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哈！哈！哈！」眼鏡男大笑三聲，語氣釋然了，「對，對，對，黃老闆是搞投資的。」
「小事。」黃秋靜淡淡道，然後停頓兩三秒，又緩緩說道，「小秦老闆，做生意啊，喜歡盯著幾毛幾塊的，這是好習慣，但做人不能老盯著幾毛幾塊。風物長宜放眼量，做人要有胸襟，事業才能做大。」
魏校長沒吭聲。
他不想接著再問了，有些圈子，他生生世世都不希望有所接觸。
秦風道：「這個家裡人有點特殊，不是我爸媽，是我女朋友。」
魏校長喝了口茶：「那麼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秦風笑著搖了搖頭：「我哪有時間啊。」
魏校長家的地址，秦風自然是跟李興東打聽的，借口是「當面向魏校長表示一下感謝」，而李興東做人實在，不僅知無不言地如實相告，順便還自作主張地給魏校長去了個電話，讓他晚上務必留在家裡別出門，靜候秦風上門感謝，堪稱中國好姑父。
「人情這東西，真是難搞啊……」秦風輕聲嘆著，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魏校長笑了：「怎麼叫廣義上？這事還能分開廣義狹義地去理解啊？」
「不是你叫的？」眼鏡男聽出秦風語氣中的不解，然後很懷疑地在電話里自言自語嘀咕起來，「沒道理啊，人家指名道姓說的就是你，你怎麼不認識他？」一邊說著，就聽他問身邊的人道：「阿西，你知不知道黃秋靜？你也不知道？媽逼，這裏誰知道黃秋靜到底是誰？你知道？黃秋靜就是黃老闆？你媽逼在跟我開玩笑？真的！？黃秋靜真的是黃老闆！？？？」
秦風點點頭。
魏校長看看秦風。
秦風道：「那麼可以這樣……每逢重大考試，比方說期中考、期末考，像這樣的考試，我就回來參加，這樣成績單也可以照實填寫，就不算造假了。」
……
「嗯，這個我可以理解。」魏校長居然真的開口贊同道，「既然都能養活那麼多人了，一個職高的文憑還真沒什麼用處。」
眼鏡男ｗｗｗ.ｈetuｂｏok.ｃom.com接著道：「你那點小錢，你就放心好了，黃老闆都打過招呼了，那就一分錢也少不了你的。」
秦風卻是微微一笑：「魏校長，我今天來找你，想說的正是這個問題。以我目前的狀況，想要每天都按時來上學，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我像正常學生那樣來學校上課，每個月至少得有一半時間是遲到早退，或者曠課，這樣的話，對學校和班級都不好，沒紀律，壞規矩，也讓老師不省心。」秦風對魏校長侃侃而談道，「所以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學校在保留我學籍的前提下，讓我自己在家裡自學。」
秦風覺得自己似乎是卷進了某種自己不該卷進去的複雜關係中，他緊緊皺起眉頭，問道：「黃秋靜不是做投資的嗎？」
魏校長也是個識趣的，沒有追問，而是誇獎秦風道：「這麼小的年紀，能撐住這樣的場面，你不簡單啊！這麼說來，你爸媽現在也在給你打工咯？」
秦風想了想，打開書包，從裏面拿出了一捆現金，擺在了茶几道：「魏校長，我把今年的學費也給你帶來了。」
秦風等了五六秒，黃秋靜才接起了電話。
「那就麻煩校長了。」秦風很知趣地沒有廢話，背起書包，徑直便出了門。
車子飛快地開了10來分鐘便在小區門口停下。
正糾結著，口袋裡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花三萬塊讀個高職，理論上確實是挺冤大頭的，可這錢要是不花，有些坎又邁不過去。
秦風還當是袁帥打來的，結果一瞧，赫然發現竟是眼鏡男的電話，趕緊接通。
魏校長搖了搖頭，對秦風有點興趣了，面露微笑地八卦起來：「你現在一個月能掙多少？」
魏校長苦笑道：「就算花錢買文憑，也不能這麼正大光明吧？」
「廣義上可以這麼理解吧。」
秦風有點不知該怎麼回答他，只能應付道：「嗯。」
「喲！女朋友都有啦？」魏校長忽然哈哈大笑，覺得秦風是在說孩子話。m.hetubook.com.com
