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京劇唱腔的韻味，但不是要照搬京劇，這畢竟是一首歌，師兄，你這個太有板有眼了！把京劇的東西丟掉先，嘗試著把他理解成一首歌來唱……呃，師兄，你會唱歌吧？」
只不過上一次的確是李謙的家，但這一次，這裏應該算是自己妹妹的家了。
窗外，夜色正好。
王靖雪猶豫了一下，越來越激烈的心跳幾乎要按捺不住，她終於忍不住道：「那要麼……我也過去看看？」頓了頓才又完全沒必要地加上了一句解釋，「我也有點想小露了。」
王靖雪點點頭，道：「不急，再者說……我覺得，我們三個如果我先出個人專輯的話，會不會……」說到一半，她停下了，李謙看看她，笑道：「會不會什麼？不太好？」
王靖雪又笑笑，低下了頭。
等她走了，李謙端著水杯走到窗前，看她走到車子旁邊，看她進了車子，看她發動了車子，又看著她開著車子遠去，端著手裡仍然有些燙的水杯，淺淺地抿了一口。
經歷兩年多近三年不間斷的投入建設，時至今日，無論是從硬體設備，還是從錄音師的專業程度來說，明湖文化的錄音室，都已經是國內頂級的那一批了。
房間很小，很局促。
正在籌備演唱會的何潤卿忙裡偷閒，也在中間加入進來，對這兩首歌稱讚不已。
所以，錄音結束之後，李謙早早的就把廖遼打發回家去休息了，自己則讓人給定了明天飛蘭州府的機票，然後就跑去七樓的影像工作室，去查看特效工作的進度。
當然，看完了自己關門弟子的這點家當，老爺子很高興，但他們這一次過來的重點，可不是這個，而是，錄音。
於是，他停下動作，半開著車門坐在車裡。
老爺子年級雖說不小了，但精神矍鑠，一路看一路聽李謙介紹，對公司里的很多東西，尤其是那個影視特效的效果，都是相當的感興趣。
李謙聞言笑了笑，一邊擺手招呼她隨便坐，一邊道：「知道，你這套理論，我聽小冰說過。說是要踩著高跟鞋如履平地是吧？小冰還說，什麼時候不|穿高跟鞋反倒不適應了，才是真的練到家了！」說話間，他不屑地搖搖頭，道：「謬論！」
兩人進門，李謙自己換了鞋，然後拿了一雙客用拖鞋給她，自己就徑直進屋子裡先把水燒上了，回過頭來時，見她已經換好了拖鞋，就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她換下來那高跟鞋，微微皺起眉頭和圖書，道：「有演出也就罷了，平常的時候，還是盡量不要老穿那麼高的高跟鞋，據說對身體不好。」
……
李謙應聲回答道：「保值增值啊，你又沒有別的投資渠道，房子這個東西，目前來看，增值會比較快，尤其是在順天府。反正總比你存在賬戶里吃利息要划算。」
而今天，一號錄音室里，迎來了幾位特殊的來客。
巧的是，今天自己偏偏就回來了。而且還是晚上十點突然回來的。
王靖雪張口就想拒絕，她前不久才跟媽媽一起過去了一趟，去探小妹的班，但不知為何，猶豫了一下，這個話沒能說出口。
聽她這麼一問，李謙反而「啊」了一聲，「你不說我倒差點兒忘了，我回來拿東西，明天要去甘肅那邊探班！」頓了頓，他將起身未起身，問：「你要不要一起去？要去的話，我這就打電話讓人給你訂票！」
王靖露不在家，自己要麼住廖遼那邊，要麼羊圈衚衕，再不然就是謝冰那邊，總之，會回到這裏來獨守空房的可能性，實在是不大。
京劇大師，程派的嫡系傳人，順天京劇院名譽院長，程雲山程老爺子，和他門下的大弟子，國家京劇院副院長、當下國內京劇老生的頭把交椅，程派在這一代的代表人物和旗幟，方少白。
背影，身材，馬尾，甚至衣服，都有點眼熟。
李謙說要送她回去，但王靖雪臉紅紅地說自己回去就行，李謙也就沒再多說，反正，雖然誰都沒挑破，但其實倆人心裏都明白，她的車就在樓底下停著呢。
大半夜的，有誰會穿著一雙五六公分的高跟鞋跑步？
李謙拉開車門，尚未下車，那女孩似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突然轉身往一邊走了幾步，站到了一輛車前——這下子李謙確信不只是眼熟的問題了。
最終無奈，他只好找了一個離得不算太遠的路邊暫時停下，準備拿了東西就走。只是，停了車還沒等下車，目光不經意間下意識地掠過自己住的那棟樓，他的神情卻是不由得為之一怔。
不要說跟廖遼的豪宅和周嫫的四合院比了，就算是跟自己和謝冰租的房子相比，都小了太多了，不過收拾的倒是挺溫馨的。
暗夜裡，瞧不清表情。
李謙把沙發上略顯凌亂的幾件布偶玩具歸攏了歸攏，然後在王靖雪對面坐下，問：「走之前還聽小露說，你正在看房子？買了嗎？」
李謙走過去，看著她秀挺的背影，然後ｗww•hetubooｋ.cｏｍ•cｏm站住，問：「大半夜的，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頓了頓，她解釋道：「我們現在的舞蹈越來越多，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大，所以老師說，要想關鍵時候不出錯、不露怯，最好就要平常都穿著，要習慣穿著高跟鞋去做一切事情。」
