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龍成道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來你這個皇帝,做得這麼憋屈嗎

「是,弟子謹記師尊教誨,多謝皇祖母提點。」趙煦恭恭敬敬的應下,轉而一聲嘆息,道:「父皇雖好高鶩遠了些,但他心下終究是想造福於民的,可惜他的良法美意,都讓小人給敗壞了。」
「本來哀家的壽元該在一年半以前就耗盡的,國師故意為我續了一年半的命,便是要為你爭取時間,國師真是用心良苦啊!你有國師扶持,當真是好福氣,呵呵,如此說來,你如今或許真的能做一個好皇帝呢!無論如何,還是要感謝……感謝國師多賜予了哀家一年半的壽元。」
太皇太后吃了一驚,顫聲問道:「什……什麼良法美意?什……什麼小人?」
她說到這裏,喘息半晌,接著道:「二來……二來他聽不得一句逆耳之言,旁人只有歌功頌德,說他是聖明天子,他才喜歡,倘若說他舉措不當,勸諫幾句,他便要大發雷霆,罷官的罷官,放逐的放逐,如此一來,還有誰敢向他直言進諫呢?」
趙煦讀到這裏,頓了一頓,見太皇太后本已沒半點光採的眸子之中,又射出了几絲興奮的光芒,接下去讀道:「人以為女中堯舜,呵呵,這一點倒是與當年師尊對皇祖母的評價一模一樣呢!」
太皇太后臉上變色,撐持著要坐起身來,可是衰弱已極,要將身子抬起一二寸,也是難能,只不住的咳嗽。
太皇太后深深的嘆了口氣,目光突然變得慈祥了幾分,看著趙煦輕聲道:「你十足像你父皇,自以和*圖*書為聰明能幹,總想做一番大事業出來,你心中一直在恨哀家,哀家……哀家難道不知道嗎?」
「皇祖母請說,孫兒必銘記於心。」趙煦恭恭敬敬的道,心下卻添了一句,「但照不照做卻是不一定了。」
趙煦聞言面無表情的道:「是啊!弟子的一切都是皇祖母所賜,當年若不是皇祖母一力主持,父皇崩駕之時,朝中大臣不立雍王,也立曹王了,皇祖母的深恩,孫兒又如何敢忘記?只不過……」
趙煦點點頭,沉聲道:「只不過皇祖母之所以立孫兒為帝,不過是貪圖孫兒年幼,皇祖母自己可以親臨朝政罷了。」
趙煦微微一笑,自嘲道:「皇祖母自然是知道的了,大內侍衛首領是皇祖母的親信,內侍太監頭兒是皇祖母的心腹,朝中文武大臣都是皇祖母委派的,孫兒除了乖乖的聽皇祖母吩咐之外,還敢隨便干一件事,隨口說一句話嗎?」
趙煦淡淡道:「皇祖母替孫兒做皇帝,那是疼孫兒啊!生怕孫兒累壞了,用人是皇祖母用的,聖旨是皇祖母下的,孫兒清閑得緊,哪有什麼不好?怎麼敢怪皇祖母了?」
「官家,祖宗創業艱難,天幸祖澤深厚,得有今日太平,但你父皇執政時舉國鼎沸,險些釀成巨變,至今想來猶有餘怖,你道是什麼緣故?」
突然之間,她那正在越來越模糊遲鈍的腦中閃過一絲靈光,急問道:「遼國的宰相為何提到哀家?官家,你……你可得和-圖-書小心在意,他們知道哀家快死了,想欺侮你。」
「太皇太后,煦兒不就在你面前嗎?你還上哪去找?」
「兩年前你只是心力枯竭,心臟還是好的,我尚能以法力補足你的心力,可如今,連你的心臟都已經壞死,便如以碗盛水,水幹了尚可重新倒入,可若連碗都破了,又如何盛水?」
太皇太后微微睜開雙目,看著趙煦,有氣無力的道:「你來幹什麼?還不趕緊派人去找皇上與國師?」原來她把趙煦當成李彥那個替身了。
「唉,太皇太後言重了,都是為了大宋江山,天下百姓,你也不必謝我。」肖鵬擺擺手,輕嘆道:「不論你的出發點為何,終歸是將煦兒給扶上了皇位,這才讓他有了一展抱負的機會,總的來說,你對煦兒還是有那麼些恩情的。」
太皇太後面如死灰的看著肖鵬,肖鵬說的道理很淺顯,她一聽就明白,歸根究底,是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太皇太后聽到這個聲音,雙目圓睜,轉過頭去看向說話之人,激動萬分的想要坐起來,卻終究未能如願,急道:「國師,你快幫哀家看看,哀家這是怎麼了?你明明已經為哀家補足了心力,哀家的心力為何還會枯竭?」
「唉……」肖鵬一聲嘆息,惋惜道:「太皇太后,須知人力有窮時,我雖掌握了一些神仙手段,但終究不是真正的仙人,況且太皇太后如今的情況,便是大羅金仙也回天無力了。」
趙煦年青的臉www•hetubook.com•com上登時露出了驕傲的神色,說道:「想欺侮朕,哼,話是不錯,可也沒這麼容易,契丹人有細作在東京,知道皇祖母病重,可是難道咱們就沒細作在上京?他們宰相的奏章,咱們還不是都抄了來?」
