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裡想得到，他效忠的一生的官家慫了，早就失去了革新的勇氣。要不然，也不會任由那些人變著法的折騰他。
「那就不說賬了，反正這半年賺了不少，會賬也只是順帶手，主要還是想和您老商量另一件事。」
「嘿！」馬老三被唐奕逗的一樂。「難不成你還想娶個張家四娘那樣兒的？」
「掙了多少？」
范仲淹主導的這次革新，不但沒能改變什麼，反而把自己推到了死地。
馬老三沉吟良久，方艱難地說道：「這鋪子是大郎將來的立身之本，小有盈餘也得攢下來。來年大郎就滿十五了，也到了婚娶的年紀，不能為了大偉，耽誤了大郎的終身大事。」
他卻沒注意到，自家兒子聽到張四娘的名字，身體僵了一僵。
唐奕實在拿這老漢沒法，悻悻然道：「要不怎麼說讓您聽聽賬呢，咱們可是掙了不少的。」
從1049年范仲淹知鄧州任滿，到1052年老人客死異鄉。這位老人從鄧州到蘇州，又從蘇州被打發到青州，剛剛上任不久又遷任穎州。這和謀殺有什麼區別！？
那種拳拳報國，一心為民的文人操守，至少在千年後的華夏是很少見到的。
「哦。」馬老三瞭然。「那閨女有些印象，倒也不失一門良配。」
……
但是……
現在離中午開餐還有些時候，店裡沒什麼活兒，等馬老三夫婦過來之後，唐奕強行平復了心神，把賬本取了出來。
「誰！」
「沒啥……」唐奕抿嘴一笑，岔開話題。「回來的正好，把馬伯、馬嬸和_圖_書叫過來，咱商量點事兒。」說完，唐奕轉回櫃檯。
唐奕卻不依道：「最起碼也問問大哥，是否有中意的，做個參考也好嘛。」
「倒也不錯。只是，張屠戶未必看得上咱們這佣戶出身的，還是李順子家門當戶對。」
「何事？」
「那也不行。」
唐奕一翻白眼，得，這回又挑一個重量級的。
「什麼屁話？」馬老三急了。「以前是沒錢給你說親，現在大郎出錢給你娶媳婦，你敢不娶，我打斷你的腿。」
話說到這個份上，馬大偉知道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候到了，一咬牙：
那位入門時還是神彩爍爍的老人，更是被唐奕開了掛的一番言論轟得丟了魂兒，最後怎麼被兒子扶著出了唐記食鋪都不知道。
唐奕一笑，「咱可不是半年前的窘態，食鋪的生意這麼好，給大哥娶門親的盈餘還是有的。」
唐奕笑著道：「這回您老放心了吧？趕緊想想，哪家閨女還算上眼。」
因為，他值得！
短短三年的時間，拖著病體的范仲淹輾轉多地，幾乎走遍了大半個宋朝，最後貧病交加，客死徐州。
「你看城東張屠戶家的女兒如何？」馬老三又提出新的選擇。
所以，衡量一門親的好壞，最直觀的反應到了彩禮的貴重與否上面。有錢娶個漂亮賢惠的，沒錢也只能尋個一般的將就。縱使宋朝女人還不像明清那般淪為男人的附屬品，但在婚姻之事上，依舊現實的很。
但是，這個張四娘特么難度係數有點大啊，能不能挑個好上手的m.hetubook.com.com啊！？
「我……我還不想成親。」馬大偉我了半天。
嘎……唐奕一愣，看馬大偉這意思，他不是不想成親，而是有心上人了。
那番極為功利、言詞不善的言論，也真實的表達了唐奕的內心，他為范仲淹感到不值。
一個中下等水平的農戶，全部家產加在一起也不過百貫，這其中還包括一頭耕牛，幾畝田地和房舍。
也正是這種文人風骨，激起了唐奕早就波瀾無驚的心湖。
馬大偉聞言，臉色一紅，微微低下了頭。
古代可沒有什麼自由戀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夫妻直到上了一張床，還沒見過對方長什麼樣兒的比比皆是。
「有！」
「這麼說來，倒是能給大偉說上一門親了，但也用不了那麼多。」
一代名臣直到最後時刻，還上書仁宗說：我病了，走不動了，在徐州養養病，晚幾天再去上任……
「哪個張四娘？」
唐奕回過神來，「大哥回來啦？」
唐奕心裏暖暖的，暗道，自己得多幸運，攤上這麼實誠的一家人。
唐奕不以為意，「娶就娶門好的，不怕花錢！」
以前，他還覺得唐奕花錢大手大腳，食鋪生意雖然不錯，但也頂不住這般揮霍，還想著怎麼勸勸唐奕呢。
唐奕不是一個功利之人，但他肯為了那位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千古名臣功利一次。
馬老三一聽唐奕這是在算賬，忙阻攔道：「賬目大郎心中有數就好了，跟我等說來做甚？」
「這是大哥的終身大事，我們可否也聽聽他的意m•hｅｔuｂ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見？」
「嘿……」馬老三苦笑一聲，「再等等吧！」
「福隆雜鋪，張老闆家的小女兒。」
