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笨。」小道士承認道。
總共五個道士，每個人衣服都綉著一種動物，詳細考究起來，其實就是龍生九子之中的一種，比如饕餮、睚眥這類的，他們頭戴雲冠，腳踩木屐，走起來也是赫赫生風。
胖子一路而行，無論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還是何二狗的親戚們似乎都看不見他，
「知道自己笨，也承認自己笨，這就比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聰明了，以後，你就帶隊吧，我該教你的，也都教給你了。」
胖子大笑了一聲，很是風騷的在《賭神》BGM里慢慢地轉身向焚化室走去，伸手，從兜里掏出來今天剛拿的一沓錢，
一旁的音樂隊里的人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讓死去的何老先生常回家看看？
胖子對著話筒，開始唱了起來：
但現在，音樂隊的一大半的差事被這幾個道士給搶了，而白天的法事才是錢最多的啊，並且主人家也會包個大大的喪事紅包。
「來，道爺我也來唱一首好不？」胖子對音樂隊的領頭人說道。
胖子這邊的焚化爐傳送帶開始傳送，
打前頭的是一個胖子，手持一把桃木劍，嘴裏念念有詞，身後有拿米缽的，也有拿祖師爺畫像的，總之整得很是正規，周圍圍觀的村民們都有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底下的村民們一起叫好，甚至不少人都鼓起掌來，其中一個肥頭大耳且身穿一身西裝的中年男子更是滿意地直點頭，雖然請這支白事隊伍價格貴一些，但人家確實更有兩把刷子，他反正不缺錢，自家老爹走了，自然得把喪事辦得風風和_圖_書光光且讓村裡的人看看他何二狗現在也算是一個人物了。
胖子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伸手狠掐了一把何二狗的屁股，
隨手向天上一拋，一時間，人民幣紛飛，卻不是冥幣，
那邊音樂隊已經在準備鋪場了，幾個人在試驗話筒，「喂喂喂……喂喂喂……」，吃好了午飯席面的村民們也都自發地聚集過來，準備欣賞鄉村卡拉OK開唱。
「成，你來吧。」音樂隊的領頭人雖然對這些搶飯碗的道士很不爽，但還不至於那麼不會做人，說實話，做白事生意的人，就越會做人，因為這個行當只要說錯一句話，被主人家狠揍一頓你也沒地方去說不是。
「找點空閑，找點時間；
「八一哥，你要走了么？」小道士一本正經地拿出手機，播放出了譚詠麟的《講不出再見》。
領著孩子，常回家看看；
胖子拍拍手，走到了外面，又點了一根煙，小道士走到胖子身邊，道，「八一哥，你在想什麼啊？」
胖子吐出一口煙圈，「操，要是現在還能土葬的話，咱賺錢來得更快，看風水選墓穴選格式，那才是最賺錢的地方，可惜了啊。」
「這家主事人說了，頭七和五七的時候還得讓咱們過來，訂金都給了。」
這個小道士很知趣兒地把錢塞到了胖子的兜里。
胖子身邊那個小道士則是忽然埋怨道，「八一哥，我可是聽說有些地方准土葬的，說是尊重他們的習俗。」
帶上笑容，帶上祝願；
只是，與道士這邊各個氣宇軒昂的不同，音樂隊這邊的幾個和-圖-書人臉色很是不好看，原因很簡單，以前他們雖然叫音樂隊，但是實際上做法事這些活兒也是他們一併承包的。
小道士一個人拍著玻璃喊道，馬上有工作人員過來拉扯小道士，以為這個年輕人發了失心瘋。
今天的事兒，徹底完工了，
畢竟，對於死者的去世，除了主人家以及幾個近親很悲痛以外，絕大部分來吃席的客人其實也就是應付一下差事，也是沾親帶故的，雖然沒什麼感情和多少聯繫了，但也必須人到場交個份子錢，中午一頓飯晚上一頓飯，總不能說大傢伙一起傻乎乎地陪著主人家一起哀痛，自然也就得找點樂子，音樂隊就滿足了大傢伙的樂子，下午時大家圍在壩子上，聽聽歌看看表演，表演結束后就差不多該開晚席了。
胖子點點頭，示意自己曉得了。
一番折騰下來，最後以胖子一句持劍長喝：「送何老先生駕鶴安詳，位列天宮做神仙！」
「八一哥，可不可以不要把自己燒掉啊！」
道士中為首的胖子倒是擼起袖子吃得很開心，另外幾個道士本來還想拿捏一下架子，但是一看老大吃得這麼無拘無束，也就放開了。
陪同愛人，常回家看看……」
等到了裏面時，殯儀館的人不讓胖子插手了，胖子也就後退了幾步，後面是以何二狗為首的親戚隊伍。
何二狗哭喊了出來，後面的親戚們也馬上附和著一起哭喊了起來，有的都衝過去想要攔住冰棺推進焚化室，當然，這也是做做樣子的，不然只需要殯儀館工作人員直接撒開手說，和圖書「好，不火葬送你家去」，看看誰會要。