趙煦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意,道:「關於這個問題,皇祖母不是自孫兒年幼時就在跟孫兒說了嗎?父皇是聽信了王安石的話,更改舊法,以致害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太皇太后喃喃道:「人以為女中堯舜,人以為女中堯舜,就算真是堯舜,終究也是難免一死。」
太皇太后嘆道:「德被天下也好,謗滿天下也好,哀家……哀家是活不過今晚了,遼國宰相……他……他怎麼說哀家?」
趙煦見狀淡淡道:「皇祖母,你彆氣惱,多歇著點兒,身子要緊。」他雖是勸慰,語氣中卻殊無親厚關切之情,而且他明知太皇太后已是彌留之際,卻還如此說話,顯是半點誠意也無。
說到這趙煦又抽出第二張紙,道:「皇祖母,這還有另一份情報,你聽過之後,便是走也可走得安心了。」
太皇太后聽完趙煦的話,雙眼直愣愣的看著帳頂,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苦笑道:「你一定在天天盼著今日吧?只盼哀家一旦病重死去,你……你便可以大顯身手了,你跟著國師學了兩年,如今定是學成歸來了。」
趙煦目光灼灼的看著太皇太后,沉聲道:「父皇手創的青苗法、保馬法、保甲m.hetubook.com•com法等等,豈不都是富國強兵的良法?只恨司馬光、呂公著、蘇東坡這些腐儒壞了大事。」
太皇太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只不過怎樣?你想說什麼,儘管說出來就是,哀家反正快死了,你又何必吞吞吐吐?」
趙煦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疊李彥先前交給他的紙來,道:「皇祖母,朝野文士歌功頌德的話,這九年中已不知說了多少,只怕皇祖母也聽得膩煩了,這是我大宋細作這幾日送來的幾條情報,說道遼國宰相有一封奏章進呈遼帝,提到皇祖母的施政,這是敵國大臣之論,皇祖母可要聽聽?」
太皇太后緩緩點了點頭,道:「你的話不錯,哀家確是要自己來治理國家,這九年來,哀家治理得如何?」
病榻前,趙煦躬身一禮,道:「給皇祖母請安,孫兒來看您老人家啦!」
趙煦說到這,阿朱阿紫,王語嫣,甚至連梅蘭竹菊看向趙煦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同情,對太皇太后卻是多了几絲忿忿,王語嫣心下充滿了憐惜,「人人都道做皇帝多麼風光,表哥一家更是世世代代都只有這一個目標,原來你這個皇帝,竟然做得這麼憋屈嗎?你以前過的,竟是這樣的日子。」
太皇太后聞言感激的看了肖鵬一眼,轉而看向趙煦。
趙煦抽出一張紙,道:「那宰相在奏章中說皇祖母,自垂簾以來,召用名臣,罷廢新法苛政,臨政九年,朝廷清明,華夏綏安,杜絕內降僥倖,裁抑外家私恩,文恩院奉上和*圖*書之物,無問巨細,終身不取其一……」
太皇太后無絲毫血色的臉微微一動,嘆道:「王安石有學問,有才幹,原本不是壞人,用心自然也是為國為民,可是……唉……可是你父皇,一來性子急躁,只盼快快成功,殊不知天下事情往往欲速則不達,手忙腳亂,反而弄糟了。」
肖鵬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這小子對太皇太后的怨念還真不是一般的深啊!不過肖鵬也不想說什麼,趙煦若不是遇到了他,也沒幾年好活,而太皇太后在趙煦小時候所做的事卻是主因,那時趙煦生病,太皇太后卻不許御醫為他診治,以至落下了病根,英年早逝。
「唉,終究還是要有這一天的。」太皇太后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可治,必死無疑后,反而平靜下來,轉向趙煦道:「官家,哀家要走了,可有幾句話,哀家一定要跟你說,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萬望官家能聽哀家一言。」
太皇太后咳嗽一陣,漸漸平復下來,嘆道:「官家,除了這兩年,你算是做了七年皇帝,可是這七年……這七年之中,真正的皇帝卻是你皇祖母,你什麼事都要聽皇祖母吩咐著辦,你……你心中一定十分氣惱,十分恨你皇祖母,是不是?」
肖鵬聽了太皇太后這幾句話,目光中倒是露出幾分讚賞之色,開口對趙煦道:「煦兒,你皇祖母這幾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你用心記下,日後一定要虛心納諫,須知忠言逆耳,往往你不愛聽的,反而是真正為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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