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速度不快不慢，但極為流暢，真如行雲流水。

怎麼說呢，就像是一個人行路時，路上遇到一片薄霧擋住了前方，一開始的時候這人是停下來打量，打量了半晌，發現這霧並不厚，似乎也並不太寬廣的樣子，打量再三，確定了這個結論之後，就走進了這片霧中，繼續向前走。

良久之後，石刻被輕輕放下，而傻笑的小丫頭也終於恢復了正常，再次進入了一種不言不動的沉思狀態，然後又是過了許久，之後，又一個小石刻出現在掌中……

卡巴斯基這一回的故事，有人激昂于龍傲天的意氣，有人感慨于龍傲天的遊歷，有人饞涎著龍傲天的際遇，有人則驚嘆于島上的那三塊石碑，以及三塊石碑消失之後，出現於島上延伸向天際的青石階梯……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很多很多人。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竹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這是方天當初送給小Loli的竹簡中，其中的一片。（廬山表示這絕逼不能忍。）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有多少人，能回首過去，然後標出其變化巨大或者說有代表性的「節點」？

小Loli和小艾薇兩個丫頭都是受到方天深刻影響的，就以小Loli來說，本是非常好動的丫頭，愛和-圖-書上了書法，也愛上了雕刻，對，就是雕刻。

而很多很多，又或者說最多最多的修者，卻都是把最多的精力投注到了那位大魔法師老者的十四步之中。

一塊小小的只有巴掌大小的石頭，被兩隻還帶著些嬰兒肥的小胖手給握在手中，其中一隻手腕上赫然戴著晶瑩透明的紅色珠串，而如果把感應透入這些珠串中，便可以看到很多字跡，一些很特別的字跡。

走得艱難辛苦之類的且不說，對於走過的路途，以及還未走的前方的路途，其實，很多時候，是沒有「層次分明」這個概念的。

後來這十二個小石雕被兩個丫頭分了，而自那之後，小Loli就開始接觸石雕這個玩意。

之前看過卡巴斯基故事的人多，沒看過的卻更多，這其中的期待且不說。

之前結束的故事中，那什麼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的三問並沒在她心裏留下多少痕迹，反倒是故事一開始時，龍傲天的老師，也就是那位大魔法師老者，其從魔法學徒到大魔法師的十四步，在她的心神中一直回蕩。

若無法前瞻，則不妨回首。這同樣是方天曾經對兩個丫頭的教導之一。

但是進去之後，走著走著，就看不清了，有點迷失方向。

此際，那石頭在兩隻手掌及指際間和圖書輕輕滾動著，而與此同時，一些細碎石屑簌簌落下。如此這般，石頭在一點點地改變著，而自滾動開始，中間就一直沒停下。

別忘了，這位女俠雖然年紀極小，但現在其實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法師了。

腳踏實地，一步一步，這是方天曾經傳遞給兩個丫頭的很重要的教導之一。

方天自然是沒有時間教她的，她也不找什麼雕刻師傅來指導，就是一個人瞎玩，後來折騰著折騰著，漸漸倒也像模像樣了，而此時，她自己的小樓中，這丫頭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

從中午到傍晚，整整一個下午沒有動過分毫的身影，忽地慢慢開動了起來。

這個時候，這幾句話就在小Loli的意識中翻騰起來。

方天不在，小艾薇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兩手托著下巴，如小Loli一般獃滯地，兩眼無神，對著窗外。

小Loli看著手中的石刻，嚴肅地看，歪著頭俏皮地看，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是咧著嘴傻笑了起來。

對的，氣象。

而觀摩了很久，小Loli對於那一步，並未能太深的切入。

大約半個魔法時后，石頭的改變終於完成，然後被其中的一隻手托在掌中。

如果更精確一點來說，其實是魔法學徒的九步加上新晉法師以及初級法師和圖書這兩步，而後面的那三步則暫時被忽略了。

修鍊，不管是武者還是魔法師，又或是神殿人員什麼的，一步一步前行，雖然說有著極為嚴格的層次劃分，一級就是一級，二級就是二級，決無混淆的可能，但事實上，對於絕大多數的修鍊者來說，修鍊都如一直在泥淖中趟步。

