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奏·動蕩之年
第七百零九章 思考

隆美爾啃著自己的指甲,死死地盯著投影地圖:「他在這裏!他一定會在這裏!」
明明是在這一條服役六年以來行走在無數次的走廊上,不知道多少次為那些無暇前往餐廳的官員帶來晚餐。
他凝視著照片,看著葉青玄。
「美德之杯。」
門后一片寂靜,無人回應,可錯覺一樣的寒意越發濃郁了。
「金宮的禁衛都像你這麼啰嗦么?」
「什麼鬼東西!」
在加速推進之後,這一座海上的鋼鐵城市迸發出轟鳴,開闢海洋,自潮水中撤開了龐大的裂口,宛如巨人邁步一般,緩緩地前進。
陰暗中,一個嘆息的聲音響起,消瘦的中年人不知道從何處走出來,端著冷掉的晚餐,手裡抓著叉子,毫不客氣地吃著他的晚飯,嘴裏還嘟嘟囔囔:
金屬的勺子斷裂在了咖啡杯里。
這一次,他僵硬住了。
轟鳴聲擴散里,滿溢著毒素的霧氣也為止震蕩起來。隨著鋼鐵摩擦的巨響,數十道位於要塞各處的水閘開啟,龐大的戰船自其中擴散而出,形成編隊,向著四方散開。
隆美爾終於移開了視線,沉默的扭過頭,看著施瓦茨:「我一直在思考……這個世界為什麼會存在這樣的東西?」
光芒掃向四周,轉瞬間那一隻獨眼已掃過了整個要塞一圈,看向四周。
除了保護任務之外,他們也會為自己的主人干一些不能上檯面的臟活兒。
「請進。」
尋找著無數線索中的空白。
隆美爾頭也不會的反問:「想要出門的話就自己去,隨便你幹什麼都好,施瓦茨,只要不打擾我就行。」
而在刺耳的警報聲中,那一艘不知從何而來的漆黑戰船似是發覺行跡的敗露,緩緩的調轉了方向,對準了要塞的中hetubook•com.com心,漆黑的主炮炮膛中早已經亮起了刺目的光。
年輕的樂師端著餐盤,站在門前,猶豫地看著面前緊閉的艙室。
「但這麼長時間了,你究竟在幹什麼?」施瓦茨撓著自己微卷的黑髮,蹲在門口吃完飯,撇著隆美爾,問道:「單相思么?」
隆美爾搖頭,可心中總覺得有些恍惚,總覺得自己漏了什麼。
不同於其他人的憤怒,隆美爾卻陷入困惑:
「這可不行。」
看著那個白髮的年輕人,看著他帶著漆黑的眼睛。
紅色,黑色,白色,綠色……
端著托盤的手忍不住微顫。
隔著面前這一扇門,他能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看了過來,隔著鋼鐵、物質和軀殼,彷彿將他的每一寸靈魂都拖曳而出,冷眼觀看。
鋼鐵走廊中,一片寂靜。
可惜,有那麼多優點,卻掩蓋不了一個缺陷,指派給隆美爾的這貨……是個話癆。
轉瞬間,克萊因的權杖猛然照落,在眼瞳凝視之下,水汽的掩飾被無形的利刃剖開,露出後面浮空戰船。
忠誠、勤懇、悍不畏死。
「開啟全部探測!」
他看到了,無數纖細的棉線在空中飛跨。
他端起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盡,咀嚼著勺子斷裂的鐵片,便輕聲呢喃:
在過去的數百年裡,他們專門負責護衛皇帝或者要員的安全,被譽為全世界最好的護衛,同時……也是最好的刺客。
恍惚之間,一道閃電貫過了意識,他肩膀一震,猛然抬頭。
「不,沒什麼。」
窺見萬物真實。
「施瓦茨,我要殺了他。」
「只是這樣么?」
——遊牧之山!
