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想說……」唐奕安靜下來「我想說……」
「噗……」
「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會取悅女人，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唐奕錯愕了一下，立即答道：「回來請陛下賜婚。」
徐媽子直接頂在了門上。
「我……」
就像青蔥歲月里的我們，會揪女孩的辮子，會把磚頭塞進女孩的書包，會把她文具盒裡的筆都拆成零件，會在放學的路上吼著巨難聽的歌在她身邊呼嘯而過。
「哪錯了？」
「沒有！」
「那你就不想孩子？」
「哦。」
「有，唐俊。」
「……」
唐奕的話又觸動了冷香奴心裏的敏感，神情一哀。
第一句話就讓冷香奴意外的一怔。
其實，冷香奴也不知道唐奕所說自己的對不對，只是單純的想聽他說下去。
「真絕情。」冷香奴嘟著嘴，忍不住吐槽。「巧哥妹妹聽到，怕是會傷心的。」
「一見傾心的……是誰？」
「那為什麼還要萬里迢迢送到我那裡去！？」
樓下一眾使女婆子笑出了聲兒，還當這瘋子能說出什麼來，結果卻是這麼一句，「你來了啊？」不應該是自家娘子說這句嗎？
「對了……」
「錯了！」唐奕篤定的眼神從鏡中折射進冷香奴的眼中，讓她心頭為之一顫。
只不過，我用錯了方法。
看著鏡中變了另一番模樣的冷香奴，唐奕由衷地笑了。
如果生在後世，必然是個不肯低頭的女強人。只不過，她和自己一樣，生錯了時代。
「我……」
……
「對嗎？」
說完，大搖大擺地邁步進了小樓，留下一眾呆呆傻傻的吃瓜群眾，還有載倒了爬起來又撲上來的徐媽子。
冷香奴抬起頭，慘笑著看向唐奕，「他是唐瘋子的兒子，這是他的驕傲。」
「……」
「為了他好……」
「怎麼突然回來了？」
突然發現，事前想好的千言萬語、算計好的聲色厲斂，這一刻卻是半點也表現不出來了。
「爺啊！」
「幹嘛？」
「但他不能有一個青樓艷和圖書姐，內里更是暗藏禍心的細作當娘，這是他的恥辱！」
「誰也不許給她開門！」
許多年過後，才知道當年的愚蠢，原來叫作——
「坐下。」
會罵她笨，會說她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讓她咬牙切齒掐著自己腰間軟肉不放，就想看她的馬尾在校園裡飛揚。
唐奕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跟你就著不完的急，處處與老子擰著來。」
「爺……」
卻是唐奕見勢不妙，從里把門關上了。
「別說話！」唐奕在冷香奴的頭上輕拍了一下，板著臉道。「聽我說完。」
殊不知，他只是想看到冷香奴被拆穿時的表情，只是想在這個女人面前彰顯自己的無所不能。
冷香奴手中的茶杯應聲划落，整個人似是泄了氣的皮球就此萎靡下來，兩行清淚泱泱而下。
一邊命令著一眾使女婆子，一邊往裡走。
唐奕緩著調子，「今天不鬥嘴，也不賭氣，坦坦蕩蕩的說幾句心裡話，好嗎？」
「她們，她們都是硬擠進來的。」
冷香奴根本不給唐奕說話的機會，依舊是笑的甜美，恭恭敬敬地把唐奕讓進花廳。
不知為何，言語之中，既有喜歡，又有失落。
「奴奴這就碾茶。」
「你是大宋的英雄，是二十幾歲就封王的一流人物。不能被一個青樓女子毀了清譽，更不能把一個細作放在身邊！」
「……」樓中一肅。
「她們與公子是有故事的，可是……奴奴沒有。」
終於，樓梯還是走完了，眼前除了自己的腳，又多出一雙纖細小足。
「從前，唐瘋子做了什麼荒唐事傷到了姑娘，奕在此賠罪了。」
「以後也別叫爺。」把最後幾捋碎發小心幫她掖在耳後。
「為了你好……」
……
「你離不開他，對嗎？」
「這三個女人於我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沒有什麼感天動地，亦沒有什麼風花雪月，什麼綿情蜜意。」
「不對！」
喝罵之聲乍然而止，就連動作也一併僵在那裡。