秦風心裏微微一沉，沉聲回答：「對，是我。」
魏校長笑道：「你也不用覺得我說這話不合適，其實你們這些孩子，說小年紀也不小了，我們學校里的那些學生，他們自己心裏也清楚，來上職高，也就是混日子，混文憑，就算有個別的學生真想上大學，以職高的教學水平和他們自己的基礎，也不見得能考得上。所以真要都有你這樣的本事，學校早就空了，誰願意瞎耽誤時間啊！」
「可以這麼說吧。」秦風回答道。
秦風拿出來一看，見是袁帥打來的，微微一笑，按下了通話鍵：「什麼事？」
「不矛盾。」秦風搖搖頭，笑著解釋道，「我雖然不打算重讀高中，不過卻有考慮過上大學的事情，以後也好陪在我家那個身邊照顧她。」
「那你直接去學校註冊不就行了，還跑我家裡來說這麼多幹嘛？」魏校長一頭霧水，覺得秦風今天上門的舉動，純屬脫褲子放屁。
站在原地做了幾次深呼吸，他握著手機，猶豫了片刻，還是給黃秋靜打去了電話。
秦風繼續道：「我這家店開了也沒多久，7月份才開張，現在可以說是才剛剛站穩腳跟。這個時候，我作為老闆，其實是不應該回學校讀書的。」
魏校長問道：「你家長呢？在樓下停車嗎？」
「就你一個人來？」魏校長多少顯得有點驚訝，他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說道，「我在學校里工作這麼多年，還真沒哪個學生，敢一個人來找我的。」
袁帥道：「李郁他說要麼三個人一起出去，要麼就不出去。」
秦風笑了笑，拿出了第三捆。
秦風笑道：「對，我一個人，家裡人沒幫忙，本錢是我自己打工三個月賺的。」
不想手機剛放回去，不足兩三秒的功夫，就又響了起來。
秦風在門衛那邊做了登記，問明白魏校長家的住處，6點半不到，就已經站到了魏校長家的門口。給秦風開門的是一個年約三十五六歲的女人，想來是魏校m.hetubook.com.com長的老婆。秦風進門后，她就走到半開放的書房前，把正在裡頭上網下棋的魏校長喊了出來。
「對。」秦風確認道，「做餐飲的。」
秦風拿這個大塊頭有點沒有辦法，無奈道：「你找李郁嘛。」
「秦風，我說你他媽怎麼這樣呢？」眼鏡男忽然就大聲責怪起來，「哪有你這麼做人的啊？我們有吞了你半分錢嗎？這錢都還沒到我們手裡呢！不就是四五十萬嗎？又不是四五百萬！這麼雞毛點錢，你說你急什麼急啊？你知不知道我他媽剛才差點被人嚇死了？你到底曉不曉得你找來問候我的那個人是幹嘛的啊？媽逼的，老子差點就買機票跑了你知道吧？操，心臟病都快給人嚇出來了我……」
秦風在晚飯之後，在家裡待到差不多6點鐘便出了門。他先到家附近的禮品回收店，買了一瓶品牌不明的洋酒、一條軟中華，以及一對腦白金，然後攔下一輛計程車，便直奔五中魏校長家所在新湖小區而去。
魏校長跟秦風比劃了一個喝茶的動作，然後他自己端過了原本是為秦建國準備的那個杯子。
不管他投的到底是什麼資，說聲謝謝，總是要的。
眼鏡男的聲調猛地提高了八度。
「所以……你說到底，就是想到我的學校里混個文憑？」魏校長問道。
魏校長聽得搖頭，覺得秦風這話從裡到外都挺扯蛋的。
秦風輕輕搖頭，回答：「不，就我一個人來。」
「最近我店裡還有很多事要辦，我盡量抽點時間吧。」秦風暫時先穩住袁帥。
魏校長輕輕點頭。
秦風聽眼鏡男這麼說著，試探問道：「黃秋靜跟你們談了嗎？」
秦風聽著眼鏡男的話，不知怎麼的，后脊背上感到絲絲冷意。
可袁帥也不是真傻，聽得出秦風話里的意思，唯有無奈道：「唉，你們兩個真不仗義，好吧，有時間再安排吧……」
秦風嗯了一聲，心跳微快地掛斷了電話。
「那你為什麼回來？家裡人逼你？」
「喝茶。」屋裡的女主人這時端了兩杯茶hｔtps://ｗｗｗ.heｔｕboｏｋ.ｃｏｍ.coｍ過來，擺在茶几上。
秦風微微一笑：「在說這件事之前，我先跟你簡單地說一下我的情況吧，我姑父應該沒怎麼具體跟你講過吧？」
秦風下意識地把手機往耳朵遠處移動了一下，旋即就聽眼鏡男哭腔道：「秦風，我他媽叫你祖宗行不行？」
魏校長皺起了眉頭：「你這個問題，我們得研究一下。」
秦風道：「我中考是600分出頭，去年考進了十八中。我是自己退學的，退學后做了點小生意，現在有一家店，生意還算不錯。」
「你自己一個人，把一家店開了起來？而且生意還不錯？」魏校長看著秦風那張稚嫩的臉，有點不相通道。