……
施瓦茨聳肩:「畢竟,職責所在。」
他最後看了一眼牆上的照片,垂www.hetubook.com.com下了眼睛。
「我想,神不會容許這個世界上存在這種東西。」
主持權杖的克萊因為隆美爾解了圍,笑了笑:「保持警惕是好事。」
那個頭髮斑白的男人背對著他,蹲坐在雜亂的檔案里,凝視著空中無數飛跨的棉線,出神的思索著什麼。
雖然對於隆美爾這樣的權杖來說沒有必要,但老樂師在臨行之前,還是調派了一名金宮禁衛給他。
就好像蜘蛛的巢穴。
「我在思考。」
厚重的霧氣也彷彿被那颶風所斬斷了。
並非是來自於外表的威懾或者言語的壓迫,而是一種直覺……一種草食動物躲避天敵的危機和恐懼感。
簡直,近在咫尺!
龐大的鋼鐵要塞驟然迸發轟鳴,無數建築起落,宛如琴鍵。管風琴的浩蕩旋律之中,權杖自虛空之中演化而出,高懸在要塞的頂穹之上。
在艦橋的頂層,站在前排的老人回過頭,看了一眼指揮官,又看向他。
「這是分內之事。」
隆美爾自嘲的笑了。
「像葉青玄那樣『思考』。」
一隻模糊的眼睛自權杖的虛影之中浮現,緩緩睜開,看向了前方,於是,一道光芒照破了迷霧,彷彿將萬物變得透明。
他向著指揮官高聲喊,那沙啞的聲音打破了艦橋上肅穆的寂靜,令所有人錯愕的回過頭:「將所有的探測協律儀都全部打開,組織啟示樂師配合克萊因閣下進行大型交響的演奏!」
而隆美爾一直低著頭,沉默著,對外面的聲音充耳不聞,只是沉思,凝視著牆壁上的地圖。
隆美爾頷首,抬頭看向投影在半空的地圖,沉思片刻之後皺眉:「安格魯人製造的霧氣么?不對,不會這麼簡單……霧氣里有什麼?」
報告聲不www•hetubook•com.com斷的傳來。
像葉青玄一樣思考。
「嗯?」
「你看,這個傢伙的臉,不論什麼時候都是在笑著的……就好像這個世界的苦難對他來說宛如塵埃一樣。哪怕披著人皮,哪怕再怎麼溫文爾雅,都能夠感覺到……他是一個怪物,一個非人的東西。看著他的眼睛,你就會覺得一切努力都是徒勞,和他身上的神跡相比,自己的一切都不值一提。這不合理……」
當警報聲響起的時候,隆美爾終於離開了自己的房間,出現在海上要塞的艦橋上。
桌子上,牆上,地上,甚至床上都堆滿了卷宗和檔案。
蒼老的指揮官看到隆美爾,向他招了招手,解釋情況:「隆美爾先生,我們已經進入了北方海域,恐怕預計不久就會同安格魯皇家艦隊正式接觸。請您過來的原因,也是希望您能夠坐鎮中央,能夠隨時反應。接下來還請您費心了。」
克萊因看向艦長,在指揮官頷首之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閉上眼睛。
在阿斯加德的軍隊中,樂師作為指揮官存在的時候,都會配備自己的護衛,一旦進入戰爭時態,二十四小時同吃同住,彼此距離絕不超過十米,最大限度的防止刺殺和意外發生。
指揮官冷聲回答:「他們違反了國際公約,將整個北海都下了毒。我們已經開啟了過濾結界。恐怕接下來幾天,我們所有的海員都要穿著防護服呼吸了。」
錯愕的樂師低下頭,不敢再看,只是輕聲說:「您的晚飯……」
「雖然目前各部門的啟示樂師已經就位,但是隆美爾閣下,如果調動全員的話,是否會有些太早?哪怕我是權杖,恐怕也負擔不了太長時間。」
思考。
所有人鬆了口氣,看向隆美爾的和_圖_書眼神就古怪起來。只有隆美爾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地圖,下意識地咬著指甲,牙齒從食指上啃下死皮,開裂的皮膚下面鮮血淋漓。
