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生褐衣黑褲，全部都是粗麻做的，穿著一雙黑色的老布鞋。這身打扮不像普通人，但也不是文物修復師常見的裝束，賴海一時倒是沒辦法判斷他的身份。

改建組的正是上次來過的楊晉原和駱恆，文安組的是賴海和裘四段。

門口旁邊，還站著四個人，正在說話。

剛才他只看見了學生們申請文物，沒有仔細看究竟是什麼文物。這時，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件上面，立刻輕輕「咦」了一聲，伸長了脖子。

裘四段這才注意到，申請人正是上次主修的四個人，另外還多了一個叫徐英的。

這麼一個老頭子，跟蘇進同學，大學生？

他從腰裡一摸，竟然真的翻出了一個綠本本，遞到了他們面前：「看！」

這天早上，蘇進還是在小樹林里，認認真真地把戰五禽的全部12套動作從頭到尾練了一遍。

同樣在職的話，身為中段修復師，他要聽單一鳴的。但現在，單一鳴不在職了，他必須要堅持自己的判斷結果，絕對不能讓蘇進這種人搗鬼！

大家紛紛點頭，把計劃書交到蘇進手上。

萬物生鑒定是他的工作，單一鳴以前是文安組的首席顧問沒錯，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他已經卸任了！

蘇進忍不住笑了，他清了清嗓子，點頭道：「活到老學到老，張同學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

這些人，就把工作室擠得滿滿當當。

文物修復必須要靜心，連有人旁觀也不行的話，這心態，就得好好調整一下了！

蘇進非常認同地點頭：「對，很正常，很正確。」

裘四段是說好了要來的，楊晉原上次也表露了一些這方面的意思。但蘇進完全沒想到，他和_圖_書們竟然會來得這麼早！

張萬生難得笑了，他從蘇進身邊擦肩而過，竟然親手給他拿來了外套，扔在了他身上。

計程車在巷口停下，蘇進帶著張萬生師徒往裡走。他指了指前面說：「工作室在主巷上，南鑼鼓巷6號。」

這四個人蘇進全部都是見過的。兩個文安組的，兩個改建組的。

張萬生明白他的意思。干一行，鑽一行，絕大多數人都只能把心力花在一個方向上。

裘四段的思緒迅速發散了開去，他深吸一口氣，直起了身體。

很快，這五件文物全部都被擺在了各人的工作台上，裘四段目光微凝：「的確全部都是未修復的……」

蘇進點頭：「嗯，元朝就傳下來的……」他想了想，把南鑼鼓巷當前的情況給張萬生介紹了一下。張萬生眼睛一眯，問道：「也就是說，找不到人來主修的話，這裏就要徹底推了？」

咦？這是怎麼回事？

單一鳴跟裘四段中間差了三個段位，七段更是已經進入了高段修復師的階層，差別極大。通常來說，裘四段在單一鳴面前，連說話的份也沒有！

張萬生「唔」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蘇進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想儘可能地做一些工作了。」

文物修復師的地位比較超然，他們跟改建組又沒什麼關係，自然就表現出了平時的態度。

蘇進點頭：「嗯，改建組那邊是這麼說的。」

裘四段有些意外：「五件文物門類各不一樣？」

張萬生不以為忤，理所當然地點頭：「遇見不會的東西就去學，多正常的事！」

但現在，他目光落到單一鳴身上，矜持瞬間消失，連忙上前幾和-圖-書步，行禮道：「單七段，好久不見。」

在小樹林多呆了一會兒，蘇進他們到南鑼鼓巷的時候就晚了點。

單一鳴正站在門口，小聲跟那個姓張的「大學生」說話。兩人一邊說，一邊眯著眼睛看著學生那邊，明顯很關注，但旁觀者意味十足，一點靠近插手的意思也沒有。

柳萱也到了，她正跟一個陌生的女孩子一起，一邊小聲說話，一邊整理攝影設備。

這一老一少一臉平靜，改建組和文安組的人都驚呆了。

這五件文物全部都是一級文物，全部都是一級文物里比較難的那種，得分區間是1-5分。

文安組這裏只認實名，無論是鑒定申請表還是後台申請的顯示，對應的全部都是學生的真名。只有在得分之後，顯示在吉光榜上，才有可能是化名。

楊晉原看了他一眼，明白過來了。京師大學的規矩，他也知道一點。會招收這樣的學生，是不是代表著，這老頭子本來就來歷不凡？

而蘇進，愛是的文物，選擇的是修復！他更願意把全部心力，花在這上面！

結果他斜眼一看，先愣住了。

他點頭道：「說得很對。到時候我也可以試試，想上京師大學可能不容易，不過別的學校應該也能學點東西。」

蘇進正在留意工作室裏面的事情，沒留意這邊，單一鳴也沒留意，張萬生卻把一切都收進了眼裡。他嘴角一翹，詭異地笑了。

6號院不遠，沒多久就走到了。蘇進推開院門，立刻就是一怔。

看見蘇進進來，四個人一起抬頭，賴海首先招呼道：「小蘇，你來了啊……咦，單七段，您今天怎麼也過來了？」

張萬生感嘆道：「要是你再年輕和_圖_書個十來歲，從小開始學武功，沒準會有什麼成就呢。」

他上次就見過單一鳴了，倒是沒想到太多，行禮打過招呼之後，好奇地看著張萬生，問道：「這位老先生是……？」

「張萬生，男，87歲，京師大學化學系一年級學生。」

這時，蘇進也退到一邊，沒再說話了。學生們拿起桌上的文物，沒有馬上動手，而是端坐在工作台旁邊，細細觀察。

這是張萬生最後一次教習了，以後，都會是蘇進自己一個人，獨自修鍊。

賴海確定：「沒有蘇進。」

裘四段一時間想了這麼多，表情和眼神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穿好衣服，走吧！我們看看你更喜歡的東西！」

