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才剛出了京劇院，還沒到停車場呢，卻突然有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來，李謙順手接了，對方開口就道：「我是程素瓶。」
等到喝了杯茶，老爺子照例要上樓午睡，李謙就直接告辭了出來，程素瓶又照例送他出門，到了門口，李謙道：「別送了師姐，回吧！」
自己的師傅是她父親，但她的師傅卻是另有其人，所以從老爺子這裏論，自己應該管她叫姐，而從老爺子這裏論，她正好該管自己叫師弟。
這個關係……有點彆扭，但仔細一想，卻是順暢的很。
「呦！」
「這周六，要是快的話，估計一上午就完事兒了。」
一部電影或電視劇，如果說最重要的人，那顯然是掌控一切的導演，所以這個活兒，對於經驗、名氣等等各個方面的要求，簡直是異常的高。而且，別說導演了，哪怕是副導演，都不是剛出校門的學生能混上的，哪怕是順天電影學院這樣的學校出來的導演系學生，也得至少在圈子裡摸爬滾打好多年，才能慢慢出頭。
至於編劇系……事實上很多人才剛剛大一，就已經開始接活兒了。當然，他們接的活兒，不是自己寫本子，而是做槍手，幫別的大編劇槍活兒。
跟華夏戲劇學院那邊從大三開始，校方就會鼓勵學生外出接戲接活兒不一樣，順天電影學院歷來的規矩就是要求在大三結束之前，所有學生必須保證做到全日制，等到大四，則是要開始準備畢業作業，或排大戲，或交本子，或出作品，課程壓力卻已經接近沒有，對於學生外出接戲接活兒，校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類似這樣的人物，李謙上輩子也不是沒見過，只是那個時候，他的地位畢竟有限，就算是見過，也充其量只是點頭之交而已。
簡單來說，擁有像她這種性格、長相、能為的人，無論男女，都是屬於不飛則已，一飛衝天的那一類。水平不夠、地位不到的人，壓根兒也沒機會、沒資格跟人家結交什麼。
但是跟他相比，宋玉品在攝影方面的天賦，就和_圖_書要差了不止一籌了。所以，隨著學習的深入，他雖然還能跟上步子，但是卻已經跟李謙拉開了一定差距。
比這個稱呼更有意思的，其實還是程素瓶這個人本身。
「好無聊啊！」
孫玉婷答應了一聲，卻是又道：「我跟你說個事兒，我剛才接了個活兒。」
電話那頭，孫玉婷似乎有些失落，不過她還是很快道：「那行吧！隨便你，別說我沒照顧你生意啊！」說話也不等李謙說話，徑直把電話給掛了。
程素瓶緩緩地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我最近突然接到一部電影的角色邀請，據那導演說，他跟你很熟？所以想找你了解一下。」
而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日子，就等於全然沒有工作了，剩下的，全是玩。
程素瓶的扮相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氣，唱腔也是華美瑰麗，如行雲流水一般，那大青衣的氣場一開，雖然跟她對戲的是程老爺子的三弟子、順天京劇院的副院長，也就是李謙的三師兄杜明雲，卻仍是被她飆了個旗鼓相當。
孫玉婷「嘁」了一聲，道：「姓李的，你又小瞧我！告訴你，是真的！一家廣告公司的外包活兒，就拍幾組照片。怎麼樣，來不來？一萬塊錢，分你一半！」
然後才又解釋道：「我問了大師兄，從他那裡要來的。」
當然，時代在變，有些事情，也不是上頭想管就能真箇管得住的。
跟他們相比，攝影系和導演系，絕對是屬於苦逼的存在。
李謙「哦」了一聲，問：「那你打電話找我，有事兒？」
感覺到手機在口袋裡又唱又蹦的，他卻是絲毫都不受影響，一直到把眼前的一株牡丹花拍到異常滿意，這才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都上了車了，李謙還有尋思片刻，搖頭失笑。
只不過，前者掙的是大錢，而後兩者，則是屬於出去打零工的級別。當然，像導演系、製片系，以及李謙他們的攝影系，卻連打零工都沒什麼機會。