才走了沒幾步，就已經確信是她無疑。
「呃，我……我……」看清來人居然真的是李謙，她的神情慌亂之極，眼中滿是不能置信的神色，然後才是異常的尷尬，「我……沒事兒，我就是……跑步呢，然後，順路就跑到這個小區來了。」
她此刻正敏感之極，見狀下意識地也低頭看自己的鞋，然後，臉色刷的一下紅了起來——即便是大晚上的，只有一點月色，李謙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尷尬。
廖遼是李謙的女人，雖然目前來說，無名無分，但事情肯定是這麼個事情，李謙是弟子，廖遼就勉強可以算是兒媳婦了。所以，老爺子聽說李謙要為廖遼做兩首京劇風的歌曲，一方面是高興、欣慰，另一方面，卻是忍不住為李謙的這個決定而擔憂——即便是他，都知道當下正是李謙、廖遼他們如日中天的時候，這要是萬一因為推廣京劇而栽了跟頭，自非老爺子老願。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呃，多多少少有點眼熟。
李謙笑笑，要說話，正好水燒開了，就提前拿了兩個杯子，為兩個人各自倒上一杯水，一邊倒水還一邊道：「阿姨還是很有投資眼光的，比你們倆強。」
在沒進錄音室之前，只是試唱，方少白的唱，就被李謙直接打回去了。
王靖雪頓時又尷尬地低下頭。
「原來是要這樣！」方少白搖頭失笑，「拿到你那個歌本那麼長時間了，我倒是尋思過估計你不會要求我按照京戲的原板來唱，不過這個……你得給我兩天時間，讓我找找，有點不適應。」
沒等他把話說出口，王靖雪就又突然道：「你準備去幾天？」
李謙走過去，一路目光鎖定她。
下午的時候錄完了《天堂》，廖遼的嗓子已經顯得有些疲憊。
鑰匙拔下來，車大燈已經關了，但惟其如此，月光之下，那個身影才恰好入目。
畢竟，一是最近一段時間持續的大量練歌、錄音，本來就容易累，二來則是《天堂》這首歌，也比較吃嗓子，三來呢，來回飛機什麼的折騰，實話說，也是頗受奔波之苦。
李謙笑笑和_圖_書，又低頭看她的高跟鞋，問：「跑回去？你家離這兒可有十里地還多呢！」
王靖雪眨了眨眼睛，點點頭，道：「我媽最近……也這麼說，也勸我買房子。」
「呃……」王靖雪猶豫了一下，道：「是舞蹈老師要求的。」
王靖雪笑了笑，不說話了。
王靖雪抬頭看看他，笑了笑。
「我是歌手王靖雪。」
沒辦法，李謙只好親身示範。
不過還好，對於李謙和廖遼來說，彼此間的合作，早已如吃飯喝水一樣自然流暢，很多時候，李謙的意思都不需要說完，廖遼就已經秒懂，所以，在把《釵頭鳳》和《說唱臉譜》挪到最後之後，只用了不到五天，李謙、廖遼、謝銘遠這一組全力運轉的錄製組合，就完成了《被遺忘的時光》和《天堂》這兩首作品的錄製。
於是，他讓人定了許多外賣送來，給仍然留在工作室里加班的工作人員加餐，自己也留下來吃了一點，然後才起身走人。
然後，這一忙起來，等他回過神來時，就發現已經是八點多了。
……
李謙低頭看了一眼她的高跟鞋。
李謙下車，砰地一聲關上車門，雖說隔了少說一二十米呢，但夜色漸深，這種老式小區里異常的安靜，那女孩聽到動靜猛地回頭，站到路邊車前，背對著樓前的路，看樣子，似乎是裝作一副正在擺弄鑰匙的模樣。
李謙點點頭，笑道：「嗯，反正你現在肯定也不缺錢，想換就換。」頓了頓，他又道：「對了，你要是手裡的閑錢沒地方投資的話，我建議你可以找人幫你挑一挑路段，買幾間商鋪來做投資，或者……乾脆你就撿好房子多買幾套也行。」
一共兩首偏京劇風的作品，方少白自然是個中行家，所以李謙毫不猶豫地邀請了自己這位大師兄出來為自己保駕護航，擔任監製，而程老爺子也自告奮勇，要過來擔任顧問，用他的說法就是，「我想過去跟著看看你們都是怎麼做東西的。」
當然，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注意到這邊車輛的信息，看樣子，她除了轉開臉似乎是要避開來人的目光之外，並沒有意識到過來的人是誰。
王靖雪深吸一口氣，邁步跟上去。
留給李謙和廖遼錄製四首華語歌曲的時間，並不算充裕，更何況方少白之前基本上等於是走岔了路子，要從頭開始練起，所以，時間就更顯得緊緊巴巴。
和李謙、廖遼他們都是最近幾年才剛剛冒頭不一樣，從程老爺子到方少白https://m•he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那是過去幾十年，自打有了春節晚會之後，就每年必上的人物——當下國內的文藝氛圍，京劇，還沒有如李謙所經歷過的那個時空那般的衰落，至少，它還並沒有被中年和青年一代所拋棄，所以，京劇大師，還並不只是一個聽起來好聽的名號，他還是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的。
