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命運之路
第四百九十三章 亘古黑暗

「汝等的黃金時代,即將落幕了——」
身為樞機主教會的成員,掌握了眾多機密的聖座一心修士會的會長,他比誰都清楚,聖典中所說的復活只不過是無稽之談。
隨著培養皿的破裂,粘稠的液體飛濺,那個依託著鐵骨而幻化為人的東西終於睜開了眼睛,伸手,拔出了後腦上的管子。
「不用啦,我又不是赤之王,幹嘛跟百目者的人間化身動手?你行行好,不要殺我,行不行?我不會跟你搶的。」
可更可怕的,是隨著那鐘聲的呼喚,從四野八荒之中所升起的恐怖以太波動。
原暗教皇的聲音響起,從天地之間。
「燈塔」是它的眼睛,幫助它無時無刻地監控著世界上的一切動蕩,而那無數大腦所組成的巨大智慧,則輔助著樞機主教團,以教團為載體,維護著人類世界的穩定和平衡。
頭戴三層寶冠,冠上鑲嵌著深紫色的寶石,折射著深淵的光輝。
有生之年來,從未有過如此壯烈而恐怖的情景產生,在虛無的以太之海中,無數波瀾平地而起,萬丈海潮席捲向四方。
「翻盤?」
在教皇身旁,看守者無奈地嘆息,看了一眼盧多維克:「拜你所賜,我原本應該是第十七個的……看來又要再等三十年了啦。」
平平無奇的牆壁上,鑲嵌著十六個裝滿粘稠液體的水晶盒。
在那祭壇之前,傀儡、不,應該說是「教皇」,他展開雙手,以歷代教皇的語調和面目,向著盧多維克宣告:
就像是它對盧多維克說的那樣,天災尼伯龍根記錄著一切,見證著一切,但這隻不過是「尼伯龍根」為這個「群體」所帶來的目的之一。
聖詠學派的血肉增殖,可以採集人的一小塊碎肉,然後培養完整。
「……尼伯龍根?」
尼伯龍根的菌株寄生在那些大腦中,維持著他們的意識,也將他們的思想串聯在了一起。
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呢喃:「雖然所謂的教皇不過是一件新衣。而你,還差最後的一道工序……」
可在裂口之下,卻沒有鮮血,而是一片黑暗,看不見底的黑暗。
可最令人恐懼的,卻是深淵的最深處,那一片狂暴的黑暗裡,那龐大到人類難以想象的恐怖身影睜開了眼睛……
盧多維克緩緩頷首:「從這一點上來說,失算了。」
新生的盧多維克並沒有理會他,而是凝視著那面色陰沉、手握著教宗權杖的「本體」,伸手:
白銀之潮、聖白風暴、毀滅火雨、亞巴頓蝗災……八大hetubook.com.com現象輪番出現。
就在那毀滅之鍾的可怕巨響里,黑暗世界的禁區里,那些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天災們同時蘇醒了。
現在的薩羅滿聖殿,已經被深淵的氣息所吞沒。
但這都遠遠談不上復活。
每隔一月,都有一批死者的大腦被取出,接入了這個龐大的網路,成為它的一份子……那些死去的人,在這個「死者的國度」中,得以重生!
「——我復活了!」
那是天災!
轟!