「生煎在鄧州只有咱們一家，售價較高。細算之下，每個生煎售價三文，兩文錢的純利。每鍋四十，一天平均五十鍋，再加上泡菜、涼拌的收入，一天的盈利就四貫多銀錢。半年下來，有七百多貫的收入，去掉用度和留一些不時之需，拿出五百貫給大哥娶房媳婦，還是沒問題的。」
一頓豐盛的早飯，被遠在千里之外的朝堂之爭攪得眾人都是食不知味。
「哪個李順子？」
唐奕道：「咱們雖是兩家姓，但早就親如一家人了。一家人，當然得讓您知道食鋪掙了多少錢啊！」
馬老三眼睛一立，難得地強勢，「這種事向來是老子做主，兒子聽命便是，問他做甚？」
「……」
「二老可否聽我一言？」唐奕實在聽不下去了，出聲打斷。
「這麼多？！」不光馬老三，馬嬸和馬大偉都被這個數兒給驚到了。
「城外西崗李順子家的二閨女如何？」既然定下來了，眾人也不再扭捏，馬嬸已經開始把腦子裡的待嫁小娘都過了一遍，立馬有了人選。
馬老三笑完還是一臉的正色：「那就更不能亂花錢了，不攢下點，天仙誰跟你？」
唐奕知道，范仲淹的悲劇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他會在鄧州苦等四年，等待朝庭重燃革新之火。但是，等來的卻是更為瘋狂的迫害。
馬老三一愣，不確定地問道：「夠娶親？」
「咱這食鋪也開張半年多了，還hｅｔｕｂｏok.ｃｏｍ.com算生意不錯。」唐奕一邊翻著帳本，一邊說。
「綽綽有餘！」
「就別操心我了，您還怕我娶不上媳婦不成？等到我娶媳婦的時候，看咱給您老娶個天仙回來！」
「大哥已經二十有四，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想，咱們一起商量商量，看看哪家姑娘待字閨中，趕緊給大哥說上一門親，也好了了您老心裏一樁心事。」
唐奕見其不言，急道：「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你倒是說話句啊！」
唐奕在暗暗佩服的同時，也不由得為之心疼，為之惋惜。
「不要！」唐奕煞有其事地道。「太大了，配大哥還差不多。要不是大哥這年紀等不了了，再攢兩年錢，咱就把張四娘給大哥娶回來。」
唐奕無奈地合上帳本。
「使不得，使不得！」馬老三急忙道。「大郎心中有算就好，俺是粗人，說了也聽不明白。」
「可不能算了！」唐奕叫道。「你可想明白了，這終身大事，過好過壞都是一輩子。現在要是得過且過，將過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說著，轉向馬大偉道：「大哥，可有心儀的小娘？」
馬老三嘿嘿憨笑，心說，這娃娃盡說胡話，那張四娘可不是咱們這樣兒的人家能惦記的。
馬大偉抹了把汗，「嗯，回來了。你這是咋了？咋魂不守舍的？」
唐奕噴了，心說，大哥啊！你這不會是剛聽大伙兒說起張四娘，臨時起意吧？要是不是，那你這眼光也確實夠高！
噗……
唐奕看這老兩口商量的熱絡，不禁為馬大偉叫屈，身材硬朗，良配？硬朗這個詞兒要是用到姑娘ｈｔｔｐs://www•hｅtｕbｏoｋ.cｏｍ•ｃｏm身上，好像不太美好吧？
馬老三的兒子馬大偉擔著麵粉、肉、菜回來的時候，唐奕還坐在店裡發獃，不禁狐疑地問道。
這麼一個食鋪，半年的時間居然能有將近五百貫的結餘，馬老三簡直就不敢想。
「大郎，這是怎麼了？」
送走了老人，唐奕心中也是說不出的憋悶。這是他重生半年多第一次接觸大宋的讀書人，也因此見識到了大宋文士的風骨。
……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承襲香火的問題上，馬大偉敢說一個不字，馬老三真敢打斷他的腿。
……
「算了，全聽父母親大人做主。」
馬大偉二十幾歲遇到這事也變了鵪鶉，漲紅著一張臉，低頭不語。
「去掉這半年咱們四口人的用度，差不多有四百多貫銅錢，不到五百吧！」
「就是時常供應咱們鮮菜的那個菜農李老漢，他家二閨女我見過，長像雖不出眾，但身板硬朗，一看就能生養，過門之後，也是一把好幫手。」
而唐奕呢？似乎也不好受。
馬嬸則道：「大郎有這份心就好了，但想娶門親，沒個百八十貫的彩禮家資，想都不要想，誰家也不願意把閨女送出去受苦。」
要知道，慶曆年間，物價十分平穩，宋錢那是相當值錢的。一石（120斤左右）精米不過四五百文，普通三口之家，每月用度不會超過兩貫錢。
「張四娘……」
「到底有沒有？」馬老三恨聲催促。「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哪像個漢子！」
唐奕把賬目細細地向馬老三道來，馬老三這才知道，這麼個不起眼的小食鋪，居然能掙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