秦風沒動手，慢慢說道：「校長，今天我來找你，一是想跟你道個謝，能給我這個重新回學校學習的機會。第二，我是想跟你商量一點事情。」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魏校長面無表情地敲了敲桌子，聽著電視里《新聞聯播》的開場音樂，睜眼說瞎話道：「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你這個問題，我一定會認真考慮的。」
魏校長巋然不動道：「學費就拿去教務處繳嘛，你拿來我這裏幹嘛？」
「什麼谷強？」這回輪到秦風不明白了。
秦風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間接解釋道：「包括我爸媽在內，我店裡現在一共有12個員工。」
魏校長嗯了一聲，順便瞥一眼秦風放在茶几上的幾件東西，看表情明顯沒太當回事。
秦風笑了笑。
魏校長眼神中透著一絲欣賞，點了點頭。
秦風等他笑完，才接著淡淡說道：「我女朋友愛面子，生怕我以後被人笑話、被人看不起，所以她特別想讓我拿個文憑回來。但是開誠布公地講，校長，以我現在的情況，我想你應該能理解，我自己本身，其實是根本不在乎這個文憑的。」
秦風隔著茶几，在魏校長對面坐下。
「擠個時間出來嘛！一個晚上也好啊，我們去吃頓好的，然後到網吧玩玩遊戲就行，也就五六個小時而已，我現在每天在家裡玩單機遊戲，和_圖_書真是快無聊死了。」袁帥跟秦風抱怨道。
秦風磨了磨牙，李郁這個混球，明明是自己不想出門，結果卻拖他下水。
秦風頗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他走到沙發前坐下來，然後淡淡一指自己跟前的座位，對秦風道：「坐。」
「什麼黃秋靜？」眼鏡男猛地一頓，「你不是叫的谷強？」
那頭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便掛了電話。
秦風也喝了口茶，緩緩道：「現在考試也過了，再要反悔，一來回家不好和小姑娘交代，二來也白費了我姑父一番苦心。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講，我覺得在這裏上學，拿個文憑回去，還是有必要的。」
魏校長和李興東同齡，四十七八歲的樣子，但保養得很不錯，不僅頭髮烏黑濃密，而且氣色紅光滿面。
魏校長皺眉了：「你說你自己有一家店？」
秦風聽魏校長說完這通大白話，安靜了足足有兩秒，才回答道：「對，我心裏就是這個意思。」
「校長。」秦風微笑著，向魏校長打了個招呼。
秦風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忽然咧嘴笑了笑：「當我沒見過世面嗎？王健林和馬雲幾千億資產都沒你們這麼神神叨叨，真他媽能裝……」
走在回家的路上，秦風心裡頭有點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是秦風吧？」眼鏡男語氣相當生硬，即便隔著老遠，秦風似乎也能想象得出他現在想罵卻忍著不罵的煩躁模樣。
「沒什麼事啊，就是暑假快過完了，想找你出去玩玩。」袁帥道。
「怎麼又變成有必要了？你這話不是自相矛盾嗎？」魏校長打斷道。
秦風儘可能用平靜的聲音道：「黃先生，龍華小區那邊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那件事情多謝你了。」
秦風不在乎魏校長的想法，自顧自道：「我上網查過，初中文憑不能直接考大學，要參加高考，必須得具備高中同等學力證明。所以考慮到這一點，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在這裏花點時間，免得到時候想花錢買個文憑卻找不到門路，那樣可就真的麻煩了。」
秦風沒說話，又拿出第二捆現金，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