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眼睛一眯，「我像是和你開玩笑嗎？」
李傑訛滿臉得意，甚是滿足。這還是唐奕進店以來，他第一次算是佔了上風。
太祖一系？不用想，肯定不行。
第二支，就是太宗一脈。自不多說，現在的趙禎、趙允讓、趙允弼，皆屬太宗後人。
「再問公子一句，公子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問題出在那老頭兒，他明顯是想接著問，卻又沒敢問。
「但得快著點兒。」
「公子，但說無妨。」
李傑訛也是好心，點到即止。既然唐奕不領情，李傑訛也沒什麼好說的，敷衍兩句，起身回了柜上。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兒？」
「不想！」
老頭點點頭，「那小老兒也就不賣關子了。公子要把咸面兒販到京畿路，這買賣我們做不了。也沒那麼大的本事。」
「那公子走多少？」
而當唐奕說是住在京里，表明不是趙廷美一脈之後，那老頭，包括李傑訛，從臉色上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若放在別的朝代，還能讓他們好好活著？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早就賜這一家人兩壺毒酒，讓他們一家去地下團圓了。
時之今日，西北事戰連連，這些地方也重要起來，趙廷美一系亦有抬頭之勢。
有一次，他問范仲淹，慶曆之時，汝南王是站在哪一邊的？
……
「那掌柜的這是……？」
唐奕把趙廷美一系單提出來說，就是明著告訴他們，我不是。
聊到這兒，唐奕就聊不下去了，人家既然已經把底都交了，他還能說什麼？
不等老頭兒反應過來，唐奕已經和君欣卓安步上樓去了。
當國者趙禎。
他三哥當了皇帝之後，因為杜太后的金匱之盟，皇位傳弟不傳子，讓趙廷美也動了當皇帝的心思。這貨兩次想造反都沒成，被太宗從魏王、開封府尹一路貶成了縣公。
說完之後，細看那老頭兒的表現，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老頭兒笑道：「不瞞公子說，都不對。」
回到房中，君欣卓實在憋不住樂，「你可真能演！」
唐奕剛剛說和-圖-書家裡有長輩姓趙，暗示自己與皇族有關係。
「公子要走鹽？」
「再者……」老頭兒沉吟了一下。「西邊來的『咸面兒』不出太行山，這是咱們的規矩。」
「君姐姐，麻煩你個事兒。」
……
唐奕不禁想起，之前老師說過的一句話。
不想，那老頭兒微微一笑，對著那潑皮道：「李大掌柜點頭了，小老頭兒就得過來看一眼。這趟生意不成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全當交個朋友。」
唐奕搖頭，「你們不行，只能麻煩君姐姐。」
唐奕道：「過了太行，有沒有把握那是我的事，和你們沒有關係。」
唐奕被他喝醒，勉強一笑，「沒想什麼。」
唐奕點頭，「可以。」
范仲淹答：當然是守舊派，汝南之勢，盡在北方。
沒想到，這個自稱掮客的李掌柜有這麼大的分量，點個頭就算把他保下來了。
李傑訛開店迎客，生臉兒在他這裏先過眼，只要李掌柜的點頭，這生意也就成了一半兒。若不是現在時局微妙，也就沒有這麼多周章了。
細想之下，有什麼可問的呢？
而他們的反應無喜無驚，卻又不是無關緊要的感覺，說明這裏面肯定有趙廷美系的參与。
「此事牽扯太大，小老兒要上報主家。」
「冒昧問一句，公子高姓大名？何方人士？」
而唐奕後來故意更加的放狂，那老頭兒和李傑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更加證明他們根本就沒往太祖一脈上去想。
唐奕根本就不是按量來算的，他特么是按地頭來算的。
唐奕笑了，「我是誰，你不用管。只說這買賣能不能做？」
「好。」君欣卓點頭應下。雖不知道唐奕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她知道，唐奕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唐奕不通道：「那你還來做甚？」