而躺在上面的胖子則是伸了個懶腰：
但一看何老先生的兒子何二狗在胖子唱完后居然鼓掌叫好，甚至還親自下場拿著另一個話筒跟胖子一起合唱，音樂隊里的人才真的長舒一口氣，還好，碰到的是一個沒腦子的暴發戶，不然還真怕被這臭胖子給連累了。
「那就……沒得商量了唄。」
「父老鄉親們，何老先生駕鶴西去了，去天上當神仙去了，咱們不要太悲痛，也不用太悲傷，大家都看開一點，我心裏知道，何老先生還是感念大家今天來捧場哀悼的面兒的，何老先生在天上，也會想道家的，更會想自己的兒子，咱們的何老闆。」
一圈又一圈地走下來，接著又是一些其餘的儀式，到最後領頭的胖子將桃木劍刺上符紙一揮，符紙自動燃燒，四周村民們轟然叫好，大感這個道士明顯比以前看白事的道士有真本事，
「但你是光棍啊……」小道士被保安扛著出去了，一個小道士在殯儀館里忽然發瘋，這個殯儀館的靈異事件上又得添上一筆了。
「是啥？」
現在農村席面弄得絕對不比酒店裡的差，雖然價格上便宜不少，但是油水硬菜絕對杠杠的。
以前曾有過一個視頻傳出，在人家喪事上一個和尚敲著木魚念著經，結果卻是《哆啦A夢》調子，所以這個白事班子自然苦下一番功夫，清一色念道的全是正兒八經的道經。
鑼聲，鼓聲，不停地交織在一起，外圍，是一圈站著看熱鬧的村民，而裏面，則是幾個穿得花里胡哨的和*圖*書道士在跑圈。
何二狗當即疼得眼淚直接出來了，
「奶奶的，好久沒唱歌了，咱也去唱一首。」
「扯蛋吧，論起土葬自古以來誰有漢族重視土葬？以前老祖宗的時候死了都是推出去進火葬場的？」胖子點了一根煙，給自己身邊幾個道士發了一根，小道士也想要被胖子瞪了一眼縮回手了。
說到底，胖子還是心疼錢。
「看，那個煙囪里，飄出來的是什麼？」胖子指著煙囪說道。
小道士馬上搜索《賭神》主題曲播放了出來，
車子里，其他道士一邊點著二踢腳一邊往外丟，然後高喊著類似於「魂歸來兮」「一路走好」這類的話。
胖子先去選歌碟，然後把歌碟送進了老式的播放機里，緊接著舉著話筒說道：
胖子一腳揣在了小道士屁股上，「扯犢子呢，給胖爺放《賭神》！」
「瓜娃子，你知道你最大的優點是什麼么？」
「那得和我老婆商量一下。」胖子大聲回喊道。
「小李子，你真笨。」胖子說道。
胖子走進了焚化間，躺在了傳送帶上。
「人的骨灰啊。」小道士回答道。
「八一哥。」
至少會變戲法！
胖子大大咧咧地擠開了人群，進了音樂隊的內場。
送葬隊伍到了二號橋下面停了下來，駛入了殯儀館，何二狗這個孝子端著自己老子的黑白遺像，胖子和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一起推著冰棺向前走。
「可是，可是，我哭不出來啊。」何二狗有些焦急道。
在蘇中地區農村的傳統喪事流程現在是這個樣子，家裡有人去世了，請音樂隊來，上午音樂隊里的人和圖書換上道士或者和尚的衣服，開始煞有其事地做法事，下午，就開始開鄉村卡拉OK演唱會了，拿著話筒放著音響開始唱歌跳舞甚至演戲曲。
「回爐重造嘍……」
「我的爹哎，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哎，你讓兒子我怎麼辦啊……」
「哦，這樣啊。」
胖子自嘲一笑，然後手指下壓，遠處幾個按鈕被自動按了下來，
一個道士小跑著過來，湊在胖子身邊道，他叫小李子，四川人，出來江蘇打工，傻乎乎地被坑了工錢坐在路邊哭，被胖子收到了身邊。
「屁吧，那是焚化爐里噴的石油燒出來的灰，那老頭死的時候就那麼一個骨頭架子了，哪能燒出這麼多的灰煙。」
表演，哦不，法事結束，自然就要開席了，胖子等人被主人家安排著和音樂隊的人一桌，道士這邊五個人，音樂隊那邊八個人，大圓桌倒是也能坐得下。
音樂聲在此時響起，大音響雖然音色不是很清晰，但在這個空曠的場子里，也是絕對夠用了。
音樂會鬧騰到了下午三點半，胖子招呼著幾個人重新穿上衣服，一起跟著靈車去送火葬場了，江蘇這邊的農村管得比較嚴，嚴禁土葬，如果被查到了，哪怕已經下葬了的也會被強制要求挖出來重新去火葬。
「我說何老闆，你倒是哭啊。」胖子使了一個眼色，後面都是親戚站著，你爹都要變成骨灰了，你怎麼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吃好了飯，胖子脫去了道士衣服，穿著一身白衫坐在那裡吹著風，這天兒，穿這種淘寶訂做的道袍真的是遭罪。
「鏗鏘！鏗鏘！鏗鏘！鏗鏘！鏗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