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啊！」我說道：「讓你擔心了，我下回……下回爭取不住院。」
她似乎也尋思出來，不算數也沒啥可說，只好轉身出去了。
我努力想睜開眼睛，卻連抬眼皮的力氣也沒有，乾爹的聲音嘆了口氣：「你就這麼想過來接班？」
「陸恆川有本事，你有嗎？」王德光說道：「去了拖後腿去？小梁醫生說了，只要你師父能醒過來，准沒事。」
牽我手的人像是猶豫了一下：「黑大哥，這小子瞅著不像是能活了。」
小梁的背影看上去像是怔了一下，半晌才說道：「你說話算數，不算數……」
「管你什麼事！」小梁很兇的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看了看我的傷口，嘴上厲害，手法卻還是很溫柔：「你就作吧，三天兩頭拿醫院當旅館住，早晚你就……」
我接著問道：「陸恆川那個王八蛋呢？」
腦子裡的記憶緩衝上來了，這是唐本初。
血腥氣把鼻端給包圍了，明明是初夏的天氣，我卻覺得渾身的溫度全給流失了出去，真特么冷。
其實想起他來，我這心裏也有點過意不去，要不是為了我，他早就從牆頭上逃出去了，還至於被人追的跟狗似得。
說著，給我看護完了轉身又要走，我趕緊說道：「小梁！」
「他這是見外！」唐本初接過紙巾，使勁醒了醒鼻涕：「咋陸恆川跟著去了？」
他說的也對，認識我，算他倒了八輩子血霉，我一陣ｈetuｂook•ｃoｍ•ｃom擔心，趕緊說道：「你領我瞅瞅他去！」
我想答應下來，可也還是出不來聲，這感覺跟鬼壓床一樣，意識是清醒的，就是動彈不得。
「這次回去，你可別犯傻了，」乾爹說道：「有的事情，不能勉強，你就別勉強，還有，等你回去之後，你記住了，經常回頭看看。」
唐本初狠狠的一拍腦袋：「沒錯沒錯！我去找小梁姐去！」
我應了一聲：「死不了了。」
隔著眼皮，我也看到了一團十分耀眼的光亮，接著，乾爹從我後背推了我一把，我感覺自己輕的跟個雲彩似得，飄飄忽忽的就往那個光源上撞，而前面有一層阻隔，觸感像是一層塑料薄膜，我記住了乾爹的話，努力從那個薄膜裏面穿過去了，這一下可倒好，就好像有時人會猛然從夢中驚醒一樣，一下子，我感覺五感又回來了！
可是周圍都是管子和線，我根本動不了，王德光眼疾手快就把我給摁下了，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她……她沒跟你們一起回來，我也沒看見。」
我心裏一動，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小梁本身是個醫生，天天見慣了內傷外傷，流血骨折，咋還能這麼多愁善感。
迷迷糊糊之中，像是有誰牽著我的手，想把我給領著走了，那隻手特別涼。
小梁停下了腳步。
「傻小子，你怎麼又跑到這裏來了？」那個威嚴的聲音對我說話時，和_圖_書語氣倒是和緩了不少，還有點耳熟。
而就在這個時候，乾爹的聲音提高了：「小子，你奔著那走！」
「我有點擔心。」王德光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你跟郭家的梁子越結越大，他們會不會惱羞成怒，把你媳婦給……」
我沒有力氣掙扎，踉踉蹌蹌的只好跟在後面，但是一個很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還沒死呢，你往哪兒領？」
「老闆，我就知道你沒事！」王德光坐在了唐本初剛才坐的位置上，興沖沖的瞅著我：「你是不知道，你這是鬼門關上溜達了一圈，受外傷的地方，正好被那個鐵板給擋住了，所以只是破了血管，沒傷到了要害，不然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接著，我就覺出來一隻粗糙的手摸到了我肋下：「幸虧你跟五路神還有點交情，要不這次我也保不了你。」
「知道你好多事情沒辦完，肯定也不想死。」乾爹的聲音苦笑了一下：「算了，我守著你，你別出聲，什麼時候覺出來眼前有亮，你就跟著亮光走。」
我心裏一堵，看來我昏迷過去之後，還是把那個禍害給連累了，這個人情是真欠下去了。
我覺得自己神志越來越清醒了。
不僅不會動蕪菁，如果蕪菁還在郭家，他們還會把蕪菁給保護的好好的。