李傑訛真的想立馬問問唐奕，你誰啊？怎麼會這麼自信？
被唐奕說道痛處，老頭兒有些尷尬，還確實是有心無力。
老頭兒終於淡定不下去了。
只要這個李傑訛稍有動心，或是他只是問一句「和_圖_書有多大」，唐奕就能開出一個任誰都無法拒絕的數字。
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老頭兒半天，唐奕終於開口：「生意成不成的沒關係，可容我問一句？」
「公子，莫要戲耍小老兒。」
把這句話和今天的事情聯繫一下……
太祖系夾著尾巴做人還來不及呢，會出來唐奕這種招搖過市的子弟嗎？
其實，別看唐奕橫衝直撞挺像那麼回事兒，但鹽行里的那些個規矩，他真的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到底是多大的來頭，能說出這樣的狂言。
可是，事到臨頭，他卻臨時轉了念頭。
一個走私青鹽的鹽販子，張嘴就問人是皇室哪一支。這不奇怪嗎？這明顯就是在找「山頭兒」。
老頭兒又是左右思量了半天。
那就只能在太宗和趙廷美兩者之間選擇。
為什麼這麼做呢？
唐奕覺得也沒聊下去的必要了，緩緩起身，「三天之後，楊文廣就到太原了。到時候，你們想做這筆買賣，也得等著了。」
「你出趟城，讓吳相公給陛下發一封密奏，讓陛下派人徹底查一查趙廷美一家。」
可怕的是，因為鹽，把廷美系和汝南王一家溝聯起來。
「沒算過。」
而這還不是唐奕縮回來的真正原因，廷美系再怎麼樣，也是遠離中樞被邊源化多年了，就算現在有所抬頭，一時半會兒還影響不了什麼。
太宗一脈……
因為他發現，西北鹽事遠沒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除非在他們心中，太宗一脈也是分出不同派系的，他們不能確定的是：唐奕屬於哪一邊。
可是，沒想到李傑訛猛一擺手，「公子，您小看我李某了！再大，也跟我李某人沒關係。」
趙廷美一氣之下，又自貶去守房陵，沒幾年就病死了。他這一脈，也隨其在洛陽、房州一帶安了家，落了戶。
「呃……」
好吧……
唐奕下意識地看了眼李傑訛。
他一走，唐奕又等了有一刻多種，那潑皮漢子才從店外引進來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小老頭兒，和-圖-書往唐奕對面一坐。
范純禮道：「幹嘛還讓君姐姐走腿，我去給你當回苦力。」
「……」
唐奕搭眼一瞅，用下巴指了指老頭兒身後的潑皮，「你是他家大人？」
「嗯。」
嘴上雖這麼說，表情卻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敢，不敢！」老頭兒陪笑道。
……
他這可沒撒謊，因為趙禎待他就如長輩嘛。可是，這老頭兒卻問他是哪一支。
只不過，你越是把唐奕往外推，就越勾著他非得看看這行當裏面到底有什麼。
唐奕聞聲，倒被他這股子氣度弄的愣住了。
「不是，但管事兒。」
唐奕話里的意思就是，他就是看準了，青鹽出不了西軍勢力範圍這個商機才來的。也就是說，西軍不行，他行！
可是，唐奕卻笑不出來，點頭敷衍，心思早就飛到九宵雲外去了。
「為啥？」
唐奕笑道：「李掌柜確實多心了。」
「是時候不對？還是京畿這個地方不對？」
賤純禮等人此時沒什麼事兒，來找唐奕。一進屋，就見他在那『入定』。
唐奕一驚，萬沒料到，二人是這個反應，心下忐忑，只得用夾菜來掩蓋神情。
「那……公子當真有把握？」
「本公子住在京裡頭，你說我是哪一支？」
這話問的就有講究了。
但是，作為掮客，有些事兒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公子既然能問時候不對，想必也是知道點什麼。朝廷的巡查使已經進了河東地界，總要給官面兒上的人留點餘地。」
他之所以要先進城，先來探探私鹽的底細，其實就是想看看，鬧得沸沸揚揚，連後世都有記載的西北青鹽到底有多大的規模。如果能知道一個大概的量，唐奕就能做到心中有底，在與大遼，還有西北軍政就鹽事談價錢的時候，也好有個準備。
最後，唐奕還是覺得，別往趙廷美那邊靠的好，畢竟對那一家子人一點了解都沒有。