那肅冷而莊嚴的沙啞聲音,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覆蓋了整個聖城,卻依舊沒有停止,而是席捲向四面八荒。
盧多維克冷眼看著面前的鬼東西,神情瞭然瞭然:「……是死物吧?你並不是人,甚至連活著的東西都算不上,只不過是看起來和人一模一樣而已。歷代的教皇,竟然是這種傀儡玩意?」
而它的真正核心意識的主導者,便是那水晶匣中昔日十六位教皇的大腦……
那汲取著高熱的鐵棺已經變成了灼紅色,落在上了地上,卻沒有散發出任何熱風,所有的熱量,都被鐵棺之內的東西貪婪地汲取。
變化學派的「人體煉成」,將鐵、鈣、鈉、鉀……等等一系列元素投入水中,置換成一具完好的人體軀殼。
此時此刻,他已經再不想是尋常的人類,而是異化成了非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瀕臨破碎的瓷器一般。
一道凄厲的裂隙從他的身體之上延伸看來,橫跨面目,細密的裂紋延伸向四周,剝落的碎片從軀殼上落下。
他們都感覺到了……
守護者撫摸著那些匣子,輕聲呢喃:
說罷,他一個嫻熟地就地翻滾,毫不顧風度地抓起了地上的教宗權杖,然後隨著尼伯龍根一同落入了下方的裂口中,消失不見。
一具嶄新的身體從其中緩緩地浮現,不多不少,不弱不強,宛如一個普通人的體魄。先是肌肉和筋膜、緊接著是內臟和器官、到最後是皮膚與毛髮。
更不用說幻術學派的幻想具現化、召喚學派使用獸|性模擬人性,憑空製造出人形的妖魔……
看守者搖頭,嘆息:「新的人格還沒有載入完成么?連玩笑都不會開啊。」
哪怕和血肉完全不同。
時到如今,在歷代教皇的努力之下,尼伯龍根的意識已經變成了人類無法比擬的龐然大物,成為了聖城與人類世界的根基。
那一根細長而尖銳的管子刺入了他的頭顱之上,落在地上,上面還帶著一縷劈啪作響的電光。和圖書
從那之後,歷代教皇都如同赤之王一般,將自己的大腦融入了其中。
盧多維克冷笑:「想要奪回教皇的位置,就不要在那裡裝神弄鬼了——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或許,我應該試試你的本領,來領教一下赤之王的厲害。」
「……你們……」
刺目的電光和轟鳴里,無數血色的結晶從鐵骨上增殖開來,它們時而顯露出如鐵的顏色,時而變成了慘綠或者純白,到最後,卻漸漸地固定下來,變成了宛如血肉一般的材質。
盧多維克沉默。
「那麼,便於此宣告吧!」
此時此刻,中央聖殿中已經被警報聲充滿,前所未有的高亢警報從每一個人的耳邊響起。
那些盒子里,泛著古怪色澤的液體中,浸泡著一枚又一枚的大腦,總數為十六。
緊接著,那軀殼的空洞的眼神中,便亮起了人類的神采。
只是那面孔……赫然是盧多維克的樣子!
看守者漠然地搖頭:
祭壇的守護者磕著堅果,淡然問道:「新的衣服換好了?」
「死物?看來是沒有認出我嗎?」
在低沉的轟鳴中,神聖之血注入了其中,幻化成無數赤色的結晶附著在了骨架之上,將鋼鐵骨架鍍上了一層赤紅。
新生的「盧多維克」頷首,看著自己的雙掌:
話音未落,大殿中的地面,轟然震顫。
或者說,無法達到最完美的復活……
「令人失望啊,盧多維克,剛剛你不是還嘲笑我是不為自己選擇立場的『牆頭草』么?」
一絲一縷的菌株纏繞在那些大腦之上,根植在他們的意識之中,看上去就像是生長在大腦之上的野草。
剛開始說話時,他的聲音有些僵硬,可很快,就變得流暢起來。從沙啞古怪的電流聲變成了與盧多維克無二的低沉有力。
盧多維克冷笑,拋下的手中的教宗權杖:「不,你們搞錯了一件事,那便是……從我走進這裏開始,你們就已經輸了!」
「……」
手持六節權杖,那權杖宛如白骨雕琢,在杖首,骨質聖徽被鮮血染成了赤紅。
他毫無尊嚴地開口請求,眼睛瞪大以示誠意:「你看,你通過了西斯廷會議的選拔,你當眾戴上了冠冕,手握教宗權杖。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教皇了,不是么?」
無稽之談。
倘若能夠復活,何必代代遴選赤之王?乾脆讓最古老的赤之王殿下永遠地統治這個世界不就好了?
它們復甦了,它們降臨了。
「盧多維克」沉默。
「這是『赤之王』。」
「你不至於和-圖-書當著我的面這麼講吧?」
所有的人類,所有的妖魔,都傾聽到來自原暗教皇的聲音。
真正的「原暗教皇」!