「為和-圖-書了……」冷香奴眼神中除了倔強，又多幾分哀戚。
唐奕暗暗搖頭，既氣的不行，又恨的心痒痒，怎麼就生出這麼一頭倔！
……
其實，當他知道冷香奴是細作之後，正常人的做法是暗中除掉，聰明人的做法是留之不發，以待後用。
「他娘的，這老媽子瘋……」
冷香奴忍不住搭話，「公子與奴奴說這些做甚？」
見冷香奴不說話，「從一開始咱們的相識，就伴隨著異於常理的另一層關係。」
「盤了髻，就不是姑娘了。」
「笑？再笑沒有賞錢！」
「我……」冷香奴幾近崩潰，眼淚不爭氣地又狂涌而出。
唐奕一陣沉默，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這個女人敏感、倔強。
可是唐奕偏偏選了一個最愚蠢的做法。
「你可……」
「而這個你心中最最深處的秘密卻被我一下拆穿了。」
手掌輕輕地放在冷香奴的肩頭，讓她能清楚的感覺到手上傳來的溫度。
……
唐奕是恨不得抽自己個大嘴巴，特么又說錯話了，沒事你提這個幹嘛？
咣當！！
「唐俊……」冷香奴依舊是那副失神的樣子，喃喃複述。
「你說孩子不能有一個青樓女子的母親，我不能有一個青樓女子的女人。」
「你不答，我就當你默認了。」唐奕一邊給冷香奴梳頭，一邊道。
唐奕不出聲，擺正案上的銅鏡，讓二人的臉都映在鏡中。
「……」
重新拿來茶具，「奴奴給爺調茶，爺想說什麼，就說吧。」
……
況且，她從來沒想過唐奕還有柔情的一面，從來沒想到他會給自己梳頭。
心中一盪，隨之眉頭輕觸，似是自語：「像我……就太女氣了。」
「你的心裡話說完了，讓我也說幾句吧。」
「你既有恐懼，又接受不了，更不肯服輸。」
「我不懂女人。」
冷香奴知趣的扁了扁嘴，真的是安靜下來。
「你就沒話要對我說嗎？」
「對嗎？」
「你！」
碰！！
冷香奴心頭猛的一顫，瞬間面頰發燙，和_圖_書似有期盼的追問。
唐奕聲音不容有異，一邊拿起梳子，輕輕梳過她的一頭秀髮，一邊繼續道：「準確的說，你在意的是我怎麼看你。」
冷香奴忍不住輕笑。這獃子說的理直氣壯，捨不得了，好像吃了多大的虧一樣。
看著徐媽子飛出去撲到人群里撞倒一片，唐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老媽子，失去理智了。」
「我們說好的，不賭氣，不鬥嘴，坦坦蕩蕩。」
「爺是剛下船嗎？奴奴這就去拿麵湯，給爺洗洗風塵。」
「可能吧……」冷香奴恍惚的接著話。盼著他回來，沒想到這麼快，也沒想到是回事辦這個事情。
「他，他還好嗎？」
愛情。
說著話，唐奕在冷香奴頭上輕輕一摘，一串珠花落在了手中，冷香奴一頭烏髮，也隨之散落而下。
「君姐姐是一時善念種下的緣，這麼多年風裡雨里，都一直在我左右，那份情早就融到了血液里，她也早就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沒有她，我活不下去！」
「那我也來說說我是怎麼想的吧。」
「好！」冷香奴回過神來，胡亂抹了一把嘴角的淚痕，眼神之中，仍不肯放下那份倔強。
「……」
「像我？」
「……」
「有名字了嗎？」
唐奕一陣恍惚，猶記得第一次來凝香閣，她也是如今日一般紅火，如今日一般耀眼，讓自己深深的陷了進去。
「巧哥……」說到這兒，唐奕自己都笑了。「巧哥是我從大遼撿回來的。當時的她，那麼小，那麼天真，那麼可憐……」
「你在意的不是別人怎麼看我們，而是別人怎麼看你。」
「起來。」唐奕再一次把香奴攙扶起來。
「爺……」
「好名字……」
「好了！」唐奕冷然一喝。「你我到了今天這一步，還有這個必要嗎！？」
而唐奕則是露出靦腆的一笑，「真的，我真的不懂女人。」
把地上的茶碗撿起來，「我好好的回憶了一下，似乎咱們從來沒有好好的說過話。」
人，也還是那個人。
依舊是www.hetubook.com.com青絲如瀑，紅妝似火，倚欄相望……
「只是時候到了，沒她們不行了，就成了今天的樣子。」
「你……」
「你來了啊？」
兩人之間的氣氛為之一緩，不似剛剛那般沉重了。可冷香奴也只是笑了一下，沒有搭話，恬靜地看著鏡中的唐奕，等著他的下文。
