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語氣感覺有些奇怪啊……

「這轉進轉出的，學校能同意？」

韋四段深深嘆了口氣，道：「可不是？大家做學徒的，誰不是一樣？到師傅家去打雜，沒有工錢，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現在還好，老師要求的至少還是工作上的事吧？我們那時候，師傅家裡的事也要全包，真的就跟奴僕差不多。」

「當然樂意了。年紀大了力氣也大，可以多做點事，也可以幫著帶下面新來的小徒弟，用處大著呢！」

徐英鬆開他，問道：「那你怎麼進我們社團？不怕你們專業的同學收拾你？」

進天工社團之後，徐英天天都很忙，沒怎麼關注過微信群那邊的情況，文則銘轉專業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蘇進回來得剛剛好，學生們剛好完成了手頭的工作，正在填寫鑒定申請單，給裘韋兩個四段鑒定。

飯菜的香味遠遠傳來，只是一點餘味，就已經可以想像其中的美味了。

「孩子們，該吃飯了。」

「哈哈哈哈！我也是，我多幹了一年。其實現在想起來，當時師傅嘴上說壞規矩，心裏還是挺樂意的。」

老太太笑著說：「是啊，他掌勺，我打下手。」

他遠遠地看著工作室的前廳，好像那些學生還在裏面活動忙碌著一樣。

上午他離開時的那些人都在，除此以外，還多了個生面孔。

蘇進打量著文則銘，問道：「你是……」

文則銘有點不好意思，扶了扶眼鏡說：「嗯……之前想岔了……」

徐英瞪大眼睛：「單方面的？」

但今天，他卻走得非常乾脆，一www.hetubook.com.com點留戀也沒有。

他說得理直氣壯，徐英指著他道：「看看看，這陰暗的心思，總算暴露了！這種人放到革命年代，就是牆頭草啊，叛徒啊！」

文則銘有點不安地推了推眼鏡，再次點頭：「嗯。」

韋四段輕輕一拍徐英的後背，感慨地道：「所以說，你們現在有這樣的環境，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得珍惜啊！」

蘇進放下手裡的筆記本，抬頭看了眼時間，吃了一驚。

過了一會兒，他轉頭看蔣志新，問道：「蔣師兄，你下午還要繼續看下去嗎？」

他緊了緊單肩包的背帶，大步走了過去。

書畫都是成卷裝在畫囊里的，蘇進還沒有打開來看。瓷器和琺琅器一共四箱，主要是梅瓶花盤之類的擺件，保存得比較完好。樟木箱密閉條件不算太好，絕大多數青銅器都有明顯的鏽蝕現象，需要好好清理修復。

他重重呸了一聲，說，「這根本不是對待學生，是對奴隸的條約！」

文則銘緩緩回神，身體漸漸向後，縮了回來。他回味著剛才看到的東西，眼神不斷變幻著。

徐英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時間，驚奇地說：「中午了啊，時間過得好快！」跟著，他眼睛一亮，一個箭步消失在文則銘的視野里，親親熱熱地問老太太道，「還是盛爺爺掌廚嗎？」

還好一路通暢，五點半的時候，他到達南鑼鼓巷工作室門口，裏面的人抬頭看見他，立刻鬆了口氣，道：「來了來了！」

文則銘嘴角一勾，笑容有些嘲諷：「不同意和*圖*書？文修專業一開始就做好準備了。我們轉專業的時候，就簽了一份契約書，裏面一共有48個條款，做了一大堆限制。不能遲到早退這種也就算了，不得頂撞老師，見到先入門的師兄要行禮，24小時不能關機，老師要隨叫隨到……觸犯任何一條，輕則受罰，重則逐出專業。呸！」

他回到南鑼鼓巷的窄街上，往後看了一眼，繼續向外走去。很快，他的腳步就加快了，接著越來越快。

文則銘離開后，蔣志新還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

文則銘說：「可不是？遲到早退五次，不管什麼原因，都不能再留下來。請假也是，管你是因為什麼，統統都一樣。而且他們的遲到早退，可不是正常上課，所有老師的臨時召喚都算。他半夜打個電話過來，你就得馬上爬起來，衝到學校去！」

他以前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上次鑽的時候，還覺得異樣窘迫，好像幹了什麼壞事一樣。但現在，他卻覺得，這種事情，根本不算什麼大事。

「媽的這也太嚴厲了！」

文則銘看得正帶勁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聽上去是個老太太的。

「正常？！」徐英轉頭，「這不能吧？裘老師，難不成你們以前也是這麼出來的？」

後院沒什麼陽光，在這秋天的季節里顯得有些陰冷，但只要踏出那一條分界線，溫暖的陽光就會照到身上，整個世界彷彿都在頃刻之間變得明亮起來。

岳明毫不客氣地拍了一下他：「邏輯呢！」

他連忙放下手裡的筆記本——這裏的所有文和_圖_書物，他都臨時編了號，登記了簡單的資料——拎起背包，匆匆地出門了。

聽見蘇進的問話，徐英一樂，走過去拍拍文則銘的背，問道：「老大，這小子你見過的，你還記得嗎？」

現在已經五點多了，他還答應了裘四段會在那邊完工前回去的呢。

他往後面看了一眼，就轉過身，光明正大地向前走去。

一邊魏慶哈哈笑了，方勁松和賀家也露出了一絲笑意。

其餘學生也紛紛點頭，他們都是正常學生出身的，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嚴厲的單方面條款？