那些被從頭顱中取出的大腦浸泡在那液體中,依舊還在運轉著,雖然有的經歷了漫長的時光之後,已經萎縮、乾癟,可是看上去卻依舊鮮活。
一直以來,人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它的表層意識——由「天災·尼伯龍根」其本身所統和的人工智慧——它支撐起了教團的龐大內務,構建起了以「青金」為本位平衡的金融體系,令金錢宛如鮮血一般順暢地運行在諸國和聖城之間。
倘若只是讓一個死掉的人重新站在別人的眼前,盧多維克知道無數的辦法。
「等等?這是竊取不成,想要硬來了么?」
「現在,你可以將屬於我的權杖,還給我了。」
一雙、兩雙、三雙……乃至最後,宛如漫天群星一般的眼瞳在黑暗中閃耀。那是百目者的本體,深淵的本質!
從以太界的最深處掀起的暴風沖入了海洋里,捲起了無數的漩渦和龍捲,令所有的樂師都暫時喪失了施展樂章的能力。
那看上去依舊是教皇,可是從沒有教皇會有如此陰森詭異的氣息。
於是,所有的樂師都勃然色變。
緊接著,以太界的最深處,那沉寂的深淵,驟然井噴出了無盡的黑暗。浩蕩而凄厲的鐘聲從深淵之中響起。
面對前任教皇死後復生的神跡,和慷慨激昂的宣告,盧多維克面無表情,冷淡地看著他的笑容。
「原來如此。」
整個以太之海,在沸騰!
看守者瞧著他的樣子,忍不住搖頭:「被翻盤了之後,好歹要叫兩聲『這不可能』才算回事兒嘛!」
它們從水晶匣中延伸而出,彼此糾纏在一起,最後沒入了龐大的鍊金矩陣之中。順著鍊金矩陣,沒入了地宮的最深層,連接著無數的大腦。
他嘲弄地凝視著看守者,大笑:「歷代的西斯廷會議,竟然是給這個鬼東西尋找一件新的衣服?你們引以為傲的自我意志呢?體現在這個死物傀儡之上么?」
盧多維克的面色鐵青,咬牙:「你們將自己,奉獻給了尼伯龍根?」
在深淵之中,黑暗眾卿們將幽暗的視線投向了物質界,凝視著這一座鋼鐵之城。
然後,遵循著鐘聲的引導,向著人類的世界進發而來。
被西斯廷會議所選中的樞機主教繼任教皇之位,來到這裏,走進這個聖城最大的秘密之中,擔任它的「守衛者」,從此便再不能離去。
憑藉著和-圖-書原暗教皇的化身,祂的沙啞聲音在每一個人的耳邊響起,令人心神動蕩,令人神智發狂。隨著那鐘聲,彷彿要將一切都吞入這不見底的深淵里。
「——聖城之下的死者之國!」
巨響從他的軀殼中醞釀。
他看了一眼守護者,淡然說道:「你的身體模板,太差。」
「——從此之後,自有亘古黑暗降臨!」
以這種詭異的共同體一般的形勢,人類得以傳承那些從古老的黑暗時代中的來的可怕秘密,與天災相抗衡。
此時此刻,阿斯加德、安格魯、勃艮第、高加索聯邦乃至震旦帝國,所有的人類,不論是否是清醒還是睡眠,是老人還是小孩兒,是男人亦或是女人。
那被稱為鬼東西的人開口,發出似曾相識的聲音,可那聲音這一次聽起來,卻像是數十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直到在新的繼任者出現之後,舊的看守者才能追隨前任的腳步,將自己融入這死者之國之中,與過去的教皇們共聚。
就這樣,以尼伯龍根為中介,死者與生者、亡者和聖者、人類和天災融為了一體。
無數鋼鐵碰撞,鐵鎚敲打的轟鳴之中,熾熱的熔岩之光從鋼鐵地板之下浮現。在那滾燙的熔岩之中,無數機關汲取著熔岩的熱量運轉,迸發出宏大的力量。
血肉焚燒殆盡之後,軀殼便露出了以青金、瑪瑙、琥珀所裝飾的骸骨,在珠寶的裝飾之下,那骸骨也變得莊嚴肅穆。
在鐵棺之中,一座巨大的培養皿里,漂浮著一具鋼鐵骨架。
一道道縫隙從鋼鐵大地上浮現,然後迅速地拓展,增值,到最後,在下方的機械運轉之中,分崩離析。
