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風聲雨聲哭聲聲不入耳

就在此時,卻聽差役已經喊道:「提堂號的考生,進前來搜檢,準備進場!」
在府學之外,卻見有幾十個公人提棍持鞭負責警戒,又多了不少官兵,搞得殺氣騰騰。胡大姐兒看了頗有些害怕,看著范進道:「進哥兒,怎麼這裏搞的不像考場,倒像是沙場。甲首還說要來府里給進哥兒鼓勁,可是田裡的事情多,實在走不開。要是他來了,看到這麼多兵,一準嚇的魂飛魄散,什麼鼓勁的事也都忘了。」
與縣試一樣,府試人多考官少,讀卷子時未必會認真品讀,稍有疏忽,就有可能把一份好文章罷黜。提堂生享受半保送待遇,官員會在他們的卷子上做個標記,以保證自己讀這些卷子時要用心。且由於距離較近,交卷之後只要時間尚早,就有機會接受府尊面試,這樣中試的概率,遠比普通交卷的學生為大。加之范進有南海案首這個身份,于府試的考試,實際是沒什麼壓力的。
半迷半醒之中,正夢到得中舉人眾人來和_圖_書賀,他一把扯住梁盼弟要親,猛然間卻聽一聲驚雷,將他的夢全都驚個粉碎。等他一機靈坐起身來,卻聽滾滾雷聲接二連三響起,雨點落在府學屋頂上,如同爆豆,果然下雨了。
「還怎麼回事?幾個縣的鄉民,被糧稅夫子逼的家破人亡,只好到省城來要說法了。科舉是大事,這個時候不來哭鬧什麼時候來?如果不是兵多,他們就打進來了。」
梁盼弟冷笑一聲,「當然要多派兵馬,如果不放的話,萬一被人砸了考場,那亂子可就大了。你聽……」
聞著風中飄來咸腥味道,梁盼弟道:「這天氣多半是要下雨,這些人沒吃沒喝,再要是淋了雨,非病幾個不可。」
由於得了楊劉氏傳過來的話,胡大姐兒認定進哥兒肯娶自己,不過是等著嬸子的話,想來自己與范大嬸情同母女,親事萬無不應,對於梁盼弟的嫌隙嫉妒,其實已經淡了許多。再加上情勢格禁,忍不住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和-圖-書?」
「病的人一多,就可能爆發瘟疫。即使不爆發瘟疫,這麼多心懷怨氣的鄉民長期在城裡,對治安也是隱患。不能及早清除,非出大毛病不可。」
「梁姐姐,咱可不是非要碰釘子,只是既然做了長輩,總得把長輩的心意盡到才行。進仔既然這麼說,那我回頭就讓胡屠戶請個媒人,到范老伯母那裡去提,反正進仔這至少是不反對不是?」
順著風聲,胡大姐兒只聽到遠方傳來陣陣哭號聲與喊冤聲以及撕心裂肺的叫聲。此時天尚未明,天地間漆黑一片,只有數盞燈籠搖曳,如同鬼火,再聽到這種動靜,不由人毛骨悚然。
「你怎知我不能做個官爺,科舉最終還是為了做官,所以提前了解些政務,正合適。」范進說著話,卻趁四周漆黑,手在梁盼弟的胳膊上輕輕一捏,後者用手一打他的手背,眼睛不自覺的往胡大姐兒那看過去。
不知三姐帶沒帶傘?按她的性子,說不定會去買幾十把傘,然後在考m•hetubook•com.com場外頭賣,因為做了糧食生意的事,她現在省城裡有面子,不要錢也可以借出些傘來。這筆生意有的賺。
聽范進的念叨,梁盼弟忍不住一笑,「你啊,給縣太爺當了幾天學生,真拿自己當個官了。聽你說話這意思,不像個考生,倒像個官爺。」
三人正說著話,院門忽然被推開,卻見胡大姐兒提了個籃子從外面進來,頭上滿是汗水,邊走邊擦,顯然一路很是辛苦。可是一見范進,卻自滿面笑容,幾步走到他面前,將沙鍋往桌上一放道:「進哥兒,我給你熬的狀元及第粥。還有啊,爹說了我不用急著回去,這回等你中了府試,我正好好好給你賀一賀喜。」
雷大雨急,間或著有百姓哭號之聲,透過重重包圍,送入府學之內。考場之內,卻沒人在意那些,所有人的心中只剩了兩個字:功名。
考試的地點則是在廣州府學,于門首立了十幾根高桿,每根桿上各掛了只巨大的氣死風燈。燈籠上則分別寫有南海hetubook•com•com、番禺之類的縣名,各縣考生都要到對應的燈籠下站好,等待進入。
府試原本定在四月,但是為著進兵的事,又提前到了三月中旬進行。進場時還是四更天,胡大姐兒挑著燈,梁盼弟則替范進提著考藍,關清顧白兩人,則如同門神一般充當保鏢,為范進左右開道。
直到鼓聲響起,范進的腦子還沉浸在這些事上,差人舉了木牌,將府試的題目寫在上頭。與縣試一樣,府試同樣是兩道四書題,不考經義。看清題目之後,范進心內又是一喜:這真是天助,只可惜這好運氣不該用在這,還不如留著用到將來的大考上。
「是啊,進仔眼下要預備著府試,哪裡有時間談什麼兒女之情,劉家妹子你非要碰個釘子才滿意?」
考場內點有燈燭,風吹進來,將燭火吹得搖曳不定,在忽明忽暗的燭光映照下,容長臉的陶簡之,彷彿是五殿閻羅,滿座考生便是小鬼。考試是在天明,范進趁著時間,將頭趴在桌上,先打了個盹。
范進身為南海案和圖書首,享受提堂待遇,其手上持有一個堂號,考試時,坐在主考官附近。咫尺之遙,無所隱遁,如果想要作弊夾帶自是不能,但是臨近主考亦有好處。
范進接過考藍、燈籠,向著考場內走去,轉身又朝梁盼弟點點頭,胡大姐兒拚命地翹起腳,揮舞著胳膊向范進道別,滿臉帶笑道:「進哥兒朝我笑呢,我就知道,他想娶我的。等我們成親時,三姐要來喝喜酒啊。」
他歡喜的原因很簡單,這兩道題目,在侯知縣特訓期間,自己全都做過,而且腹稿記憶得很清楚。按照侯知縣改后的說法,只要如此行文,不要說是一個秀才,就是舉人也是唾手可得,這場功名,算是白揀到手。
梁盼弟的臉色越發陰沉,顯然為楊劉氏的不識好歹而氣憤,范進反倒很是從容,笑道:「人還沒過門,就先幫胡大伯算計起來了。這事啊您還真問錯了人,家有高堂,輪不到我做主。我的婚事聽我娘的,我娘怎麼說,我就怎麼辦,等什麼時候我娶小的時候,才是自己說了算。」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