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福一一道來，別說范仲淹，連唐奕在後面聽得都直乍舌。
范仲淹一挑眉，「曹佾倒是痛快，八成是送地契來了。」連忙放下筆墨，出廳相迎。
「那曹佾捐的地在哪兒？」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陳執中緩緩……
「捐地？捐什麼地？」唐奕還不知道，范仲淹上了一次朝，不但把官辭了，還得了一塊地，外加近萬貫的助資。
陳執中幾乎用盡全部的力氣，高聲大喊，顯然用了真情。
《孝經》全文兩千多字，十遍！抄死個人啊？
「范公留步！」
范仲淹轉身望去，只見陳執中大步出殿，在他面前站定。
范仲淹步出紫宸殿長出了一口氣，胸中說不出的舒爽、暢快！
范仲淹臉子一紅，這才想起夫妻之間的秘話兒，讓這小子聽了去。
范仲淹鄭重地面朝百官，回了一個大禮。
看來，老師還是不能輕易得罪地。
「忘了你要脅迫的人，是皇帝！」
范仲淹心頭一軟，「我非對你，更非對家人。」
後果很嚴重……
范仲淹此時只覺一股血氣直衝頂冠，眼眸不自覺地有些發酸，為官半生鞠躬盡瘁，只落得殘燭病體流落江湖，但此刻看來，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百官高唱遠播，走在迴文德殿路上的趙禎都隱有耳聞。
「www.hetubook.com.com哦？此話怎講？」
范仲淹一怔，不禁莞爾，他為官三十多年，這已經是第四次離朝之時被人冠以「光耀」之名了，可這也是最後一次。
不說被內侍手忙腳亂抬下去的夏竦。
正要回禮，卻不想殿前百官無不肅穆而定，躬身長揖，唱喝道：
「午後抄十篇《孝經》，長長記性！」
下朝之時，趙禎起身而去，朝臣們也三三兩兩陸續步出紫宸殿。
「師父，要注意形象。」
待范仲淹回到范宅，唐奕聽說了朝堂的種種精彩，不禁驚得目瞪口呆。
甄氏剛一進廳，就見這一老一少在那裡耍寶，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李秉臣看向紫宸殿的方向，不無羡慕地道：「這是百官在給范公送行了。」
「但是今天不同了，妾身還是第一次看到夫君笑得這般輕，也第一次發現，夫君也會和常人一般與晚輩笑鬧。」
曹福釋然一笑，「如此甚好，其實回山後半山還有一處炭廠，但那是曹府主要的一項營收，不能贈于范公。但家主有言，將來書院建成，一應用度也是不小的開支，曹家會從炭廠每年盈餘之中拿出半成，以助學資。」
待范仲淹接過田契地契一看，卻嚇了一跳。
正說著，就有hetubook.com.com僕役來報，說是曹家有客過府。
這一刻對於他來說是解脫，也是一個新的開始。
「當初咱不是說好兩年嘛，現在才半年……」
范仲淹送走曹福，回身朝唐奕揚了揚手中的一捋文書，有些得意地道：「看到沒？老夫想辦學，還用你小子出資？」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居然頂上了牛，卻不想這歡樂了一幕全被人看了去。
范仲淹拿著一捋的契約文書如同燙手的山芋，直往外推，「還請管事回稟國舅，如此重禮，老夫萬萬受不得。」
「陳昭譽！」
尹洙從旁幫腔道：「某人不是誇下海口，給我等建一座書院嗎？」
正要躲開這瘋子，卻不想，賈昌朝橫插了進來。
「妾身知道！」甄氏抿然笑著。「夫君是憂心國事，並不是疏離家人。」
夏竦只覺一股悶氣壓在胸口，拉風箱一般喘著粗氣。
趙禎一嘆，「范卿之德，眾服也。」
「讓國舅費心了！」
「這叫無官一身輕！」
「家主有言，今日先把田契佣契給您送過來。等過幾天，范公要親去回山之時，可到府上知會一聲，家主會派人與范公去回山交接。」
「為何不聲援於我？！」
「……」
