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進也看出來了，他在心裏做了個評估，臉上一點也沒露，走到古玩架旁邊，欣賞了起來。
瓷器的種類很多，架子上的東西也擺得很有序。一層青花，一層青瓷，一層粉彩……基本上囊括了瓷器的全部常見種類。
蘇進一聽這話，眉毛就高高地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看向了他。
蘇進含笑向他點了點頭，道：「不用客氣，我們先隨便看看。」
但蘇進卻完全沒留意，他只是看著地攤上的貨物，目光一掃而過。
他們一行三人的確很引人注目，馬上就有店員迎了上來，殷勤地問道：「三位想看些什麼？」
蘇進走到最靠門的一個古玩架旁邊，抬頭看去。
穿得最好的是這位漂亮得驚人的姑娘。她身上的衣服沒一件有銘牌，但只看材質剪裁就能看出來，這可不是什麼剪牌的尾貨，就是實打實的私人訂製！
他們現在正站在故宮古玩街的街口，兩邊都是地攤。一大一小兩個美女站在蘇進旁邊，格外引人注目，攤主和攤上客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蘇進順著謝幼靈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刻就笑了。那邊是兩個瓷器架。陶瓷這種東西，自古以來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不僅在華夏境內非常盛行，也迷倒了無數西方人。
店員迅速判斷出了主次，身體側了側，主要面對著蘇進。
衣服還在其次，最關鍵的是她的氣質，一看就出身不凡，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
只是這樣掃過，不需要細看，他就已經看出來了。這些攤位上的東西，基本上都和*圖*書是假貨，勉強能稱得上工藝品而已。其中真貨，千中無一。
其實也很好理解，長年在這裏擺地攤的，都屬於文物交流市場最下游的環節。他們能夠獲得文物的渠道非常少。他們不是不想拿到真貨，但是絕大多數真貨在到他們手上之前，就已經被前面的人截走了，最後留到他們手上的，只有這些。
蘇進笑著點頭：「正是如此……」
右廳里坐著四個人，坐在正中央的是一個胖子，腆著大肚子，土黃色的長袖T恤挺時髦，就是讓人擔心隨時有可能會被撐破。胖子手上拿著一個大手絹，不時抹一下鼻子上的汗，但鼻頭還是顯得油光光的。
倪明宇哼了一聲，說：「小姑娘，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這家店別的不說，光是這十個古玩架上擺的文物數量，就足夠能體現它的實力了。
兩個瓷器架，一個是敞開式的，一個是鎖起來的。
店員立刻就知道了，這是那種喜歡自己慢慢看，不喜歡別人太多招呼的類型。
「什麼狗屁道理？」鷹鉤鼻更不屑了，「不過是裝模作樣，騙女人而已！我倪明宇做這行幾十年了，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說法！」
謝幼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把它捧了起來，好奇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家店位於古玩街入口，人流最稠密的地方。它佔地面積不小，足有七八百平方米。從櫥窗到牌匾，都大氣風雅，尤其是匾上「文玩齋」三個字，如曲水流殤，儼然大師手筆。
這一大一小兩個美女，都只看著站在中間的那個年輕人，顯然以他為主。
這一架擺的都是青銅器，沒被玻璃門封著，可以隨便碰觸。燈光從上方打下來，把這些古老的器皿照得神秘而莊重。
蘇進不會有漏不撿，但也不會把希望只放在撿漏上。
謝幼靈著迷地看著，指著中間偏上層的一個青花瓷碗道：「哥哥，把那個拿來給我看看吧？」
「胡說八道！」
這家店一共兩層，佔地面積不小。一層的左側，像書架一樣圍擺了六個古玩架，兩個被玻璃門鎖了起來，另外四個敞開著，可以隨便看。右邊也有四個古玩架，中間兩個書架換成了沙發和茶几，現在正有四個人坐在那裡，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小姑娘也不太一般。她年紀很小，穿著也一般，但渾身上下充盈著說不出的靈氣，要是長大了，肯定也是難得一見的絕頂美女！
蘇進還沒解釋，柳萱已經先明白過來了：「這是擔心交接的過程中脫手，萬一摔碎了，講不清責任？」
蘇進有些意外，但看見鷹鉤鼻看著柳萱的目光，就明白了過來。
蘇進聳聳肩：「沒什麼，就是想賺點錢。」