一種所有的魔法學徒來看應該都很熟悉的氣象。

微風在樹葉上顯露出形跡，陽光在枝幹上斑駁出光影，而對於這些，觀看的人一無所覺。視線彷彿是在這裏，心神卻一直沉浸在別處。良久之後，獃滯的小丫頭終於回神，然後拿起擱在手邊的畫筆，在桌上早已攤開的畫紙中，輕輕作畫。

半晌之後，畫筆被放下，而畫紙中，一個小小的小女孩，居然也是兩手托著下巴的形象，但不是坐在書桌邊，而是坐在一個似是相當斑駁的門檻上，兩眼望著前方。

總之，這一回故事之後，大陸上，多了無數個痴獃者。

開始的時候是摸到了一些頭緒，但慢慢的，頭緒越來越多，就漸漸顯得雜亂無章了起來。

就拿普通人來說，從六歲，到六十歲，期間肯定經歷過種種成長，前進，又或倒退，以及種種轉折。但這些改變，並不是以一種平均的方式出現在生命中的，而是可能很長的一段時間和圖書都沒有多大改變，有的時候，卻又在短短的時間內，變化巨大。

如果有什麼泛量統計的話，或者可以說，整個大陸的嗓音指數，都降低了至少二十分貝。

沙迦站在一棵大樹下，久久不動，彷彿就要站成一種永恆。

方天一開始是教小艾薇識字的，後來為免厚此薄彼，又弄了一些竹簡給小Loli，當然，主要目的還是引導輔助她的修行了，那個時候小Loli就對這種書寫的形式相當的感興趣，而後來，方天為了留下一套傳承，試驗的時候，用石雕的形式雕刻了十二個小「方天」。

很真切地，一種叫做「孤單」的東西，從畫紙上透紙而出。

這是七星島上的情況，而在七星島外，炎黃城外，毛里球斯帝國之外，又或者說整個大陸之上，情況差相彷彿。

差不多同樣的時間，方天的那個小樓中。

放眼看去，那是一個眉目如畫的小姑娘，分散於腦後兩邊的小辮活靈活現，不過這隻是小細節，無關緊要，若定神從這小石刻的整體來看，分明可以從中看出一些不同尋常的氣象。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

她的身體周圍，都是石頭，嗯，各式各樣的，從顏色來說，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一種不缺，從種類來說，從普通的石頭，到玉石和-圖-書，到翡翠，到晶石，當真是琳琅滿目蔚為大觀，這些都是方天見她喜歡上了雕刻而給她找來的。

小Loli一開始的注意力主要是放在那位老者踏出的新晉法師及初級法師這兩步，而兩步中又尤以初級法師的那一步為重，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她現在就是新晉法師嘛，她的下一步就是初法。

小Loli在回首著她的修鍊歷程，然後以石刻的形式，作梳理和總結，小艾薇在回首著她的過去人生，然後以繪畫的方式，同樣作著某種分析和歸納。

……

龍傲天這一講的故事結束之後，她就把自己放進這些石頭中間了，然後不言不動只是沉思著，目光似乎放在身前的石頭上，但其實是處於一種失焦的狀態。

而此時，這個寂靜的小樓中，在那一副痴痴獃呆的形象背後，少女法師開始了一次最大規模的回首。——她的整個身心意識，都倒回到了從前，剛開始接觸魔法的時候，然後一點點地，向前推進……

而看著這個畫像，小艾薇是慣常的安靜，過了許久竟是微微笑了下，然後再一次提起筆來，在這個畫像的旁邊提上了一行字：「6歲，哥哥到來前3年。」

而此時，別說什麼法師的形象了，就連魔法師的形象都沒有。——縱然還沒有蓬頭垢面，但其實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