?那所謂的『黃泉』,又有什麼意義?」
「答案是盧多維克還是盧多維克。但是卻從苦修僧侶盧多維克,變成了百目化身盧多維克而已。
從葉蘭舟的技術中,我獲得了人類所承認的人格,從盧多維克的奉獻中,我獲得了一具能夠行走在大地上的肉身。
「就這個?」
「不錯。」
不知為何,白汐卻不覺得厭惡,反而有些開心起來,就連幾天以來持續的消沉和抑鬱都消失不見了。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敲了敲桌子,於是,一切異象消散。
那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我依舊是盧多維克,不是么?葉清玄。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謝禮?」
也湮滅了最後的痕迹。
「不要再拿那一套你無法理解神的邏輯出來啦。」
那爛泥一般蠕動的面目迅速地恢復了往日地模樣,依舊風輕雲淡,看起來睿智而和藹。
葉清玄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
「你跑題了。」
被吵醒的白汐已經睡不著了,她從櫃檯上爬起來,擦了擦口水,獃獃地坐了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揉了揉眼睛,看向來者。
他故作遺憾地嘆息,「我要恭喜你,你贏了這一局。你擁有凡人中罕見的智慧。可惜,你的智慧救不了你,你依舊是一個階下囚。葉清玄,掌控一個人有很多方法,既然你拒絕了最好的那個,那麼接下來就不會再有這麼溫和的手段等待你。」
這些日子里,白汐難得睡一個好覺,總是被噩夢驚醒,現在她正趴在店裡的櫃檯上,難得地睡得正香。聽到聲音,便爆發了起床氣,不耐煩地隨手抄起了身旁的東西,滿意地掂量了一下,然後……砸了過去!
……
他說,「謝謝你。」
寂靜。
在窗外,荒涼的場景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條暗紅色的河流。
在他的眼中,那河流倒映著無數破碎的光芒。在他的凝視里,無數閃爍的倒映中,有模糊的影子緩緩浮現,到最後,形成了那個塵封在記憶中的側影。
「誰信?」
他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了聲音:
在年輕人的肩膀上,那一雙蒼老的手掌收緊了。
他終於聽https://www.hetubook.com.com懂了盧多維克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是教皇,葉清玄,我是原暗教皇·盧多維克!」
……
盧多維克搖頭嘆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動一動你的腦子,思考,我最看重你的,便是你思考的能力。去思考吧,葉清玄,想想看:對我來說宛如螻蟻的人類,究竟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如此煞費心機?是什麼東西,去不惜成為混入聖城的核心,犧牲了如此多的代價,只為了成為螻蟻中的皇帝?」
「你是哪位?」白汐困惑地皺眉。
「看到了么,葉清玄,這就是我從大源中抽出的『黃泉』。」
很快,他便回憶起來了,那一位進階權杖失敗,異化成怪物的大師……
門被推開了,兩個散發著漆黑霧氣的人影走了進來。
那來者訕訕地將燭台放下,尷尬地笑了笑,走了出去,可重新看了一遍招牌之後,又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將腦袋湊了進來:
可是卻沒有說謝什麼。
盧多維克感嘆:「我只不過是點播了幾個垂死的蠢貨,讓他們去追尋屬於天災的永生之道而已,他們便給了我如此大的驚喜。先是沒有費我任何力氣就死了那麼多聖徒,緊接著又將所有天災中最難纏的百臂巨人也變成了試驗品……最後,竟然研究出了那麼多連我都為之驚奇的成果。真是一場好戲啊,葉清玄。聖城的研究成果,我知道的竟然比教皇還要早。你們的保密措施對我來說完全是透明,甚至不需要我開口,一心修士會的那些人便會迫不及待地奉獻給我,懇請我指點通向長生和未來的道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忍不住想要參与到這一場大戲之中了……」
葉清玄沉默。
死寂中,有鼓掌的聲音響起。
盧多維克最後看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揮手:「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的話……」
他停頓了一下,認真地說道:
「不要讓我小看你,葉清玄。」
明明未曾得到任何回答,可葉清玄卻忍不住笑出了聲,愉快地像是老狼在屠夫的面前偷吃了一隻老母雞,愉快到笑出眼淚。
「果然,想象和實際是有差別的,對吧?」
我踏上了人類的王座,成為了你們的精神領袖、你們靈魂的放牧者。而你們,則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靈魂交付在我的手中,讓我庇佑你們穿過黑暗的峽谷。