他看向旁邊一家店面，招呼了兩人一聲，率先走了進去。
謝幼靈伸手就想接，蘇進一手把她攔開，搖頭道：「欣賞交易瓷器有個規矩，叫『瓷不過手』。就是說，交接的時候不能手手交接，得由頭一個人在一個地方放穩了，再讓另一個人來接和圖書。」
大部分情況下，蘇進不回應，對方也就算了。畢竟大家萍水相逢，誰也不認識誰，何必死纏爛打，搞得不可收拾？
這樣的文物明顯很不好看，謝幼靈不太喜歡，蘇進一個個看過去，卻暗暗地點了點頭。
蘇進抬頭一看，那也是一個民國仿品，不值什麼錢，於是點點頭，取了下來。
胖子擦著汗說：「倪大師，不要這樣說嘛。我看這小夥子說得也有點道理……」
胖子也覺得他說得有點不像話了，擦著汗說：「倪大師，別說這個了，我們還是看看這尊瓷像吧。」他費勁地轉身，對蘇進這邊說，「不好意思，別放在心上。」
一路下來，公交車到達故宮古玩街的時候，謝幼靈已經跟她好得像親姐妹一樣了。最初見面時，謝幼靈心裏還有點微微的酸意，這時候早就徹底消失，一點也不剩了。
柳萱先是一怔，接著眼睛就亮了，問道：「你是想撿漏？」
到了故宮古玩街，在街口下了車，柳萱轉身問道：「之前還沒問呢，你到這裏來，是想做什麼？」
「哥哥，我們去那邊看，那邊好看！」
柳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這家店店員的素質很好嘛。」
這是一尊白瓷像，釉質光潔，線條溫潤流暢，觀音手持楊柳凈瓶，姿態縹緲，低垂的眉眼間隱帶一絲嫵媚，恍惚間像是要活過來了。
這話直接貶低蘇進的名譽，蘇進和柳萱的臉色同時沉了下來，謝幼靈也聽懂了，她生氣地瞪圓了眼睛，怒罵倪明宇：「你，你，你胡說！」
和_圖_書當時，蘇進看了一眼那尊瓷像，唇角微微一挑。不過，交易是別人的事情，他沒打算插嘴。
但這個叫倪明宇的鷹鉤鼻顯然不列入其中。他斜眼看著柳萱，目光在她的胸脯、腰肢、屁股等地方掃過，又看她湊近了低聲跟蘇進說話，非常親密的樣子，心裏越來越酸。他不僅沒有收斂，聲音反而變得更大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在網上看了一招半式就學來撩撥小姑娘。嘴上說得好聽，心裏不都還是想的那檔子事兒？」
倪明宇說得正高興，被他打斷，很是不滿地看了茶几上的瓷像一眼：「還有什麼好看的？我剛才已經跟你說了，這瓷像貨真價實，就是明朝何朝宗大師的作品！」
那邊正在商量一場交易，胖子是買家，鷹鉤鼻是他請來的掌眼，對面那一男一女是賣家。而他們交易的東西，則是放在茶几上的一座觀音瓷像。
當然，流通過程中，總還是會留下被人看走眼的東西。但是前面經過這麼多道手，被這麼多掌眼看過，所有掌眼一起走眼，那機率得多小？
正對面擺著四面銅鏡，上上下下的青銅器還有許多種。放在最下面的一個青銅鼎比較大，其餘都是銅杯、銅燭台、銅香爐等小件。
蘇進看了一眼，笑了笑，沒有回應。這種人他見得太多了，一個個計較的話，根本就計較不來。而且，所有的這種人，到最後都會被現實重重地打臉。他又不是他們的老師，何必要教他們學會做人？
「撿漏？」蘇進一愣，接著搖了搖頭，「不，漏哪有那麼好揀的和-圖-書？」
他的眼睛滴溜溜一轉，在三個人身上掃了一遍，有點詫異。
沒想到，他們好好的在旁邊說話，這邊的掌眼竟然先開口了，出言就是斥責。
無論是天工社團，還是他個人的修復，都需要大量的錢。別的不說，十極里那個房子的確小了點，蘇進遲早得換個更大點的。
他立刻道：「是，各位請隨意，有事可以隨時叫我。」說完，他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柳萱想要跟一個人搞好關係，對方是絕對沒辦法抗拒的，更別提是真心喜歡。
絕大多數銅器上都覆蓋著大面積青綠色銹跡，有些地方銹跡太重，甚至連細節都模糊了。
說著，他把瓷碗放在旁邊的茶几上，再讓謝幼靈去拿。
他上次能在這裏揀到得壹元寶，已經算是撞了大運了……
說話的是胖子旁邊的一個鷹鉤鼻中年人，他穿著黑色長衫，正傲慢地睨視著蘇進。剛才這句話，擺明了是對蘇進說的。鷹鉤鼻胸前佩戴著修復師的徽章，是一個三段修復師。
蘇進先帶謝幼靈到敞開的那個架子旁邊。
蘇進含笑看著她們倆交流，一句話也沒說。
這年輕人穿的就是地攤貨，五官端正，唇邊總是帶著微微的笑意。他的氣質非常特殊，明明看著挺年輕的，但無論眼神還是由內而發的氣度，都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成熟，讓人忍不住對他心生重視。
這三個人的組合，實在太奇怪了。
蘇進正微笑著點頭，突然從文玩齋右廳傳來一個聲音，憤憤然，說得很大聲。
蘇進進來時就掃了一眼，很清楚他們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