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奏·龍脈之血
第七百七十六章 君臣

宦官笑眯眯地轉身,在前面引路:「宮裡的規矩公爺比雜家懂,只求公爺可憐一下我這等下人,千萬不要再惹陛下生氣。今時不同往日,再鬧出什麼亂子來,公爺恐怕也不好受。」
「來人,取些腮紅來!」
「我以為陛下會有話對我說。」
葉青玄靠在床上,凝視著窗外皇宮的輪廓,拇指下意識地摩擦著食指,那一圈九霄環佩曾經留下的痕迹。
直到最後,來到了風景秀麗、宛如療養勝境的院落之中。可是這院落卻被金吾衛層層把持,難以靠近。
讓他能夠仔細想一想……
而街道之上行人來往,也多數都是黑髮,罕見龍脈貴族。
「陛下召白恆覲見。」
「是啊,確實,今時不同往日。」
龍脈九姓的數百年統治中,雖然有過賢明和廉潔的時代,但也不乏暴虐和昏庸,平民的反抗不是沒有發生過,但終究坐穩天下的依舊是龍脈貴族。
見了面,究竟應該說什麼才好?
來來去去就像是參觀一樣。
白恆佇立在皇帝身後,端詳著梳妝的皇帝。
「今晚。」
帝都之外,已經是令人目不暇接的繁華地帶……倒不如說,城外的人和建築多到出乎預料,根本不正常。
震旦的交通修建的比葉青玄想象的要更好,五十里就有一個驛站,大道寬敞,上五輛馬車并行也綽綽有餘,路面平整,有的地方甚至還鋪了石板。
一線電光自白恆的指尖迸發,將他那一根輕慢無理的手指燒得焦爛。
白恆投降的消息似乎m.hetubook•com.com被封鎖起來了,所有人依舊保持著戒備和警覺,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來到這裏的是誰。
「如此風景,只能由我這個罪臣一人得見,著實可惜……」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像是那個老謀深算的攝政王,看上去甚至不那麼的蒼老了,依稀可以看到當年浪蕩風流的樣子。
他扶著皇帝的肩膀,輕聲說:「如陛下這樣的美人,若是生在平民人家,恐怕陛下此時早已經出閣了吧?」
葉青玄看到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漆黑的輪廓,稠密的行人和車馬自從大道兩側的土路上走過,好奇地遠望著這一行人。
在他身後,一早迎上來的宦官取了白綢,將囚車遮住,另有一人走上來。
最後,插入了髮髻之中。
她在這裏。
恐怕哪怕在城市裡,平民等閑也不會深入到中城去吧?
……
看到葉青玄的白髮,就敬畏地收回視線。
葉青玄騎著馬,穿過城門之下的甬道,凝視著遠方的皇宮。
九重城樓已然在望。
無人回應。
第七天的正午。
皇帝為自己安排的結局。
宦官的笑容僵硬了,腰板又壓下去幾分,低著頭,汗水從額頭上滴在了地上。
等閑平民,別說坐上一張椅子,就算是踏進皇宮的大門,就已經可以安排後事了。縱然有千軍萬馬,進不了帝都依舊沒有任何用。
他抬起手指,輕柔地自從那一張美艷而威嚴的面孔上掃過,眼神就變得可惜起來:「玉璽太重了,由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幫你拿不好嗎?我來替你重整震旦,你只要在那張椅子上坐著當你的千古明君就行了……如此君臣相得,豈不勝過刀兵相見?」
台階之下,被金吾衛押著的白恆一動不動,恍若未聞,只是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枷鎖,眉頭微微挑起。
不知這究竟是「行刺失敗」,還是大功告成。
裏面有十幾個白髮的天人,懶散又頹然地坐在庭院里,或是讀書,或是飲酒作樂,絲竹和歌女的聲音不絕。
哪怕臨近繁華的國度,大道之上依舊空空蕩蕩,兩側卻人流如織。
「謹授命。」
「好久不見,恆公風采依舊,不改當年。」
在跪地的聲音中,皇帝看向身後的白恆。
一路寂靜之中,他跟隨著皇帝的步伐,穿過了層層的大門,悄無聲息地行進在道路之上。
啪!