李謙當時就搖頭，「周六不行，我有事兒。」
……
宋和*圖*書玉品，顯然就在此列。
整個攝影系96級，要論構建影像的天賦和靈性，李謙至少前三。
孫玉婷聞言猶豫了一下，問：「下午也不行？要不我跟他們說說，把時間改到下午？大不了咱們擦點黑唄，反正最遲八九點鐘，也能弄完。」
聽到他的抱怨時，李謙正好剛拍完一張直起身來，不由得就搖頭笑笑，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行了，哪兒那麼多廢話，接著拍。拍夠三十張咱們就先撤！」
大家都散落開，正各自|拍各自的，李謙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來。
等到散了戲，李謙順著人流往外走。
有時候是去他老師程雲山老爺子的家裡，也有時候，是去順天京劇院，老爺子雖然已經退休，但他本身就是順天京劇院的特別顧問、名譽院長，在那裡有辦公室，三弟子杜明雲現在也是副院長，他要在那裡辟出一間屋子來教學生，自然沒有問題。
李謙學戲的資質只能算是普通，要認真說，應該算是屬於那種「教不出來」的學生，這輩子要學幾段戲，沒問題，但要想登台、當角兒，乃至於唱紅，也不是說完全不可能，只是會很難。不過，他的攝影天賦，倒是相當不錯。
李謙想了想，又搖頭，「真不行，下午我也有事兒。這樣吧，你還是找玉品。幾張廣告照片啊，平面的東西，玉品那水平，足夠忽悠他們了！」
而學到這一部，再跟前世拍戲時候做演員、做副導演的那些經驗一結合，李謙自己都感覺，自己幾乎每天都處在飛速的進步之中。
順天府植物園裡，宋玉品捧著照相機，不斷地調整角度，試圖把老師講過的構圖原理都給套進去，可是拍了沒幾張照片，他就忍不住了，直起腰的功夫，抱怨連連。
等她進去了，李謙站那裡略一尋思，明白了。
程素瓶聞言淡然一笑，一如既往沒有多餘的話，只是應了一聲，「好。」
李謙眨眨眼睛，問：「為什麼？」
李謙應了一聲，然後道：「就是來應付個差事，要求每個人三十張圖片，一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兒就能完，中午我請客，後街老地方，記得來啊！」
所以，雖然校方管得嚴，但校門口卻幾乎每天都有人蹲那兒瞄人，至於有人脈、在學校里認識老師的，那就更是直接走內線找人了。
所以，雖然日復一日，但每一天都覺得新鮮有趣。
李謙聞言訝然，不由笑問：「那我該叫什麼？」
更何況，真正抓得嚴的，也就是校方罷了，具體到輔導員和老師那裡，往往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大差不離的，能批的假也就批了。
處理完了公司三位新人的發展路線問題，李謙清閑下來，漸漸的，往公司那邊去的就少了，開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電影學院課程的學習和對京戲的學習上。
等到學完了近中午的時候，魯師母照例要留飯，正好師姐程素瓶也回來了，李謙就也順勢答應下來，吃過飯喝茶的工夫，才笑著對程素瓶道：「師姐，下午是你在順天京劇院的戲吧？我都買好了票了，聽你的戲去！」
也怪不得他會抱怨，都已經大二了啊有沒有，居然還有人連靜物都拍不好，連基本的構圖和光線都渣到幾乎不能看，最終連累得整個班級都得陪著跑來拍靜物。更何況，那傢伙一向跟宋玉品不大對付，暗地裡別過好幾次了都。
李謙笑笑，問：「什麼時候？」
這一句話，頓時把李謙的注意力給拉過去了，他訝然道：「你接了個活兒？別告訴我是發傳單啊！」
所以到了現在，大二下學期臨近尾聲，王靖露和沈甜甜她們都已經可以認真地考慮接戲啊試鏡之類的問題，但電影學院這邊，至少是在明面上，是沒人敢說要出去接什麼活兒的。別管哪個系，表面上都還得老老實實的窩在學校里。
周六上午，是李謙學戲的時間。
所以，進入大二下學期開始，李謙他們這個年級，就開始有點人心浮動了。雖然學校一再的加強管理、三令五申，但是漸漸的，請假的人開始多了，各種名目、堂皇正大，就算是你明知道他是出去接活兒了，也說不出https://www.hetubook.com.com什麼來。