施瓦茨聳肩:「思考是你的工作,你指望一個保鏢給你出主意么?」
「對於葉青玄這樣的敵人,不論如何慎重都是應該的。」
「放在那裡就好,謝謝。」
「隆美爾先生。」
低沉的聲音從門后響起,並不冷漠和嚴肅,令他如蒙大赦,一手推開了門,可昏暗的門后,卻有莫名的冷意撲面而來。
什麼都沒有。
那是象徵著天災之神·奧丁的左眼。
他吞了口吐沫,鼓起勇氣,敲響了門。
隆美爾攪拌著杯子里的冷咖啡,視線卻沒有任何變化,從頭到尾,一直都凝視著牆壁上的那些或是模糊或是清晰的照片。
要素顯露。
「好過分啊。」
「相信我,克萊因先生。」
卡啪。
施瓦茨嘖嘖搖頭:「有必要麼?研究個對手,何必把自己研究成基佬?」
……
指揮官從自己的椅子上抬起來,臉色鐵青。
隆美爾指了指門口的地方,樂師如蒙大赦的放下餐盤,輕輕地關上了門,直到拐過了走廊的拐角之後,才鬆了口氣。
就好像要面對什麼猛獸。
密密麻麻的字條、照片和檔案散頁被釘在了牆壁上,佔滿了每一寸的空間,那些圖釘牽引著棉線,令它們縱橫來去,交織成繁複龐大的網。
寂靜的房間里,隆美爾像是化作了一座石像,沉默思索。
所有的人類都彷彿化作了血液,大步奔行,在要塞之中流淌著,令它虛無的心臟搏動,令整個沉寂的要塞緩緩的蘇醒。
很快,光芒看向數百海里之外,鎖定了皇家艦隊的方向。
機輪部預熱完畢,主炮調試完成,動力部門www.hetubook•com•com全員就位……
順著那一道光芒,能夠窺見迷霧之後的海面,海面之下的波瀾,甚至千百米之下的死寂海床,珊瑚中的死去的魚骨。
思考。
如此大範圍的偵測,哪怕是克萊因也撐不住,在鎖定了皇家艦隊的方位之後,高懸的神之左眼便收回了視線,在樂章消散之前,最後偵測要塞一圈。
相較別的戰船,要塞的艦橋龐大到簡直就像是某個城市的市政廳,一共分為了好幾層,最底層是通信員來回奔走,手持著二樓參謀部簽發的手令和批文跑向要塞的各個地方,而三樓才是真正的指揮中心。
可這一次,他卻分外猶豫。
「至少不算無功而返。」
它活過來了!
隆美爾沒有說話,只是失望的收回了視線。
不知何時,它竟然繞過了要塞的偵測,接近到了如此恐怖的距離!
隆美爾淡淡地說道:「你能夠想象么?一個人,在一年之內從學徒成為權杖,掌控天災,從流放者成為一個國家的影子皇帝,從無信者變成教團的大主教,審判所的大審判長……他是一個奇迹,施瓦茨,令人恐懼的奇迹。」
這些自整個阿斯加德軍隊中遴選出的騎士經過了漫長的訓練和調製之後,從此隱姓埋名,消除掉一切戶籍和情報之後,成為了金宮禁衛。
要塞的右側,眼眸餘光所在,原本虛無的濃霧卻驟然顫抖起來,顯露出了一個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側影。
他猶豫了一下,再度敲響了門扉。
「我怎麼知道?」
「人家好心給你端來的晚飯,你連看都不看……而且,來了海上要塞這麼多天,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翻來覆去,看同一個男人的照片。嘿,你知道么?在阿斯加德,如果你的房間里貼滿了男人的照片,只能說明你是個基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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