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那個表情弄得渾身發毛：「當差，又怎麼了？」
我一手按在了屁股的大胖腦袋上：「這個真的不行，您再講一樣別的，但凡我們……」
眼瞅著鬼娶親的隊伍越來越近，我一咬牙，說道：「現在沒法子了，只能趴地上裝死人，等他們從咱們身上給踩過去，不然不管站著蹲著，都會被他，他們給衝撞上——你們都記住了，千萬別喘氣。」
「屁股……」
我心裏一提，草泥馬，你特么的倒是不傻！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除非親眼看見，否則我還真是不信。」
那個黑先生長了一張細長的狐狸臉，眉眼也都很像狐狸，現如今目光狡黠的掃視了我們一圈，跟個居委會大娘似得，說道：「什麼事兒這麼著急，要冒險從死門出去呀？」
「狗都已經不認你了，你還等什麼？」小茂也急了眼了：「還不快走！」
管你蛋事？你說管他媽你蛋事？
我心裏一沉，這個狐狸眼也真特么的是跟狐狸一樣，姦猾的了不得。
「那是貔虎犬？」這會兒又有一些黑先生給圍了過來，像是對屁股很感興趣，屁股也真像是努力吸引別人注意力一樣，大搖大擺的抖動著自己的一身花皮。
「沒別的辦法，就照著我說的做。」我先把郭洋從陸恆川的肩膀上給扶下來按在了地上，接著把衣服脫下來蓋在他身上，把他口鼻給捂住了——這一捂我心頭不禁一跳，郭洋的呼吸已經越來越微弱了，特么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得趕緊救他。
頭頂上不斷的傳來了這樣的笑聲，接著那些紙衣服摩挲的聲音響的更厲害了，像是鬼娶親的隊伍一個個躍躍欲試，就想把我們給找出來！
這下可壞了，一旦被他們發現，給衝撞了，那要咋整？別的好說，郭洋這邊就更危險了……
這下子可把小茂給嚇麻了爪：「李千樹，你，你想想辦法……」
濟爺這種傻老頭子，真的能是個黑先生？
「好了好了，」我趕緊把陸恆川和小茂給拉起來了：「混過去了。」
而屁股根本沒看我，就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一樣，可是我看的很清楚，屁股燈泡似得狗眼，像是含著一層水霧。
於是我回手捏了小茂一下，意思是說你他媽的忍著點，可小茂似乎完全已經絕望了，我耳邊聽得清清楚楚，他一口氣沒憋住，「嘶」的一下就給透出來了。
但是屁股跟我就跟兄弟一樣，怎麼能為了自己把它推出去：「您知道，這貔虎犬認主子，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我說給就能給的，跟畜生說不了人話，得看它……」
奇怪，這個地方通向了哪裡？
「咔嚓……咔嚓……」鬼娶親的隊伍應該是越來越近了，除了嗩吶的聲音，還能聽到紙片子摩挲的聲音——死人走路是沒有聲音的，這個聲音是他們身上的紙衣服發出來的。
那些聲音變了調子：「有活人吧？」
小茂不吭聲了。
「好的呀，我就喜歡你這麼爽快的後生。」狐狸臉喜笑顏開，眼珠子滴溜溜的打量在了屁股的大肥狗頭上：「我不要別的，要你這個貔虎犬。」
這個調子，猛地就給變成高興的調子了，拉著笑音，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玩意兒就在眼前一樣！
陸恆川死死的拽了我一把：「還特么的不走？郭洋就快死了！屁股是什麼意思你不會不知道。」
屁股沒動彈，陰沉沉的盯著狐狸臉，同時又看了我一眼。
「顛簸了新娘子怎麼辦？」
「有味兒！」忽然又有一個聲音尖銳的響了起來：「有味兒！」
「咳咳，」狐狸臉潤了潤嗓子，就要大喊起來：「我聽說三鬼門那邊是為了三腳鳥的事情打起來了，現在……」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接著就感覺的到，有什麼東西像是從頭頂背後給拂了過去——有點像是颳風，沒什麼分量，就是涼的刺骨頭。
「不就是條狗嗎？」小茂那耐不住了，低聲說道：「你他媽的給他不就行了？狗命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他是被選中的那個人，」那個聲音像是帶了點恐懼：「是當差的。」
放眼望過去，這裏黑漆漆一片，跟鬼門裡差不多，但跟鬼門有一點區別，就是鬼門內是一望無際的，這裏卻非常狹窄，只有一個細細的通道，跟個望不到頭的長衚衕似得。
希望老天保佑，讓這個鬼娶親，趕緊過去，好讓我們快出去吧。
「這不是混，」陸恆川卻抬起臉，死魚眼沉沉的望著我，特別嚴肅的說：「李千樹，你什麼時候被選中當差了？」
這倆聲音別提多特么瘮人了，跟指甲蓋撓玻璃差不離。
選中？誰特么選中了？
我后心一下就涼了，草他大爺了，這下要壞事！
這些味道跟濟爺在花圈店裡，聞了好多年。
對了……我一下就給想起來了，卧槽，我特么上次去鬼門關給陸茴叫魂，就遇上了很大的儀仗，儀仗裏面的那個聲音確實說了，要把我給留下。
而這回耽誤了一段時ｈｅｔｕbooｋ.ｃｏｍ.ｃｏm間，小茂那邊可能憋氣憋得有點扛不住了，一手就抓在了我手上，像是在催我趕緊想法子，可這幫隊伍就是不走，我特么又不能跟放羊似得把它們給趕開了！
