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程雖然是第一次來拍賣會，但非常認同蘇進的說法，用力點頭。
就拿這座曾侯乙墓打比方。
不光是那套編鐘，整個曾侯乙墓里的青銅器文物，都堪當世上一絕。
結果發現，墓坑上層已經遭到嚴重的破壞，同時有地下水溢了出來，已經無法進行原封不動的保護了。
段程聽見這話，立刻就好奇起來了。
這樣一隻古樸特別的青銅編鐘還是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的，很多人紛紛舉牌出價，最後以360萬的價格成交，比之前那個復活節金蛋還要更高。
中年人含笑搖頭不語。
什麼叫「搶救性發掘」，就是考古發掘的目的，一定是搶救文物。
蘇進說這番話的時候，並沒有低頭，也沒有多看一眼。
在段程看來，蘇進在最初的驚訝之後，表情漸漸變得寧和起來。
當初，當考古學家們打開曾侯乙墓的那一瞬間，一定像是打開了一個真正的寶藏，內心充斥著的，一定是無與倫比的狂喜。
說到編鐘，最有名的當然是湖北遂縣出土的那套曾侯乙編鐘了。
至於最後發現古墓由青膏泥和木炭密封保存，保存條件非常優秀，以致於文物的狀態非常優良，那就是意外得來的運氣了。
曾侯乙墓一共一萬五千多件文物，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匱的www.hetubook.com.com青銅器。那蒙塵的黝黑青銅器，華美複雜卻又繁而不亂的蟠龍紋飾，做工精細，氣勢宏偉，在整個戰國青銅器史上都堪稱罕見。
蘇進雖然對那隻編鐘好像有點興趣，但並沒有出手競拍。
蘇進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再次看向台上的那隻編鐘。
蕭九相一直沒有離開，在旁邊看見了對方送禮未成的全過程，調笑道：「稍微對某件東西感興趣，就有人高價拍下，雙手奉上，蘇大師真是有面子啊。」
這些事情，蘇進只是在心裏想，並沒有對旁邊的段程說。
正式發現曾侯乙墓的位置之後，專家們對它進行了全面的勘測。
這就是考古和盜墓最大的不同之處。
它不是一套，而是一隻。當看到它的時候，蘇進吃了一驚，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它雖然同樣是出自戰國時期的青銅編鐘，而且自出土到保存都顯得非常完好，卻並不是出自曾侯乙墓。
中年人怔了怔，再次奉上木盒，道：「這是老闆的一點敬意，蘇大師您……」
他以一種特別的目光遙遙注視著那隻編鐘，眼睛的神色難以用言語來描述，只讓段程很想拿出攝像機拍攝下來。
一方面是因為他精準的眼力，另一方面，就是不久前他才感受到過htｔｐs://m.ｈeｔｕboｏk.ｃoｍ•cｏm的那種心情。
這盒子就是最普通的那種棕褐色木盒，表面光滑油潤，沒有一點裝飾，看上去並不是很起眼。盒子把裏面的東西擋得嚴嚴實實，蘇進怎麼知道裏面裝著的是什麼？
他的態度非常堅決，中年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可能是發現自己無法改變他的想法，只能無奈地收好盒子，向蘇進致歉之後，退了下去。
蕭九相用一種看傻孩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他，道：「花360萬拍下文物的人，還怕別人打聽不到他的名字？」
古墓被發現的原因是當初在隨縣，武漢空軍某部雷達修理所擴建廠房時，開山炸石，炸出一片褐色土層，因此被懷疑是一座古墓的。
說著，他直接打開了木盒，把裏面的東西呈現在蘇進眼前。
蘇進打斷了他，還是堅持之前的說法：「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這之後，又一件拍賣品被送上台，是一幅西方的油畫。
在上個世界里，蘇進每次去湖北省博物館的時候，看見曾侯乙墓的專題展出，都會忍不住想象當年專家剛剛開掘出這座墓時的心情。
但這其實是一種荒謬絕倫的看法，考古發掘與盜墓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根本不可能拿出來相提並論。
