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見李謙微微皺著眉頭，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就又趕緊低下頭去，猶豫片刻，終於壯起膽子，道：「你可不可以陪我一晚上……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希望……就希望我睡著的時候，你能守在我身邊，看著我睡著……」
這個話沒頭沒尾，李謙就點點頭，笑道：「其實，考到我們這個學校來的，多多少少都是心裏有點追求、有點嚮往的。可是，沒進來之前還好，從外頭看過來，那真是花團錦簇。現在進了電影學院，算是一腳踏進了這個圈子的外圍，耳濡目染、道聽途說，這個圈子裡的事情，一點點傳進學校里來，很多人就開始逐漸明白，原來所謂電影，所謂藝術，從來都不是大家此前所想象的那樣純潔、那樣高尚。」
她為人單純，善良，誠懇，絕對是一個相當值得交往的人，可是命運離奇，導致他不得不稍微對她保持一點距離——雖然事實上到現在，因為跟周嫫的關係已經走到這一步，連他自己都覺得，再拿自己已經有女朋友這件事來做擋箭牌，實在是有點操蛋、有點虛偽。
他笑笑，「不錯，這個車挺適合你。」
但是，就連彼此關係更加親密的廖遼，他都有些不忍心下手去禍害，更何況是單純如稚子的謝冰？
許久，謝冰抬頭，「那……我回去了。」
從小在那樣一個男女平等的社會環境下長大，雖說男人嘛，三妻四妾簡直就是畢生
和_圖_書夢想，可真到了眼下這樣一個法律允許納妾、而且社會對於納妾這件事也相當寬容的時代，那過去多年的思維慣性，卻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改變的。
李謙笑笑，伸開雙臂，「來，抱抱你！」
李謙問明了謝冰停車的地方，就繼續送她過去。
實話說，如果是單純交朋友，他其實是很喜歡謝冰這個小女孩的。
過了一會兒，謝冰緩緩地轉過身來——眼中似有淚花閃動。
這件事，齊潔當初還是他老師的時候，就曾經調侃過，廖遼後來也鄙視過，但多年的習慣，豈是那麼容易改掉的？
李謙笑笑，順手接過手帕，道：「好了，哭也哭過了，現在呢，不要多想，好好的回去洗個澡，踏踏實實睡個好覺，明天一覺醒來，就什麼事兒都沒了。」
李謙抿嘴，笑笑，把手帕往前遞了遞，低聲說：「擦擦吧！……我明白的。」
此時看到李謙掏出手帕遞過來，謝冰瞬間就徹底失控。
頓了頓，他嘆口氣，有些感慨地道：「所以，有人失望，有人激憤，當然也有人暗喜。有人開始打退堂鼓，也有人在一點點地調整自己的心態，堅信只要自己夠努力，再複雜的圈子，也一定能出人頭地。」
說到這裏，她怯怯地抬起頭來看向李謙。
她往前一步，緩緩地靠進李謙的胸膛上，然後緊緊地抱住他。
男人會喜歡女人，會喜歡很多的女人，這是天性。
但https://www.hetubook.com.com偏偏，謝冰的善良與單純，又是那麼的讓人心生憐愛，讓他猶豫許久，都不忍心開口去直接拒絕她的這一點要求。
頓了頓，他笑道：「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有女朋友了，所以，所以我……你明白的。不過呢，咱們畢竟還是朋友啊，而且我還算是你的老師呢，以後有什麼事情、遇到什麼問題，你還是可以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的。好不好？」
李謙合攏手臂，右手在她的後背上輕輕地拍了幾下，「別哭了哦，好啦，不哭了！」
又過幾分鐘，她的哭聲和哽咽聲，終於停下。
……
李謙有些猶豫。
她剛剛哭過的眼睛有些紅腫，眼中有些尚未流出的淚水，使得她的眼睛帶著一抹朦朧的迷醉感——有一抹驚喜一閃而過，但更多的，卻是突然湧起的，更多的傷心。
「其實……其實我知道，你是不想……不想讓我給你打電話的，可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只要一閑下來，就想摸手機，就想知道你在哪裡呢，就想聽聽你說話，就想看看你……我、我……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一，他需要穿一件洗的很乾凈的白襯衫，但是，不要打領帶。
這個時候，道路兩旁只剩高大的老槐樹，路上突然就變得安靜下來，只有時不時駛過的車輛，會帶來一絲入秋之後夜涼的風。
她拿起手帕看了看，不好意思地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不起，都給你弄髒了。」
