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章 屬於誰

蘇進一句話問愣了在場所有人。
蘇進往那邊瞥了一眼,微微一笑,轉過了身。
「我們加入監督,就會沒有這種事情發生?」過了好一會兒,祝使由問道。
蘇進沒有接,只是看了一眼:「我不是很喜歡吃甜食。」
蘇進聽談修之說過,周景洋是為什麼去國外的。
文物本身,它的安全與它的存在,才是第一位的!
有什麼區別?
當然,這種事情只靠人的熱情和責任感是不可能的,必然用制度來進行嚴格的管理。
但是,時間一長,一切都不復初始之時。
龍門石窟管委會,在蘇進看來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範例。
蘇進自己是這麼想的,他也相信其他修復師也是這樣想的。
至於文物本身的歸屬,又有什麼關係?
怎麼監督?
正古十族沉默了一會兒,移開目光,有的竊竊私語,有的重新聚集到筆記本電腦旁邊,打開剛才的文件和視頻細看。
他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你不僅要東西,還要人。什麼把整個華夏的文物交給他們,你分明就是想把這所有的人全部收為己用!」
他真覺得這其中沒有什麼差別?
他自己渾然不覺,吃完一塊之https://m.hetubook.com•com後說,「其實我以前也不是很喜歡吃的。不過剛剛到國外的時候,有段時間比較亂,每天少吃了幾口。後來稍微攢了點錢,第一時間去買了塊蛋糕吃。那甜啊……真是甜進心裏去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覺得你家裡人會讓你落到那種地步。」
祝使由是正古十族的首席長老,也是十族的代言人,他問話的份量,又是祝犀月這種小輩不能比的了。
在無比巨大的利益面前,任何感情、信任、理想,都會變得薄弱起來……
相比起文物本身和它代表的歷史,人的一生何曾短暫?
這樣一個由熱情而生的組織,時間久了都會出現這麼嚴重的問題,全國文物發掘、保護以及博物館的建設,牽涉到的人何其之多,牽扯到的利益何其之大,怎麼能保證其中的純粹?
它是自發成立的,成立的初衷是所有當地人對石窟的熱情與愛,他們想要保護它,想要延續它的存在。
不過……
就連周景洋,之前蘇進回答正古十族問題的時候,他一直抱著手臂靠在一邊,用複雜莫測的眼hetubook•com•com神看著他,此時也是一怔,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對於一個真正的文物修復師來說,文物只要存在在那裡,只要能夠在自己的手中一直延續下去,那就可以了。
蘇進知道這個人為人可能不怎麼樣,但也不至於在這種地方說謊。他說得輕描淡寫,但那段時間應該是真的很不好過,以至於現在都留下了嗜糖的毛病。
他說:「就如大家所見,我們的方案已經擺出來了,從上到下,從總綱到細節,基本上已經考慮周全。但是,就像祝蘭師所說的那樣,方案始終只是方案,與實際實施還隔著一條鴻溝。實踐過程中,勢必會遇到很多問題,可能會是技術方面的,也可能跟人情世故有關。」
蘇進轉頭,看見周景洋也端了個盤子,選了兩塊小蛋糕遞過來,「嘗嘗看,這個味道不錯。」
至於它究竟歸誰所有,究竟是國家的還是自己的,又有什麼關係?
無數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看著他吃吃喝喝,他卻一點不自在的感覺也沒有。
說了這麼久,他的肚子也有點餓了。
所以,他提出了這樣的提議。
但制度也是人定的,也是人來維持的,怎和圖書麼可能一直保持上下一體,始終如一?
他笑了一笑,說:「做了那種混賬事,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也是應該的。」
據蘇進所知,李文夫的事情爆發之後,龍門石窟管委會進行了嚴格的自查,又拔出了一批毒膿。
推人及己,他們從龍門石窟管委會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蘇進不置可否,等他說完了才反問,「有什麼區別嗎?」
周景洋被他一句話堵住,瞪了他半天,突然笑了起來:「我本來還在奇怪,老子這種混賬,怎麼會生出你這種綿羊來。看來你不是只綿羊,應該是只狐狸……不,是個獵手!」
蘇進目光清亮而堅定,彷彿這句話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他深思熟慮過後的結果。
能夠認同這毫無私心,過於純粹的修復師的想法嗎?
那麼,正古十族能夠認同嗎?
白色的奶油沾到了他的嘴上,軟化了他的氣質,讓他看上去不再像以前那樣不好接近了。
「之前祝蘭師提到龍門石窟,現在我就想給大家講講龍門石窟。」
蘇進不動聲色,並不對兩人的關係發表意見。
周景洋點了點另一邊討論得越發熱火朝天的正古十族,把話題拉回了最初:「你真是太和_圖_書狡猾了,人家只是提議把東西給你,已經挺慷慨的了。結果你的心比他們想像得還要大。」
他指指身邊的筆記本電腦,「要看的就是執行。關注此事、進行監督的人越多、聲音越雜,力度就越大。所以,我衷心希望並且代表國家文物局邀請各位的加入,一起來監督整個華夏的文物保護事業。」
蘇進說完這些話,向正古十族的人微微行了一禮,就不再開口,而是走到另一邊的桌子旁邊,隨便選了幾樣食物吃了起來。
他吐了口氣,自從到達龍門石窟之後,所見所聞的一切浮現在他眼前。
他真是這麼想的?
蘇進講完龍門石窟管委會的事情,正古十族人人臉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別說那個管委會了,就是他們正古十族,前往海外之後不也出了很多亂子,搞得幾乎要分崩離析了?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顯然蘇進剛才那一番話,說進了他們的心裏。
「你說你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狡猾。」一個聲音在他旁邊不遠處響起。
「哦。」周景洋揚了揚眉,對他的拒絕也不生氣,自顧自地拿了個叉子吃起來。
周景洋正要反駁,他突然發現蘇進說得非常認真,並不是和圖書在跟他打嘴巴官司。
一個公有,一個私有,一個為己工作,一個為人工作,差別可大了去了。
管委會內部出現了混亂,出現了李文夫這樣的蛀蟲,甚至於正傳一開始也是有動搖的。
有一次,龔來順在他面前,足足沉默了半個小時,最後才嘆了口氣,跟他曆數起了那些人加入管委會的原因,最早時所做的工作……
修復師修復一件文物,就是把自己的一部分靈魂寄托在了上面,以它為依託繼續存續。
「我不能保證。」蘇進坦然說,「但是,制度已經建立起來了——」
說著,他非常隨意地看了一眼牆邊堆積的文物箱,道,「這些文物的確數量眾多,價值連城。但是比起整個華夏的文物來說,又只是九牛一毛了。我不需要各位把這些文物捐獻出來,我想把全華夏的文物,交到各位手上!」
事實上,他們也做了很多工作。限制人流、進行管理、想方設法找人來進行修復。
「我家裡人當然不會。」周景洋很乾脆地承認,指了指自己,「但是我這個人個性比較怪,那時候有點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基本上跟家裡斷絕了聯繫。」
監督?
周景洋注視著蘇進,心裏突然掠過一陣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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