「小子，要尊師重道。」
不待范仲淹再推，「范公安然受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是，此事是官家授意，要不然，家主也不敢壞范公名節。」
身後一聲高唱，不但讓范仲淹一頓，退朝眾臣也為之吸引，緩緩停下腳步。
本以為只是一張地田契，最多百十畝大的地方，夠建書院即可。哪成想，曹福遞過來一捋的文書。
「回山？」這個名字唐奕似有印象，好像來的時候路過來著。
范仲淹一聽是官家授意，也就釋然了。
果然，來的正是曹府總管曹福，帶著之前說好的田契地契來了。
「范公哪裡話，范公半生為公，是為大宋棟樑，官家一直覺得愧對范公，要家主多多照應，不能讓范公寒了心。皇後娘娘還特意囑咐，要替范公想得周全，不可讓您老多費心神。」
「那老夫就謝過國舅了！」
整冠、抖袖、雙掌合抱、上身直下，長揖不起。
「既然膽怯，何不早說，有意加害於我嗎？」
上朝那一齣戲，肯定是官家和曹佾、趙允弼商量好的，如此一來，他也不算受之有愧。
范仲淹眼睛一立，「小子，尊卑不分可是不孝，該打！」
「以往夫君可是從來不苟言笑的，好像總有一口氣壓著，整天都是板著個臉。」
呃……唐奕臉子一紅，耍起了無賴。
「哼！」范仲淹揶揄一哼，繼續埋頭急書。
和圖書曹福又念叨了幾句其中細處，就告辭而去。
「拿什麼？」唐奕一時沒反應過來。
「明日讓純仁代老夫到國舅曹佾府上拜會一番，以謝捐地之情。」
半晌才咂巴著嘴道：「老師果然還是厲害，退個休都能這麼大陣帳！」
唐奕差點沒吐血，十篇《孝經》？
「你們兩師徒這是在吵架嗎？要吵，也吃過中飯再吵。」
一代名臣的謝幕表演，依舊耀眼！
說完，搖著頭、一步三嘆地走開了。
這回是真暈了……
等尹洙說明原由，唐奕第一反應就是，這特么當官的是真有錢，隨隨便便就是一萬貫！
這個曹佾也太特么大方了，這哪是送了一塊地，這是送了整個回山！
陳執中搖搖頭，和這種已入瘋魔之人，他真沒什麼好說的。
「范公此去，極為光耀！」
賈昌朝一臉惋惜地道：「唉……夏相公太心急了，如此情形，讓我等如果聲援？」
……
我……噗！
當得起——極為光耀！
……
「范公此去，極為光耀！！」
夏竦眼前一黑……
「回山共田一千三百七十四畝，佃戶租農一百六十八戶，雜鋪、鐵鋪、糧埠、腳店各一間，瓷窯一座，回山半山處的宅子一座。」
「……」范仲淹一陣無言，似乎是……
「……」
范仲淹正在伏案急書，聽了唐奕的和圖書話，抬頭看他一眼，「滿意了？致仕這件事情上你比老夫還上心，這回官也辭了，拿來吧。」
唐奕白了他一眼，提醒道：「師父，得意忘形可是不美，當戒！」
范仲淹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他可是少有失態之時。
甄氏一邊慢行，一邊欣然道：「夫君今日似是換了個人。」
唐奕跟在二人後面，賤賤地接了一句。
陳執中雙手抄袖，面無表情地撇了一眼夏竦。
「子僑兄可能忘了……」
夏竦從喉嚨里扯出一聲低吼，面目猙獰地瞪著陳執中。
范仲淹略微一滯，回憶道：「似是在城外三十里的汴河邊上，一個叫回山村的地方。」
……
「咳咳……開飯！」
范大神很生氣……
唐奕在後面聽得嘖嘖稱奇，心說，這曹家號稱東京首富果然不假，大宋朝怕是再找不出來比他更大方的了。而且傳聞曹佾深諧安身之道，看來也非虛言。一個管家都這麼高的素質，既顯示了主家的慷慨體貼，又把頭功讓給了皇帝和皇后，真不是一般人啊。
曹福不接，恭敬笑道：「范公這就是為難小的了！主家有言，若范公不授，小年回去可是要吃罰的。」
說完，就僵著身子與甄氏并行出了正廳。
「山河社稷，就拜託諸公了！」
「忘什麼！？」
說完，在眾人的目送之下，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