這時，賴海也過來跟蘇進打招呼。他是萬物生的負責人，不可能一天都留在這裏。他一方面是送裘四段過來，一方面也是想自己看看情況。

老年人上大學，其實不算少見。但上京師大學這麼正規高端的學校，還是這樣的態度……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

單七段要是不講理，以勢壓人的話，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裘四段目光一掃，落到靠窗座位上的那個小胖子身上，對上了號。

修復師之間的階層非常分明，低段修復師見到高段的，是必須行禮的。甚至，通常來說，高段修復師說話的時候，低段修復師不能插嘴。高段修復師做出的決定，低段修復師不能輕易質疑……

這最後一次，張萬生看得很認真，指出了划蘇進兩個發力方面的細節錯誤。蘇進一點就通，迅速改進。

蘇進迅速而認真地看了一遍，點頭說：「不錯，就照這麼做。現在打開電腦，開始申請要修的文物。」

裘和_圖_書四段微微點頭，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單一鳴，心道：要是有作弊的話，應該就是現在了。

旁邊還貼著照片，跟眼前的老頭子一模一樣！

單一鳴現場指導學生們修復，甚至有可能親自來。然後強壓著他，讓他承認這是學生們獨立完成的……

張萬生突然問道：「你怎麼想？」

裘四段有點迷惑地看著這一切，片刻后，他微微一擰眉，打定了主意。

張萬生掃了他們一眼，撇嘴道：「怎麼，不信？」

他是萬物生的顧問，這是他的工作。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守住了。

裘四段剛才說話的時候，微微抬著下巴，禮貌中多少還是透過了一點矜持。

賴海把手機拿給他看，上面有著五件文物的列表，非常清晰。

蘇進笑了，他搖搖頭，認真地說：「我還是更喜歡文物修復。」

張萬生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若有所思地道：「老街了啊。」

裘四段挺了挺腰，眯起了眼睛。

「哈哈哈哈！」先是駱恆笑出了聲。

楊晉原和駱恆對視一眼，笑著向蘇進道了謝，退到了一邊。

這樣說的話，上周他們社團一次性修復那麼多文物，是不是真的有鬼？

上周說了這周要過來隨行鑒定，蘇進就請了單一鳴過來，這是什麼意思？是想借高段修復師來壓他？

沒準單七段也親自出了手！

賴海正站在門口，聽見這話，他拿出手機。沒一會兒，叮叮叮響了幾聲，他向著裘四段點點頭，輕聲道：「申請了，五件。」

裘四段恭恭敬敬地向單一鳴行禮，目光一飄，落到蘇進身上則有點不善。

他笑了笑，先把這件事情放下，跟蘇進打招呼：「上次有事情拖住，來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太晚了。今天我們可以旁觀一下同學們的修復現場嗎？不會打擾吧？」

蘇進回了一笑，沒理她們，對學生們說：「大家的修復計劃，應該完成了吧？」

賴海提醒：「申請人也各不一樣。」

想到這裏，他也安靜地走到一邊，屏息凝神地關注起來。

裘四段微一揚眉：「只有五件？哪五件？」

賴海等人一聽，眼睛全部瞪大了。張萬生不是太能看得出年紀，但至少也是六七十歲了，絕對不比單一鳴年輕。

賴海點頭，從手機上調出了這些文物的原始資料：「跟我們上次拍下的照片是一樣的。」

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多人？

蘇進向他們致了聲歉，走進工作室，學生們看見他，紛紛站起來打招呼。

柳萱對著他一笑，沒有說話。她旁邊那個女生似乎想走過來說什麼，被柳萱輕輕一拉，制止了。

張萬生問道：「那你怎麼不試試？」

蘇進道：「我當然還是想把原有的特色，儘可能地保留下來了。」

這綠本本正是京師大學的學生證，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明了張萬生的身份——

裘四段意外地問道：「沒有蘇進？」

單七段到這裏來，肯定不是無緣無故的，他肯定要做什麼。他只需要秉持一顆公正的心，遇到不正當的事情時，及時阻止就行了！

蘇進笑著搖頭，說出來的話卻很嚴肅：「沒事的。要是被打擾，那也是他們的問題。」

真的是大學生？還是個一年級的新生！

從窗戶往裡可以看見，學生們已經全到了，正在做一些前期的準備工作。

單一鳴正要介紹，張萬生就先拍了拍蘇進的肩膀，道：「我是他同學，聽說天工社團不錯，今天過來看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