越是接近,葉青玄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是強烈。
葉青玄在馬上看著他,「我幫她守住了天門關,幫她帶回了白恆,我已經足夠給她面子,希望她也能夠給我。所以,你去告訴他,我沒時間等到明天。」
他說:「今晚如果我見不到白汐,我親自去皇宮找人。」
「看來我到得不是時候?」
直至走到百丈城門之下,那種遙遠而隱約的刺痛感里,他才回憶起這種熟悉的感覺。
皇帝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起。
白恆滿意地點頭。
葉青玄感覺到衰變之鐵的刺痛感,雖然那位置距離城門依舊遙遠,但也已經足夠清晰。對於震www.hetubook.com.com旦平民來說,對衰變之鐵的抵禦能力遠遠沒有龍脈貴族那麼強大和恐怖,總有極限。
——衰變之鐵。
「這是自然。」
在鏡前,有人披著長發,似是午睡初醒,帶著一絲睡意的眼眸抬起,凝視著白恆在鏡中的倒影,修長的眼睛就微微地挑起。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慶幸,慶幸自己還有一點時間。
看到皇帝走進大門,一切聲音變戛然而止。
白恆彎下腰,伸手撫摸著門檻上的痕迹,往昔抓撓而出的痕迹歷歷在望,「畢竟,也在這裏被關了十幾年呢。」
宦官沉默片刻之後,指著枷鎖,向金吾衛吩咐,「這等礙眼的東西,除了。」
「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對你們的那位陛下……越發厭煩。」
白恆越過宦官,徑直走進了寢宮之中。
皇帝淡然地撇了他一眼:「若你不給我添麻煩,想必我的氣色會好一點吧?」
「好久不見……嗎?」
除了一般人不能走之外,簡直沒有其他的缺點了。
「這是感覺到了?」
昏暗的空間里亮著兩側火燭,隔著柔軟的紗幔,照亮了頂穹和廊柱上華麗的裝飾。就在殿堂的一角,卻擺著與這威嚴尊貴的殿堂毫不相容的梳妝台。
而真正令他連日以來陰沉的心情為止開朗輕快,則是另一件事情。
葉青玄得到了他滿意的回答。
角落裡,宦官深深地低著頭,不敢看,只是膝行後退,悄然從外面關上了門。
——白汐在這裏。
白恆笑眯眯地看著他,葉青玄直和-圖-書到現在才明白,為何城外有這麼多人……不是喜歡在外面,而是不能在裏面才對。
「可熟悉么?」
「有勞侯爺一路護送,咱家這便回宮復命。」他恭謹地稟道:「陛下明日在長樂宮設宴為您接風,還請您稍事歇息。」
「請跟雜家來吧,白公,可別讓陛下久等。」
……
白恆滿意地彎下腰,端詳著鏡中的皇帝:「可惜,病梅雖好,但卻非人君之相。陛下正值鼎盛之年,不要總是熬夜,弄得臉色蒼白,這樣不好。」
白恆躬身應命,神情中並沒有任何的不耐和苦楚。
還有的人不明所以,隔著遙遠地,對著囚車中的白恆指指點點,認不出這是曾經權傾朝野的攝政王,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何必勉強自己?」
皇帝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放下了描眉的筆,興緻全無。
只是靜靜地等待。
金吾衛猶豫了一下,在宦官的催促之下將枷鎖解開,躬身後退。
白恆嘆息,起身,走向了皇帝,腳步輕柔。
「今晚……」
皇宮深處,層層樓閣和殿堂之中,有宦官自從寢宮之中走出,踩在玉階之上,向下面跪著的男人宣告。
白恆的表情不變,只是搖頭,揮了揮再無感覺的手指,沒有再說什麼。
似是不知道已經做過了多少次一樣,白恆嫻熟地將頭髮梳理、挽起,自桌上抽出一支玉釵,尖銳的釵子從皇帝細長的脖頸上輕輕劃過,帶來一片微涼。
分別了這麼久之後,不知道她現在究竟如何。
「快有半年了吧?」
半個時辰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傳旨的宦官匆匆趕到了葉青玄的住處,敲響了他的房門。
葉青玄沉默,看著他。
淡然被激起一絲漣漪。
更何況,而禁衛軍和宮內的侍從幾乎都有天人的血統,或多或少有些祖輩的傳承。在掌握著高端力量的天人面前,千軍萬馬只不過是土雞瓦狗。
忽然之間,他有些慌張,不知道白汐怎麼樣,也不知道她好不好,更不知道見到白汐之後,自己究竟應該說些什麼。
白恆想了想,點頭:「還真是。」
白恆輕聲感嘆,撇了那宦官一眼:「如你這樣的狗也敢在我面前抬起頭說話了。」
他搖頭感嘆,並未跪拜,只是漫不經心地躬身:「罪臣白恆,見過陛下,望陛下千秋萬世,龍體安康……」
「這裏說話,總是氣悶,陪朕出去走走吧。」
宦官跪地,正準備說什麼,葉青玄調轉韁繩,走了。
沒有說話。
皇帝自鏡前起身。
……
彷彿在沙漠的乾燥焚風裡曬到口乾舌燥的旅人回到了海邊的故鄉。
白恆伸手拿起了梳子,自行走到了皇帝的身後,為她梳理腦後的白髮,白髮如流銀,在木梳的黑齒之間劃過。
這些數量近乎無窮的衰變之鐵守衛著天人的統治和秘密,對於其他人而言是劇毒的物質,此刻竟然令葉青玄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暢快。
宦官的笑容僵硬住了。
很快,沉思被打斷了。
皇帝微微頷首:「甚好。」
「你就不能安靜一點么?」
白恆笑了,在皇帝耳邊吹了一口氣,輕聲呢喃:「在下只是希望看到陛下氣惱的樣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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