突然就無聲地又流出淚來。
……
所以，他拒絕過謝冰，也拒絕過廖遼。
他可以轉頭走開，但他沒有。
而很顯然，李謙雖然長著一張十八九歲的臉，但他卻絕對是可以被歸入老男人範疇的。
頭仍是低垂著的，李謙看不見她的表情。
謝冰接過手帕來，一邊哭、一邊擦。
足足一分多鍾，她的手臂始終勒的很緊，然而最終，她還是無奈地鬆開手臂，放開了李謙。
兩人相對沉默著。
第二，他需要帶一塊不需要多貴、但必須有些歷史、有些故事的手錶。
而恰恰，李謙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嗚嗚咽咽。
此時天氣尚熱，李謙穿的是一件短袖的白襯衫，而他本來不習慣帶手錶，但前些天周嫫送了他一塊，最近一直都在帶著，然後……從一輩子開始，他就有一個綿延至今足足二十多年的壞習慣，那就是，隨身帶手帕。
李謙走過去，順手掏出口袋裡的手帕來——這是個極大極大、且極為可惡的壞習慣。
謝冰愣了一下，愕然抬頭看他。
謝冰點點頭，笑笑，然後低了頭往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
然而，她突然站住。
兩人又走片刻，謝冰站住，伸手一指前面不遠處，說：「那就是我的車。」
李謙笑笑，點頭。頓了頓，又說：「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聽出李謙話里的感慨來，謝冰雖然不知這些話所從何來，卻還是乖ｈtｔps://ｍ.hｅｔubｏｏｋ.cｏm•ｃｏｍ巧地不再吭聲。
遠遠近近，有霓虹閃爍。但偏偏在這條街道上，連街燈都是灰黃的，在兩人四周，拉出好幾道淺淡而交錯的影子。
似乎過往積攢了一年的那些期待、那些猶豫、那些愛戀、那些失落……在這一刻，都化為淚水，洶湧流淌。
李謙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一輛很漂亮的甲殼蟲。
於是，最終，他點點頭，說：「好。」
只頃刻間，李謙的肩膀就已經被她的淚水打濕。
因為老男人，尤其是經歷過許多事情、人到中年的老男人，往往都會比較有耐心，而且往往比較會關心人、也願意去關心人——這種人，逮著一個算一個，對年輕且充滿幻想、尤其是如果再缺少點安全感的女孩子來說，簡直擁有著一擊必殺的絕技！
就像葛大爺在某部電影里的那句台詞一樣：殺人不犯法，我也下不去手。
而且他心裏很清楚地知道，眼下謝冰的這一點要求，自己是絕對不該答應的。
足足十幾分鐘，她才終於緩緩收聲，只是不斷地哽咽著。
從某種角度來說，老男人是最可恨的一個人種。
她趴在李謙的胸口，似乎點了點頭。
但一個善良的男人，一個道德觀已經定型的男人，即便會喜歡很多女人，卻總還是會留有自己的最後一層底線。
第三，他需要一塊可以隨時掏出來的、洗得很乾凈、聞起來最好有些淡淡香味的手帕！
謝冰聞言先是點點頭，但小心翼翼地看了李謙片刻，她低下頭，低聲hetubook.com.com道：「我知道我要是說出來的話，會有點過分，可是……可是我真的已經好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我每天都把自己折騰的很累，筋疲力盡那種，可我總是會在半夜就醒過來，然後就成夜成夜的發獃。所以，所以……」
謝冰也笑笑，點點頭，然後低下頭去，看著腳尖。
那就是，他並不會為了自己的慾望，就去把自己喜歡的女人們都霸佔到手裡——即便她們自己願意，都會叫人心生猶豫，害怕自己給不了她們幸福，更不要說什麼巧取豪奪了。
見李謙許久都不開口，謝冰猶豫許久，終於還是主動說：「你的這些同學，都挺好的。」
李謙站在原處，看著她的背影。
很多時候，對於思考事情更偏向于感性的女孩子來說，一塊遞過來的手帕，一種好聞的味道，一句低低的、暖心的話，就足以讓她們愛得死去活來。
夜市依舊熱鬧，但電影學院的學生們卻已經開始紛紛往學校走了，小吃巷走到盡頭，燈火突然一下子就暗了下來。
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既然已經邁出了第一步，那就要乾脆做得徹底一點。
有人說，一個男人，可以窮困，可以寒酸，也可以不帥，但只要有三樣東西在身上，那就絕對不會缺少女人投懷送抱。
「我可以……抱抱你嗎？」說話間，她眼中不知積蓄多久的淚珠，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地湧出，順著臉頰飛快地滑落，「我……我知道很過分，可是、可是……我都從來沒有抱過你！」
夜風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