至於攝影，那是負責直接把導演的要求給轉換成畫面的關鍵崗位，幾乎每一個成名的導演，都有自己的所謂「御用攝影」，離了「御用攝影」，他們甚至會堅決不拍，由此可知，攝影對於一部影視劇的重要性。
相比之下，表演系，美術系，編劇文學系，是最熱門的三個系。
她自小便得老爺子言傳身教，無論待人接物，都是一派大家風範，但這副性子卻也就此養成了——似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她吃驚似的，別管什麼人、什麼事兒，她永遠都是那麼的淡然處之。
……
程素瓶淡然笑道：「叫姐。」
程素瓶淡淡地笑道：「我怎麼就不能知道？」
今天上午沒去京劇院，是直接到的老爺子府上學的。
下午順天京劇院的《四郎探母》，唱得滿堂喝彩。
這時候，宋玉品聞言哀嘆一聲，卻也只能繼續低頭拍照。
是孫玉婷，她開口就問：「喂，謙，你們在植物園呢？」
表演系不用說了，二十歲左右的男孩女孩們，又是電影學院的在校生，只要眼界放低一點，想接活兒，難度不大，而美術系的學生……眾所周知，國內的電影電視劇，一向不太重視美術，所以，國內影視圈有名氣的電影美術大師屈指可數，一般人根本請不到，而且就算請得到，很多劇組也壓根兒就不捨得掏那份兒貴錢，於是，要價低廉的美術系學生，反倒成了香餑餑，哪怕是過去人家劇組裡打零工、做實習生，也很受歡迎。
而他自己似乎也逐漸感覺到，自己這輩子在攝影上，估計是很難混出什麼大名堂來了，所以學習起來，也就越發覺得沒了動力。
電影學院的學生，不管哪個專業，水平都有基本保證，要價又低，對於影視圈子來說，尤其是對於投資有限的劇組來說，絕對屬於物美價廉的最好選擇。
李謙聞言眨眨眼睛，扭頭看了看正在七八米外尋找攝影角度的宋玉品，笑了笑，問：「有這種好活兒，你還不優先照顧玉品？找我？」
而對於電影學院的學生來說，比m.hetubook.com.com如表演系，可能出去接一部戲，哪怕是配角，耽誤個一個月兩個月的功夫，就能有幾萬甚至十幾萬入賬，如果是電影，那就更乾脆，多說也就是一周的功夫，演完了，那就是少說幾萬塊……誰不心動？
程素瓶卻是笑著站住，道：「聽你師姐師姐的叫，都聽了快半年了，一直都沒糾正你，在咱們這一門裡，我可以叫你師弟，但你不能叫我師姐。」
大一的時候，大家都是剛入校，老師們教授的也都是最普通、最基礎的知識，那時候，縱有差異，其實也還不大看得出來，但是當小兩年的時間過去了，隨著學習的深入，各人之間的天賦差距，就開始逐漸顯露出來了。
孫玉婷似乎早就料到李謙會這麼問了，聞言當即道：「他那個水平，渣死了！姑奶奶怕拿不出手！少廢話，你就說來不來吧！」
而身為導演系和攝影系的學生，看著同一個年級的同學，出去一趟回來就抖得人五人六的，出去一趟就摟一把錢進口袋，很多人不知不覺心裏就長草了。
李謙愣了一下，站住，猶豫片刻，還是叫了聲「姐」，然後問：「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
不得不說，同樣的日子，在有些人心裏，可能覺得單調而乏味，但在另外一些人心裏，卻可能會始終都感覺興趣盎然，趣味橫生。
其實要按說，他可以去後台轉轉的，杜明雲是他的師兄，程素瓶也是姐姐，關係都不是普通，但一來他自覺跟程素瓶不熟，二來杜明雲這個人，是屬於特別有架勢的那一種，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比老爺子還厲害，所以儘管打過不止一次交道，李謙卻仍然不太願意跟他走得太近，於是也就沒去後台，聽完了戲就直接走人。
程素瓶笑笑，一邊拉開門回去，一邊卻道：「自己尋思尋思就是了。」
那麼，顯然，這又是一個極難出頭的崗位。
正好宋玉品拍完照片過來，李謙把這事兒跟他一說，說是孫玉婷找他出去搭班兒接活，宋玉品當時大喜，「我姐真夠意思！」
李謙聞言卻只是笑笑，很快就又找到一朵花，開始觀察、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