但是現在，唐奕覺得，這個行當里的人都挺有意思，並不像想像中的那般都是猥瑣相。
於是，唐奕什麼都沒問，只hｔtps://ｍ.ｈｅtｕboｏk•cｏｍ•coｍ是拋出一個天大的餡餅，一個沒人敢吃的餡餅。
……
他卻不知，唐奕正是用這份狂傲，徹底打亂了李傑訛，包括那潑皮的思路，也讓他們放鬆了繃緊的那根弦。
「不知道？」
唐奕自信地一揚嘴角。
開始，他只是想摸摸西北鹽事的底，看看若是真實行鹽改，阻力到底會有多大。
那一家人在西北政界佔了相當的分量，怎麼可能和鹽沒關係？
「……」
另有能者，汝南王府也！！！
「要是這生意足夠大呢？李掌柜就不動心？」
「規矩？」唐奕冷笑道。「我看是能力吧。」
老頭兒想哭，總得有個數兒吧？數都不知道，你還來走什麼鹽？
「小老兒斗膽再問公子一句，是哪一支？」
唐奕搖頭，「不知道。」
還有一支，對於宋史了解不深的可能不知道，就是趙匡胤的四弟，趙廷美一脈。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唐奕只覺背後一股冷氣憑空而生，汗就下來了。
可卻不想，此話一出，那老頭兒一個激靈，臉色瞬間煞白。而柜上的李傑論更是騰的一聲，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唐奕心說，不想聽，你過來幹嘛？
「掌柜就不想聽聽？」
趙家天下，從太祖傳於太宗，雖七十多年都是太宗後人掌朝。但是，對大宋稍有了解的就都知道，趙家分三支。
第一支，當然是太祖一脈。雖然讓弟弟坐了大位，但是，太祖後人未絕，現在把觀瀾當養老院住著的趙德剛就是太祖之子。
「怎麼？」唐奕加了把火。「和人做生意，還要看是哪一支不成？」
其實，這一點不用察言觀色，老頭兒一問「哪一支」，唐奕就知道一定和趙廷美一脈脫不了干係了。
卻聞唐奕道：「那你幫我算算，京畿路、京西北路、京西南路、荊湖路，加在一起得多少？」
「第二，要是你們能過太行山，我也就不來了！」
……
「呃……」
難道？西北鹽事，與那家人有關？
一群大老爺們在，還讓一個姑娘家走腿，范純禮覺得不合適。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hｅtubooｋ•ｃｏm.ｃom認定唐奕是太宗一脈的，又有什麼好問的呢？
「因為只有君姐姐能甩開盯梢的。」
噗！！！
「楊……將軍？」老頭兒更懵了。這位公子來頭當真不小，什麼都知道啊。
要是按照這個思路，唐奕剛剛費了牛勁，演了那麼大一出，最後火候到了，最該說出來的應該是：「你們有多少鹽，我就收多少。」
「……」
但是，唐奕答什麼呢？
京中除了太宗系，就是太祖系。
老頭兒緩聲道：「總要些時間的。」
「可能是某家多心，現在朝廷風緊，所以，還是想勸公子一句，慎重為上。」
「你說。」
但是，老趙家就是這麼尿性，也不知道是真心軟，還是怎地，趙廷美一死，對其後人不但不除，反倒是頗多照顧。發展至今，太祖四弟這一支不但沒有沒落，反而是開枝散葉，頗為繁盛，子孫後代多在西京、永興等地為官。
……
……
宋楷、范純禮他們也收起了玩鬧之心，跟著唐奕混了這麼多年，這點輕重緩急還是分得出來的。
唐奕夾起一箸小菜，「過了太行山，就出了西軍的範圍。我看，你們是有心無力吧？」
這老者一問唐奕是哪一支，就讓唐奕犯起難來。看他們剛剛的表現就知道，這絕不是平白問出。
這山羊鬍子老頭兒倒騰了一輩子的鹽，也沒見過有哪個買家「圈地圖」。
鹽，不可怕！
而那老者本有心多問一句，卻也是沒敢。
這回唐奕倒沒一口回絕，只道：「家裡有長輩……姓趙。」
這個欲言又止的表情卻是被唐奕抓了個正著，微不可察地眉頭一皺。
這就更奇怪了。
老頭兒一愣，「公子……」
而那老頭兒晃神之後，竟畢恭畢敬地站了起，躬身長揖。
唐奕猶在空中的筷子一頓，眯縫著眼睛看著那老頭兒。
唐奕見火候差不多了，冷聲道：「第一，若換了龐籍、丁度之流西來，還有幾分希望。他吳育一個『外人』，小小的給事中歸班，能幹什麼？」
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買賣，既然不能做，那就不應該來惹他這個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