不過，李謙倒是很肯定地回答他，「您放心，不會的，我心裡有數。」
於是，老爺子見到了。
方少白跟程老爺子對視一眼，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別看是京劇界的腕兒，但說起唱歌來，他卻不得不承認，「我還真不會唱。」
等他走開，這一刻看著他的背影，王靖雪不知怎麼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夏末秋初的時候——只不過當時是自己在樓前等他，而現在，卻是一次本不該有的相遇。
眨了眨眼睛，李謙又瞥了一眼她的車，然後道：「既然過來了，那就……上去坐坐？」
王靖雪趕緊搖頭，「不了，太晚了，一會兒我媽該擔心了，我還是回去吧。」
王靖雪抬手抿起耳邊散落的頭髮，仍帶著些拘謹，點頭道：「買了，就在我們現在住的那個小區旁邊，離了沒多遠，買了一套複式的小公寓。」
李謙走到樓道口，回頭看過來，「來呀！」
車子開進他租房子的小區，果然又是沒了停車位。
廖遼的新專輯目前還屬於絕密，所以製作得很小心，為了不在圈內引起過多的消息傳播，李謙盡量都是用自己人，而牽涉到京劇用的樂器，則是方少白出手，直接把他在京劇院登台時的班底給搬了過來，現在外界頂多隻知道明湖文化來錄一首京劇風的曲子，卻絕對想不到那會是廖遼的新歌。
真要說唱京戲，眼前是兩位京戲大家，李謙那半碗水，比兩位肯定是差遠了，不過他的氣息和唱腔，畢竟是程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路子是肯定沒問題的，跟方少白也是絕對的一脈相承，所以，當他把加工過的、去掉了很多京劇板眼的腔調唱出來，方少白很快就恍然大悟！
以前還不覺得，即便是有求於他，王靖雪都可以很坦然地獨自找到他家的樓下，等他回來，一本正經地自我介紹說「我是歌手王靖雪」，但不知為何，到了現在，不管是在公司里，還是像現在這樣私底下的見面，她總是會覺得有些不自然的束手束腳。
甚至，未免她尷尬，李謙乾脆就沒下樓送她。
李謙倒完了水，回廚房放下燒水壺和_圖_書，一邊走過來坐下一邊道：「本來是打算去年年底就給你做一張單飛專輯的，但是你也知道，去年我拍了那部戲，耽誤了很多時間，今年又……唉，這樣，看情況今年下半年給你做，不過，要等你們組合的專輯出來之後吧，上市的話，估計要明年了。」
……
是個女孩兒，看背影身材超級好，扎著一個清爽的馬尾，個頭兒足有一米七五上下。
不知道是不是李謙表現的很放鬆、很坦然，這時候，王靖雪覺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微微放鬆了一點，於是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怎麼……這個時候又回這邊來了？」
是那輛相當熟悉的長城小跑。
李謙又「啊」了一聲，「對，謝總跟我提過，還催我趕緊寫歌……那……」
他們兩位都是第一次來，很少見的，李謙親自全程陪同，帶著他們兩位把公司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參觀了一遍，樂器室、休息室、錄音室、辦公室，樓上的影視部，甚至連等閑不許人進去的樓下的影像處理工作室，李謙都帶著自己的師傅和大師兄進去轉了一圈，甚至還把目前來說絕對是絕密級別的特效片斷，比如說白娘子修鍊得道、化成人形的那一段，播放給兩個人看。
李謙想了想，道：「走吧，到家裡坐坐，你好像還沒來過呢！」說話間，也不等她回應，就領頭往樓道走去。
王靖雪笑笑，低頭坐下。
李謙應聲回答道：「一天吧，明天去，後天回，你也知道，最近的時間有點緊，跟人家外邊合作嘛，不想拖拖拉拉的，還是要趕緊把剩下兩首歌錄完了才好。」
……
片刻之後，她只是道：「我們最近在練舞，準備要上潤卿姐的演唱會。另外，謝總過來上班之後，就確定我們的新專輯要提前到九月發，所以，接下來我們就該預備新專輯了。」
熟悉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愕然回頭。
王靖雪猶豫了一下，才道：「買那麼多房子幹嘛？」
這句話，至今還清晰在耳，就好像是自己剛剛才說過一樣。
這是王靖雪第二次來到李謙的家。
老爺子則是低頭在那裡咂摸，過了半天，語重心長地道：「我知道你是想推廣京劇，我知道你的一片孝心，但你這樣弄，會不會影響孩子的發展呀？」說完了，他還看向廖遼。
李謙伸出手指撓撓眉毛，笑道：「小冰不會吃這個醋的，你放心吧！」
不過想想……也對。
而那邊，那女孩見無人過來，就又止步，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