「你跟唐本初幫我看著點陸恆川，畢竟人家也是為了我，」我說道：「我這邊沒事了，他那邊……」
「你說和_圖_書了算，還是我說了算？」那個威嚴的聲音像是動了氣，一下把牽我手的人給鎮住了，那冰冷的手才不情不願的鬆開，那人也像是離開了。
耳邊有吵鬧的機器聲，眼前那股光越來越強，疼……肋骨底下真特么疼……
這話說的人直冒冷汗，就算我多迷糊也明白，能接乾爹的班，那肯定得是死人。
「我知道，我就是心裏難受。」唐本初的鼻子塞著，說起話來嗡嗡的：「我師父這麼年輕，一定不會死的，你說他……他去那地方，咋不帶著咱們呢？你是夥計，我是徒弟，他……」
「別提了。」王德光苦笑了一下：「情況比你還不如，現在也沒醒，他給你送到了醫院，通知了我們之後才倒下去的，一檢查才知道，也滿身是傷，連醫生都說，瞅著那麼文弱，不知道他哪兒來的這麼大毅力，能撐到那個時候去。」
我一抬頭，小梁一雙大眼睛腫的跟桃兒似得，但還是惡狠狠的，忍不住就問道：「你長沙眼啦？」
經常回頭看看？我被這話給說糊塗了，啥意思？
「哎呀，哎呀這可太好了，」唐本初激動的一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好，站起來又坐下：「我得幹啥來著？幹啥來著？」
說著，他一轉身就往病房門口跑，還被椅子給撞了一下，都沒顧得上揉揉。
原來乾爹說的跟五路神那交情是這麼回事。
她卡了半句話，沒說出來，就把頭扭過去了。
「你傻，https://www.hetubook.com.com」王德光嘆了口氣，遞給了唐本初一張紙巾：「你師父就是知道那有危險，才不想把咱們倆拖下水。」
王德光低聲說道：「這兩天小梁醫生家都不回，一直照顧著你，你還說人家沙眼呢，都是為了擔心你哭的，你猜怎麼著，我去上廁所，看見她在那發獃，小劉護士問她咋了，她抱著小劉護士就大聲哭了，說你看李千樹身上破了那麼大的洞，會有多疼？」
小梁轉臉瞪了王德光一眼：「誰哭了，我就是長沙眼了！」
而唐本初後面，站著的是王德光，王德光眉頭緊鎖，也是一臉愁容，但還是沒忘記拍唐本初的肩膀：「行了，大老爺們哭個屁，娘們哄哄的，你師父還沒死呢！」
「咋？」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來：「她還是被扣在郭家了？」
「你就放心吧。」王德光猶豫了一下，說道：「不過……老闆，你們是不是從郭家帶來了個髒東西？」
睜開眼睛，發現那團耀眼的光源原來是吸頂燈，這吸頂燈看著怪眼熟的，不正是縣醫院的燈嗎？
適應了這道光線，我轉頭一瞅，看見一個頭頂正對著我，一腦袋亂髮，上面還有點頭皮屑，不知道幾天沒洗了。
王德光還沒來得及回話，門就開了，小梁的聲音惡狠狠的響了起來：「你才剛醒，就又想看別人，你這是找作死知道嗎？」
我想起來了，這是……乾爹的聲音？
「嗚嗚……」好像離著我很近的地方，有和*圖*書人在哭。
「我不在現場，我也不知道啊。」王德光說道：「不過我覺得，畢竟郭屁股有點手腕，也不可能就這麼善罷甘休。」
「那不可能。」我說道：「就算這次他們再怎麼狗急跳牆，也不敢動蕪菁，他們主要的目的還是我背後東西，真要是動了蕪菁，要挾我去送東西的籌碼都沒有了，對他們不划算。」
昏迷之前的事情潮水一樣的湧進了我腦袋裡，我一想到蕪菁，忍不住就想坐起來：「我媳婦呢？我媳婦怎麼樣了？」
我記得很清楚，明明自己是去救蕪菁的，可是最後，已經不認識我的蕪菁，卻還是硬護著我，也不知道，我昏迷過去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誰娘炮了，我就是……」說到這裏，唐本初一下就給反應過來了，瞪大了眼睛：「師父，師父你醒了？」
王德光尋思了尋思，這才點了點頭：「有道理……」
「傻小子，你剛說完了就忘了，趕緊找小梁醫生去！」王德光又好氣又好笑，推了唐本初一把。
鼻子前面除了血腥氣，確實也有了一股藥味兒，跟我上次骨折的時候住院時一模一樣，酒精，碘伏，雲南白藥……
這倒也是，如果蕪菁還是被扣在了郭家，那鬧了這樣的事情，我把蕪菁給救回來就更難了。
「是啊，」雖然嗓子特別干，我還是勉強張開了嘴：「別這麼娘炮，給太清堂丟人。」
五路神……我想起來，五路神給我的鐵片子，好像就在那個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