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月初九,下雪落墨

見到這一道題目,陳三郎心裏馬上仔細地思量起來。一邊想,一邊打開考場發放的文房四寶,筆墨之類,雖然屬於制式物品,但做工精良,倒也趁手合用。
聞言,正陽道士冷笑道:「這般局面,不正是道兄所期望的嗎?道釋之爭,百年滄桑,勝負只在此夕。」
「崑崙觀!」
「呵呵,紫禁城雖然有消息出,說官家身體抱恙,但到了何等地步,始終只得個猜測。」
時候尚早,又下著雪,行人稀少。
於是鋪紙、提筆、醮墨……
正陽道長淡然笑道:「道兄也是道門中人,何出此言?」
這便是春雪了。
二月初九,長安不見春。
……
會試是鄉試的加強版,升級版,難度自然提高許多。考題格式要求,體裁形式差別不大,但決定結果的永遠是細節,是臨場發揮。
「真人慢走。」
道童打個稽首:「稍等片刻。」
正陽道長哂笑不已:「何時道兄也變得這般悲天https://m.hetubook.com.com憫人,學那些禿驢滿口假仁慈道義?」
崑崙觀主持忘機真人。
長安外城,西北郭處有一座院落,咿呀一響,院門打開,走出一個道人來。
「你去稟告你家真人知曉,就說青城山故人來見。」
正陽道長只微微一點頭,邁步上街,慢慢向著前方走去。
正陽道長重新戴起斗笠,遮掩住半邊面容:「今天會試正式開考,王朝想藉此凝聚氣運,卻是妄想。大廈將傾,土木分崩離析,這才是大勢。」
清晨冥冥,北風呼嘯,有彤雲凝聚,轉眼間竟飄落下雪花,一點點,如破碎的梅花瓣。
忘機真人望著他蕭索的身影,眼眸突然掠過一抹古怪的神色,喃喃道:「天下不亂,無龍可扶,可若果扶持的是蛇,是泥鰍,又該如何置之?以江山為棋盤,以蒼生為棋子,不過這般棋局,果真能運籌帷幄,盡在掌握中?」
www.hetubook.com.com這街道兩邊多樹木,經歷寒冬的洗禮后,光禿禿的樹上開始萌生出新芽,有綠意蔓延,並不畏懼落下的雪花。
「這一春,倒來得早……」
一系列的動作行雲流水般,熟悉得很,像是那些武者練了千萬遍的架子招式,沒有任何凝滯之處。
三通鼓響,發放考題的時辰到了。當即有主考官打開密封的宗卷,取出裏面的考題,然後交給考場執事,讓他們發送到各間考舍的考生手上。
當紙張筆墨全部就位,吐一口氣,一顆心平靜如水。筆鋒勾勒,就在白紙寫下了第一個字。
正陽道長嘴角彎出一抹笑意:「可終歸會有那麼一天不是?而且這一天,絕不會等太久。」
然而起床來的舉子們無暇理會,才不管下不下雪。諸人簡易地洗漱完畢,就端正地坐著,等待第一場會試的考題公布。
頓一頓:「又比如,自家苦心的那一番計劃,不也遭遇意外,胎死腹和*圖*書中?根據下面的人回稟,說當時山神廟中有一個單身書生在,是破壞術法的關鍵嫌疑人物。奇怪的是,區區一介書生,何德何能……」
正陽道長隨著道童進入主殿,一進去就看見供奉在上面的老君像,老君像前一盞長明燈,燈火幽幽。燈火旁邊的蒲團上坐著個道士,麵皮白凈,雙眉濃黑,留著一叢短須。
重新掩上門,入內稟告。很快,他就跑出來開門迎接:「有請貴客。」
觀門之上掛著牌匾,寫著這三個字。
後面傳來恭送的聲音。
說著,打個稽首,慢慢退了出去。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三者何成?」
雪花落在了貢院上,發出簌簌的輕響,通過考舍小門的柵欄窗口,能夠看見零碎的雪不斷飄落。
這也是陳三郎在今屆會試上寫下的第一個字。
很快,他就來到兩株楓樹間的一座道觀門前。道觀不大,牆壁不少地方都顯露出斑駁的古意,氣息滄桑。
和圖書忘機真人稽首道:「無量天尊。」
這副模樣,看上去不過四十多歲。可正陽道長卻知道對方道法有成,駐顏有術,實際年齡比自己還要長得多。
忘機真人緩緩道:「話雖如此,可憐天下蒼生,必遭塗炭……」
穿過數條街道,約莫大半個時辰后,他出現在一條偏僻冷清的小街道上。
忘機真人嘆息一聲:「是啊……官家膝下本有七子,可惜夭折三人,只剩四個。自從前太子事發,被官家置辦,這太子的位置就一直空懸著,沒有著落,此乃禍國之根也。」
「正值科舉大年,天下士子薈萃京城,卻不知道那一位,究竟是什麼來歷,難道會是一位赴京考試的舉子……」
擼起袖子,開始磨墨,等硯台墨好,心中便打好了一篇腹稿,有了文章雛形。再閉著眼睛從頭到尾推敲一遍,使其慢慢成型,去蕪存菁,基本沒有什麼問題了。
一刻鐘后,陳三郎就拿到了考題,見四書題、五言八韻詩、經義四篇等m.hetubook.com.com,果然和鄉試時的要求相等——
忘機真人看見他雪白的頭髮,皺紋勾勒的面容,忽而嘆息一聲:「如斯犧牲,真得值得?」
正陽道長過去,敲了敲門。過不多久,觀門打開,一個道童探身出來觀望。
正陽道長脫掉斗笠,稽首問候:「見過道兄。」
正陽道長喃喃說道。
他所說的,涉及一件朝野大事。五年前,有人告發太子密謀篡逆,證據確鑿。聖上大怒,將太子打入冷官,軟禁起來。自此之後,就再沒有設立太子了。如果聖上身體安康,沒有太子也沒什麼,然而聖上狀況堪憂,一旦發生不測,又沒有儲君接替,局勢很容易就陷入混亂,上演慘烈的奪嫡之爭。
一個「夫」字。
忘機真人默然,半餉緩緩道:「如此看來,你家少主基業指日可待了。這番入京,又為何事?」
咚咚咚!
天氣寒冷,今天正陽道長穿得厚實,他抬頭望了望天空,將斗笠戴上,不教雪花落在頭髮上。
「道兄何必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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