段程還是很興奮，蘇進的興https://www.hetubook.com.com緻則明顯沒有剛才那麼大了。
一個人能活到蘇進這份上，實在是太值了啊……
這套編鐘無論是材質的合金配比方式，還是鍾壁的厚度、形狀的設計，全部都達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保證了編鐘絕佳的音響效果。
同時，勘探人員還在墓坑中部偏北的位置發現了一個面積大約為0.5平方米的盜洞。
段程看著蘇進，半天說不出話來。
蘇進思索片刻，搖頭道：「不行，抱歉，這份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很多人有誤解，覺得考古發掘是「官方盜墓」，兩者的行徑並沒有不同，只是背後的主導者不同而已。
蘇進一怔，看了看那個盒子，問道：「你們家老闆是誰？」
至於現在……蘇進看著台上那件編鐘，心想，回頭可以去隨縣看看當地的情況。如果曾侯乙墓所在的那座山還完好無損的話，那就不要動它了，讓它在地底，安然沉睡下去吧……
總之，考古挖掘絕不是衝著發掘寶藏去的，必然是因為外部保存條件出現問題，目的是保存內部的文物。
這幅油畫拍完，突然一個中年人來到了蘇進面前，向他行禮。
蘇進一怔，那中年人把手裡捧著的一個盒子恭恭敬敬地奉上，道：「蘇大師，您好。這是我們家老闆送您的禮物，m.hetubook.com.com請您笑納。」
蘇進再次打斷了他，搖頭道：「抱歉。」
段程好奇心未褪，問道：「但是對方連名字也沒露，蘇進怎麼能知道對方是誰？」
中年人似乎很擔心完不成任務，有些著急地道：「可是這件東西，您一定喜歡！」
他把這表情牢牢記在心裏，同樣納入了他規劃的那部電影的素材里。
但他說得沒錯，盒子里裝著的，正是那隻黝黑古樸，卻又精美絕倫的編鐘！
段程好奇地往裡看，目光剛剛觸到盒子里的東西，就聽見蘇進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個編鐘是吧？貴老闆拍下它，一定非常喜愛。這件編鐘，也是一件非常特別，值得收藏的珍貴文物。只抱歉我不能收下。」
這讓蘇進想起了那座曾經被譽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寶藏，但他卻並沒有去開啟墓穴，把寶藏取出的意思。
「第四嘛，就是看蘇大師的面子了，哈哈。蘇進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吧？」蕭九相笑著給蘇進補上了最後的一條。
搶救文物迫在眉睫，曾侯乙墓正是因為這個才被許可進行發掘，以最大限度搶救並保護文物的。
它的造型也極為綺麗精緻，整套編鐘以人、獸、龍、花和幾何紋為裝飾，採用圓雕、陰刻、彩繪等多種技法，在赤、黑、黃諸色映襯青銅本色，令人難以想象，和_圖_書遠在戰國時期，就已經擁有了這樣精湛至極的鑄造技術。
「也對啊……」段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問，「你是怎麼知道這禮物就是那件編鐘的呢？」
蘇進無奈搖頭。
它一共65枚，在前後出土的編鐘里數量最多、保存最好、音質最高。
當把所有的編鐘全部依序組裝在架子上，用木槌輕輕敲擊聲，發自遠古的聲音邁越時空而來，那種感覺，神奇又動人之至。
「一是送過來的時間。一次拍賣的過程，正好完成上件拍品的交易。」蘇進平靜地回答他，「第二是看他的動作。那件編鐘份量不輕，他托著它的時候，手勢會有一些不同。第三是看盒子的大小……」
蘇進笑著點頭，說：「是啊，每次到拍賣會都會這樣的感覺。」
當然，曾侯乙墓最出名的，還是那套編鐘。
更關鍵的是，當年曾侯乙墓的內部保存得非常完好——青銅器黝黑不見一絲綠銹，漆木器鮮妍如新，竹簡毫無腐朽墨跡清晰……
這其中一個最重要的關鍵，就是考古發掘是「搶救性發掘」。
中年人道：「老闆拍下它，本來就是為了……」
熱烈的競拍氣氛再次感染了段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直到競拍結束，拍賣師宣布編鐘歸屬，他才吐了口氣，感慨地對蘇進說：「在這裏聽這些數字，都快對錢數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