其餘學生也明顯很興奮，轉眼間，一群人全部消失在了工作室里，大門吱呀一聲合上了。

所有文物全部已經取出，分門別類保存起來。

站了好幾分鐘，他才緩緩轉身，向後走去。這時候，他的背明顯沒有平時那麼挺直，腳步也不再堅決果斷，彷彿帶著很多疑慮一樣。

裘四段和韋四段一直在旁邊聽著，這時突然笑了一聲，說：「這很正常啊。」

蘇進在認人方面並沒有什麼長才，他盯著文則銘看了一會兒，搖頭道：「有點面熟，不好意思……想不起來了。」

蘇進疑惑地走了進去，四下里掃了一眼。

老太太說：「中午啦，先吃了飯，休息休息，再繼續工作吧。」

文則銘一愣，蘇進問道：「微信群里的舊事？兩個轉專業的學生之一？」

徐英笑嘻嘻地說：「這是文則銘呀，當初我們一起填了問卷，分到A組的！他先前報了文修專業的輔修，幹得不爽，準備過來投奔咱們啦！」

這些文物以書畫典https://m.hetubook.com.com籍為主，輔以部分瓷器、琺琅器和青銅器，基本上沒有金銀玉器。

蘇進連續奔波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時候，終於暫時搞定了。

總地來說，這些文物形制基本上都是完整的，紙製品和紡織品大部分損壞得比較嚴重，到時候的重點修復項目也是這些。

是的，天工社團的成果，證明了他們才是正確的。他必須馬上回去，告訴老師們。他們可以、必須，改變原有的教學方法，給新手學徒們更多的機會！

文則銘站到他們面前，深吸口氣，點頭道：「對，我是京師大學的學生，我叫文則銘。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天工社團——還收人嗎？」

他回到之前文則銘帶他鑽進來的狗洞，看了看，趴下身再次鑽了進去。

天工社團的學生全部都聽呆了，徐英嚷道：「還好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去，打定主意要跟著老大混。不然早就受不了了！」

徐英「嗷」的一聲叫了起來，興奮地道：「兄弟們，那還等什麼！」

前院的樹下，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擺滿了飯菜，天工社團的學生們、柳萱和另一個女生、兩個四段、駱恆和兩個陌生的老人圍在桌子旁邊，很擁擠，也很熱鬧。

兩人這一打岔，文則銘的表情就自然多了。蘇進突然恍然大悟，想了起來：「你是舊事？」

「也沒什麼想岔不想岔的。」岳明也填完了自己的申請表，抬頭道，「人往高處走，選擇更好的條件是正常的。老實說，要不是當時徐胖子死拉我過來，我沒準也不會放棄文修專業那邊。」

學生們正在吃飯，看見他突然和*圖*書出現，非常意外。

文則銘說：「哦。那我就先走了。」

「是啊。」裘四段也回顧起了當年，「而且師父引進門，修行在個人。做師傅的不會特地教你東西，得你自己拚命學。按規矩，當年我那師傅一般收徒只收三年，我覺得這樣不行，後來一咬牙，讓家裡人送禮，硬是又呆了兩年。主動多當兩年的僕人，沒想到了吧？」

徐英覺得他有點面熟，但一時沒想起來，遲疑著問道：「你是……我們學校的同學？」

他奇怪地看著文則銘，問道：「轉專業了？你現在是文修專業的正式生？」

學生們被她的聲音驚醒，抬頭茫然了一陣，放下手裡的工作，紛紛行禮招道：「紀奶奶好！」

而在此之前不久，文則銘卻並沒有第二次鑽狗洞。

想想也是，當初兵荒馬亂的，金銀器帶在身上，還可以換錢救急，書畫典籍又重，又不好出手，當然不便攜帶了。

大家一邊香噴噴地吃著，一邊說笑。陽光透過樹縫，灑在他們身上，金色和綠色的光芒混合著，讓文則銘有些不由自主地心頭髮熱。

換了以前，他絕不會錯過跟蔣志新相處的機會，一定會想方設法，從他嘴裏挖些知識出來。以蔣志新的水平，隨便漏一點，就夠他這種新手用的了。

蔣志新想了想，搖頭道：「不了。有些事情，我要回去處理一下。」

……

文則銘冷靜地道：「我打算明天早上，就去申請，轉回以前的專業。」

有一些比較好處理的，他直接就處理了。不好處理的，也盡量重建了一下所處的環境，讓它們暫時會不再進一步被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