「混沌之獸」、「巴哈姆特」、「鷹翼母」、「蛛之子」、「賽特斯」、「無目之蛇」……
「看到了么?這就是真正的尼伯龍根。」
「原來如此,死得是替身么?」
面對盧多維克身上散發的刺骨殺意,看守者忍不住嘆息:
看守者錯愕地擦著額頭上的冷汗,看了一眼前方的教皇:「嘴炮我放完了,剩下的事情交給你啦。給我頂住!」
在這一刻,諸國所有觀測機構的負責人都有一種歇斯底里、拔劍自刎的衝動。
「你此時所見的,便是從古至今,一共十六代教皇的意識統和體,真正的……『赤之王』!」
隨著鐵棺分崩離析,沸騰的聲音響起。
宛如通向深淵。
現在,深淵在凝視著你。
僅僅是在觀測之中,短短的幾秒內,就已經有十數個被列入重大威脅名單的可怕天災復甦了。
「人m.hetubook.com.com類的把戲,永遠讓我驚奇。」
死一般地寂靜中,他漠然地凝視著面前的教皇和守護者,眼神卻依舊傲慢而不屑,只是冷笑:
從北方的永凍荒土,到西方的無盡海洋,從南方的燃燒沙漠,到東方的十萬大山。甚至在黑暗世界,在以太秘境之中……
就連黑暗地母的蹤跡都再一次顯現。
可面前,蒼老的看守者卻緩緩地搖頭:「如果要說教皇的話,替身應該是我才對啊。或者,我們用更準確一點的詞彙來講,就叫做……前身吧。我是教皇的前身,可我不是教皇,你也一樣……」
在面目上,盧多維克的面容已經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黑霧,擴散出陰暗卻又神聖的旋律。
在神聖之釜中,那一捧晶瑩的血,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那一瞬間,盧多維克愣住了,勃然色變。
很快,赤色的結晶就變成了一層纖薄的筋膜和血肉。
「不。」
漆黑的火焰從裂縫中延伸而出,燒去了他的蒼老面孔和衣袍,顯露出他的本相。
緊接著,在那一片黯淡的星雲之中,驟然有數十輪|暴虐的烈日出現——那是天災所掀起的恐怖浪潮。
鐵鎚敲打、車床運行,在熔岩之中,那龐大的絞盤緩緩旋轉,牽扯著醞釀在火焰中的鐵棺緩緩的升起。
「比原來,輕鬆,了許多……」
身披漆黑教袍,教袍以白銀紋飾,描繪著陰暗恐怖的地獄。
那個與盧多維克一模一樣地傀儡開口,凝視著那些宛如蛛絲的細弱菌株,「在三賢人之中,尼伯龍根的本體只不過是這種菌株一般的寄生物而已——它的意識太過微弱了,以至於無法獨自存在,必須有人類的幫助才能夠繼續存活下去。於是,初代的赤之王於它簽訂了契約,從他開始,將自己化為了它的一部分……」
復活?
看守者無奈嘆息,「雖然說,衣不如新,但舊衣服雖然不好看,但畢竟有情分在啊。我讓你披著我的皮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一句謝謝都不說,還嫌我的老胳膊老腿兒沒人家的好用!你有沒有良心啊?」
「何必到現在還端著呢?」
那麼眼前,便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只不過是同存而已。」
「……」
那一瞬間,銀色的以太之海被染成了血紅,無盡的波濤盡數化作了血潮,昭示著毀滅的到來。
在祭壇上,飄渺的光芒驟然膨脹、亮起,照亮了昏暗的殿堂,也照亮了祭壇之後的牆壁。
此時此刻,他已經捨棄了「盧多維克」的偽裝,蛻變成了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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