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包拯越說越激動。
「可是，國與國之間，真的有善惡嗎？真的有對錯嗎？對遼人的惡，不正恰恰是對大宋的善嗎？」
……
儒學，只是一門學問……
包拯又道：「其實，那一日朝上的情況，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爺是在代人領罪，至於保的是誰，十之八九是唐子浩。」
唯獨一個包拯，區區監察御史，也只能算是中等官員，趙禎怎麼敢把他放到那麼重要的位置？
也僅僅是一門學問，解釋不了這天下間所有的問題！
另外，大家都認為北宋換得最勤的是宰相，其實不然，大宋換得最勤的，是開封府尹這個位子。
「臣不問，臣答應陛下！」包拯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弄懵了。
包拯整理了一下心緒，面容肅穆地坦然道：「其實年前，遼使蕭思耶大鬧朝堂、南平郡王飲鳩自盡的前一天，遼館派人與臣下接觸過，請陛下恕臣不報之罪！」
所以，整個大宋最難ｗｗｗ.ｈｅｔuｂｏｏｋ.com.com纏、最不好說話的，就是他。
「包括王老將軍與王爺連日列班；還有陛下在上朝前就召見了范公等一眾重臣。」
「可是，臣錯了！」包拯臉色凄然。「直到老王爺飲下毒酒，臣才猛然驚醒，正是臣的這種愚蠢的公道，被遼人所利用，也就是這種愚蠢的公道，逼死了王爺！」
范仲淹怔怔地看著包拯，這些話讓他忍不住想起唐奕曾經的「狂言」——
「正是我們被君子之道、禮教之法捆住了手腳，凡事都要講個公道，才逼死了王爺！」
「因為在臣看來，法度大於天，公理勝似一切。儘管再怎麼事出有因，私通賣國的罪名都是要查一查的，至少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包拯繼續道：「可是，儘管微臣看出了不妥，儘管知道這是遼人的詭計，但是，若不是王爺以死相抵，臣還是要出來說一句所謂的公道話。」
放眼北宋hetubook.com.com百年，一共換了一百八十幾個開封府尹，平均每半年換一任。
看著皇帝與范公，包括王拱辰都一臉見鬼似的看著自己，包拯不由凄然一笑。
「……」
「……」
趙禎扭不過他，只得聽他繼續說下去。
「愛卿知道就好……」
可能包拯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些話表面上看是自責、自醒，可是深層次的用意，卻是在拷問儒學大道，是在罵大宋的君臣讀書都讀傻了。
說好聽點，這是個和范仲淹一樣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人。說不好聽點，就是一根筋。
趙禎一怔，「包卿家，何出此言？」
趙禎點頭，不說他猜對了，也不說他沒猜對。
趙禎聞聲，急忙勸阻，「卿家不必多想，皇叔之死，罪在遼人，與卿家沒有半點關係。」
「包卿家，但說無妨。」
說實話，他自己都有點不適應，這還是他嗎？
他只認公理，只認法度，其它一切，甭管你是誰，皇帝和*圖*書老子、自己的親兒子，誰也不好使！
趙禎嘆了口氣道：「皇叔是刻意為之的，確是不敢讓眾卿家摻合進來，否則只怕就更複雜了。」
此包拯雖然不是演義小說里的那個包黑子、包青天，但，不論是演義，還是史實，有一點卻是共通的，那就是，包拯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性格。
……
「如果我們像遼人一樣不講理，那王爺還會死嗎？如果我們也以小人手段回敬小人之志，那老王爺還用得著用這麼極端的辦法把唐大郎保下來嗎！？」
「王爺之死，臣，有責任！」
「微臣有幾句話在心裏憋了許久，想與陛下說說……」
說到這裏，包拯長揖拜倒，「所以這次，臣不問了。在與遼的問題上，臣……萬事萬從！」
「其實……」
趙禎與范仲淹對視一眼，遼人把耶律重元的那件事泄露給大宋言官，這個趙禎是知道的，只是當做不知罷了。因為趙禎知道，讓他們摻合進來沒好和圖書處。此時他有些不明白，包拯這個時候提這件事做甚？
「種種跡象都說明，事情肯定不像遼人說的那麼簡單，陛下和王爺、范公、文相公都在不惜一些代價的掩飾著什麼。」
看看他的「戰績」就知道，這位干過多少牛逼事兒。
「只不過，蕭思耶太心急，自己先跳了出來。而老王爺又搶在微臣出聲之前，把所有的非議都攔了下來。不然，依臣的秉性，是一定會出來自領公道的。」
包拯，牛了個逼了！
「所以……臣有責任。」
無它，就因為這哥們誰的賬都不買，只認一個理。
包拯道：「那一日，臣明知遼臣別有用心，但是卻沒打算阻止，反而想當堂讓陛下嚴查此事。」
「……」
所以，開封府尹這個職位，一般都是由皇家親王或是宰相重臣來兼任，一般人幹不了。
趙禎無言以對，正是因為沒法給天下人交代，皇叔才會以命相抵。
怎麼今天……突然就這麼「乖」了？
「漢m.hetubook.com.com家儒道講求君子之治、尚仁重禮，賣國通敵是錯，這是禮；我們手段惡劣，遼人盛怒，要給人家一個公道，這也是理，所人有都覺得天經地義。因為從蒙童開始，我們就是這麼學的，先生也是這麼教的。」
堂上三人無不駭然。
為什麼呢？因為這個官兒不好當。
……
包拯繼續道：「微臣現在提起此事，是因那次之事過後，臣下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心中除了自責，就只剩下慚愧……」
光運轉使以上的朝廷大員，就被他幹掉了六七個；攪黃了張堯佐的宣微南院使；罵得宋庠、宋祁兩兄弟見他就躲；好幾次噴得趙禎一點脾氣沒有，連皇帝想給小舅子求個情，給叔丈人謀個官都不行。
作為當世第一城的執政官，引領一個百萬人口的大城，不單單要有能力，還得要壓得住場子。開封城裡除了皇親貴胄，就是重臣親眷，沒點實力，沒點威望，根本挑不起這個擔子。
「不，有關！」包拯又開始犯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