她背對著葉清玄,彷彿佇立在水中央,凝視著遠方。
盧多維克的蒼老面容再次從其中顯露,依舊風度優雅,依舊儀態翩翩,將狂怒和暴虐藏進陰暗之中后,他再度恢復了教皇的雍容和高貴。
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道:「在其中,我最喜歡的一個理論,是一個叫做忒休斯之船的故事。」
盧多維克站在窗前,漠然地凝視著他被推上了囚車,緊接著,有披著黑衣的帶劍教士走進了監獄的大門,拔劍,清理掉了所有還活著的東西。
只是用漆黑的眼瞳凝視著他。
葉清玄不屑搖頭,嗤之以鼻:「既然凡人無法理解神,人類對神沒有意義,那麼神又何必出現在凡人的世界里?你不惜代價的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又為何以這種可笑的邏輯來遮掩自己的目的?你還不如直截了當的說你今天心情不錯,想要滿足一個可憐凡人的願望呢!」
「不謝。」
盧多維克沒有說話,低垂著眼睛,卻掩飾不了眼瞳中的陰沉與猙獰。
「喂,盧多維克,或者說,那邊的那個鬼東西。」
在那一瞬間,突如其來的恐慌將葉清玄吞沒了。
「那你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代價來招攬我?」
「害怕?我?害怕?」
盧多維克不再回答了。
「如果一艘船,從出航開始不斷地維修,任何壞掉的部件都替換掉。那麼,當所有的零件全都被替換掉一遍后,它還是不是原本和圖書的那一艘船呢?同樣的道理,如果將我所製作的人格,一部分一部分地取代了盧多維克的人格,將我的觀念一點點地覆蓋了他的觀念……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起,盧多維克不再是盧多維克了呢?」
……
哪怕是再好的樂師都無法從我身上找到任何漏洞,再敏感的審查者在我身上也找不到任何天災和妖魔的氣息。
盧多維克饒有興緻地談論到:「比如缸中之腦、白馬非馬、箱子里的貓,還有人說一尺之長,日取其半則永世不竭……當然,這些都是細枝末節。」
「閉嘴!」
葉清玄說:
白汐被門上的鈴鐺聲驚醒了。
留下一片靜寂。
盧多維克冰冷地笑著,吩咐道:「告訴塞繆爾,這是我送給他的血族後裔,我倒是非常期待,當這位前途無量的葉先生,被轉化成離不開血的怪物之後,究竟還是否會像是如今這樣有骨氣……」
「我會害怕葉蘭舟?!」
如此的,憤怒!
「那位姑娘,我好像沒走錯啊,請問,赫爾墨斯在么?」
「赫爾墨斯在樓上么?」
他的面目被寬氈帽擋著,明明藏在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卻令人本能地感覺他應該長得柔和俊朗。
「不好意思,因為他們所設想的問題都太好玩啦。」
就像是最後的力氣被抽空了,他再無任何辦法。
因為彼此心知肚明。
「葉清玄,我喜歡人類的哲學家。我欣賞你們的邏輯與思考。因為所有的思考和邏輯,都難以避免,會進入我所掌管的領域。我曾經還特地將幾名求知的學者和哲學家請進深淵里,請他們參觀我的本體,可惜,他們都瘋了,現在……他們都成了深淵賢者?唔,這個名字不錯,我很喜歡,你看,這就是人類的創造力,最起碼,你們擅長起名。」
「不,你不是。」
那是一個風塵僕僕的男人,穿著一套好像很多年都沒有洗過的臟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葉清玄咬牙,閉上眼睛:「那不是她。」
葉清玄咬牙:「你不怕我把你的真實身份說出去?」
於是,盧多維克的笑容便越發的神秘。
「嗯?」
「我低估你的傲慢和狂妄,葉清玄,看來這一場談話註定無法繼續下去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問。
我還是我,可我又是百目者。
他睜開眼睛,凝視著面前的落地大窗,看著盧多維克投影在玻璃上的陰沉面孔:「你想要讓我因為我的母親,向你屈服。可你所謂的『復活』,和所謂的『黃泉』,不過是個假貨!一個一旦戳穿之後,根本不值一提的騙局!」
他拍了拍葉清玄的肩膀,由衷地感嘆:「你出乎了我的預料,真的,你也成功地抵禦了誘惑。你做的比我想象的更好,甚至比你的父親都還要好。但你有沒有想到過一件事情……」
「那就讓我抱憾終生好了。」
「你詐我?」
「但是,你發現,想要登台的話,自己就必須先搞到一具人類的身體。」
從來沒有人能夠想到過,為了抵抗天災所進行的「天災計劃」,竟然就出自於天災的授意和推動。
他彎下腰來,端詳著葉清玄的面孔,一字一頓地說道:「就算如你所說的那樣,復活之後的她只是一個傀儡。就算如此,我也會將她復活,作為對你的褒賞。那個頂著你母親的面目,帶著你母親的記憶,懷著你母親的性格,甚至自以為是你母親的傀儡,會出現在全世界的妓院和娼館中。她被那些惡臭的男人免費玩弄,被那些曾經仰慕她的人肆意凌|辱,懷上孩子也要繼續接客,變成一個純粹的賤貨和婊子,她還記得你,葉清玄,她還深愛著你,就這麼一天天地墮落下去,到最後,變成乞丐都不屑一顧的爛肉時,你又會如何呢?」
我是人類,但同時我又是天災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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