倒是冷香奴比唐奕還要正常些，說出一句正常的話來。
「哪錯了？」唐奕反倒愕然地答不出來了。
「好，能吃能睡，眉眼越長越像你了。」
……
唐奕也知道說錯了話，臊紅著臉撓著後腦勺。
「不喜歡！」
「同樣！」冷香奴越說越激動，彷彿想一下把心中鬱結全部發泄出來。
場面一時僵住。良久，還是冷香奴目光一柔，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彷彿唐奕說的是另一個男人的事情，深深一拂，「奴奴給爺道喜了。」
「誒……」唐奕長嘆一聲。「還是你來說，我來答吧。」
……
「水到渠成，吾之福也。」
「喜……」只吐出一個字，冷香奴就停了下來，隨之緩緩搖頭。
「……」
冷香奴緩緩而動，又忙活起來，眼神飄忽的開口道。
「為人婦，要叫夫君。」
「其實，你在意的並不是這些。」
……
「可是……」看著鏡中一團火焰般的冷香奴。「一見傾心來了，我卻不知道如何處之了。」
其實，回想唐奕對待冷香奴的種種，不難看出，他就像一個情痘初開的大男孩，即在女孩面前顯擺自己的力量，又處處與之做對，想引起人家的注意。
冷香奴彷彿一下被扼住了要害，動都不會動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滑落。
「我是說……」
……
……
「奴奴還真不知道爺是什麼意思。」
沉默良久，其間幾張其口，卻沒吐出半字。
唐奕把珠花穿上，繼續道：「別再說你是什麼細作，什麼青樓姐兒。」
也許，正如他所言，他不懂女人，更不懂在女人面前如何表達自己，事到臨頭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楚了。
「爺請廳上https://m.hetubook.com.com安坐，奴奴給您調茶。」
……
唐奕起身，上前扶起她，「何必呢？憋在心裏苦的是自己。」
「你說……」
樓還是那座樓，陳設也依舊是原來的陳設。
「別說話，聽我說完。」
「去！」唐奕笑吧一聲。「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幾近嘶吼道：「那是我的骨肉，我怎麼不愛！？」
「嗨！」唐奕急的猛拍了一個腦門兒。「就跟你這麼說吧，老子就沒主動追過小娘，也根本不知道怎麼追小娘！」
低頭看腳，卻是恨不得這台階再多些，再長些，期盼多走一會兒，能讓自己更顯從容。
現在想來，唐奕的心理亦是如此。
「我的意思是，在她們出現之前，甚至她們已經出現之後，我沒想過會有今天。」
「呵呵。」冷香奴更覺有趣。「爺急什麼？」
「一見傾心，吾之命也。」
「爺到底想說什麼？」
「咯……」
「那為什麼肯為我生孩子，當初卻不跟我走？」
收起那份假裝的跳脫，緩步入廳，然後沉默無言地邁上樓梯。
……
唐奕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你喜歡那個孩子，對嗎？」
唐奕一眨不眨地看著冷香奴，「直到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從第一眼見你，我就已經認定了你！」
「我……」冷香奴眼中含淚，欲言又止。
可是，怎麼從容得了呢？上面那個女人為他生了一個孩子。
抬起頭，露出一個自認還算過得去的笑臉。
輕輕地把冷香奴的長發挽起，盤在頭頂。
「爺，慢等，奴奴去燒水。」
「唐奕扛得起一個瘋子之名，卻扛不起歌伎入幕嗎？」
「……」
「福康公主，那是官家硬塞給我的，說白了，政治的味道更多一些。」
「本來想拒絕，可是相處久了，又捨不得了。」
「所以，在我的問題上，你異常的倔強，從不肯妥協。」
「原來，紅妖精盤髻更加的嫵媚。」
「過來。」挽著她來到裡間，來到梳妝台前。
說著，唐奕看向鏡中的冷香奴，似是回憶，似是閑談，悠悠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