「你娘，」我說道：「這特么的既不是無常，也不是陰兵，這特么是鬼娶親，結冥婚！」
「嗚……」嗩吶聲平時聽起來要麼悲涼，要麼喜慶，可這個時候的嗩吶聲，只透出了讓人心寒的詭異，斷斷續續的，跟平時聽到的根本不一樣，很像是催魂的。
而那幫跳舞的人後頭，隱隱約約有個很龐大的白色東西，仔細一看，就能看出來那像是一頂轎子——只是那個轎子是用紙紮出來的，老子從小跟著濟爺賣紙活，自己就不知道扎了多少個了！
又有一個聲音跟著回答了一句：「是不平。」
「這個地方，是三鬼門和陰間的交叉口，為什麼廢棄了，就是因為這個交叉口時常不穩定，有時候就會跟陰間的人撞上，陰兵過道什麼的，更是家常便飯，」小茂壓低了聲音說道：「不過我爺爺給我看了黃道吉日，這個時候，沒有陰兵過道和無常勾魂，應該是安全的……」
「小夥子，貔虎犬只認比自己強的主子，」狐狸臉桀桀的笑了：「我看著，你未必比我強。」
我凝氣上迎香穴，一下就聞出來了，這個葬氣味兒，恐怕就是這個隊伍傳過來的！
正在他們要踩到了我們頭上來的時候，忽然嗩吶聲和腳步聲都給停下來了。
後院的石老爺子偏癱了，沒人伺候，濟爺給買了紙尿褲，說碰上集市甩賣，幾分錢一片，不買吃虧。
冷汗混著血往下流，狐狸臉黑先生大驚小怪的看著我，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夥子，你這傷是怎麼挨上的？沒什麼問題吧？還是說，你這個傷是為了三腳鳥受的？」
小茂這話還沒說完，我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低低的嗩吶聲，跟古裝劇里的送親隊伍似得。
我咽了一下口水，眼瞅著那些一身素白，戴著高帽子的隊伍，衝著我們跳過來了。
我回身就問小茂：「你說這個地方危險，是怎麼個危險法？」
這些東西怕潮，潮了會變色，會「不爽利」，做出來的紙活樣子不行，沒人愛買——本來生意就清淡，再沒人愛買就更慘了，買紙的原料錢都換不回來。
「新娘子的禮。」
一股子涼意貼了過來，去你媽的，現在不想衝撞也特么只能衝撞了，我剛想著起來衝過去，但是忽然聽到了頭頂有個m.hetubook.com.com倒抽冷氣的聲音：「我認得他。」
但是我這個樂觀的想法剛冒到了腦海之中，就聽到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從我耳邊帶著咯咯笑意的響了起來：「找到了！」
真是日了狗了！
我一咬牙，回頭看了屁股一眼，心說我一定會把你給救回來的，你一定得等著我！
「你懂個屁，死人的眼睛都是向前看，很少有向下看的，」我喘了口氣：「再說了，你有別的辦法嗎？」
要看見簡單，我後背紋身露出來就能看見了。
郭洋的傷可不是假的，小茂的眼睛滴溜溜的從這頭轉到了那頭，像是在打什麼壞主意，我心裏有譜，抓住小茂腰的手更用力了，疼的小茂渾身一抽，呲牙咧嘴。
愉快你麻痹，我盯著屁股：「回來，我不用你換！」
屁股估計也弄明白了，本來還在緊張的搖尾巴，這會兒也不搖了。
「踩上去吧？」
「這樣行不行？」小茂心存疑惑：「咱們幾個大活人給他們當墊腳石，他們發現不了？」
「是啊，」周遭那些黑先生也隨聲應和：「不過我不大相信，帶著三腳鳥的人，有膽子上這裏來送死，八成是什麼謠言吧？」
「這不是我兄弟剛才在三鬼門口上被人給打了，」我衝著身後的郭洋努了努嘴：「等著治呢。」
特么的，他這個不懷好意的眼神，肯定看出來什麼了，可是他似乎對三腳鳥和做魁首並沒有什麼興趣——十鳥在樹不如一鳥在手，現在跟帶著三腳鳥的人打肯定不會落下什麼好處，要不然我也不能殺出重圍，所以他是打算趁機從我這裏勒索了貔虎，簡直是逮到個禿子撓一把。
「那走吧。」
是啊，所以你們趕緊走吧，別他媽的磨嘰啦，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我一把拽住了狐狸臉：「有話好好說！」
隨著這個送葬隊伍越來越近，我的心也越提越緊了，心說這次一定要運氣好，把我們踩過去也就算了，可千萬別再鬧什麼幺蛾子了。
現在我們倒是想躲，可這個地方跟個窄衚衕一樣，三個人並肩走都有點費勁兒，躲哪兒去？一旦跟那個隊伍來個對頭碰，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我重新打起精神，就帶著他們往外走，這個通道裏面黑漆漆的，有一種很奇怪的味道，發甜發腥，像是葬氣味兒！
「我看也是，這例會開完了，三腳鳥就現世了，怎麼就那麼巧。」
果然，一個細細的聲音在外面頭頂上響了起來：「地不平。」
但這話我不好直接開口，只好m.hetubook.com.com賠笑說道：「您可能還不知道，大門口那邊鬧騰起來了，亂鬨哄的，我們出不去，只好走這個門了。」
我沉了口氣，對他笑：「可以，您說看中了什麼，拿得出來的，我一定給。」
這擺明了是勒索，這個地方都是大家以物易物，他想著用這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來換我們身上的某種東西。
你娘，難道是我和郭洋身上的血腥味兒？
陸恆川和小茂緊跟著也一起貼在了地上，都閉住了呼吸，也把露在外面的皮膚都給遮擋住了。
「有活人！」
濟爺平時賺錢賺的不多，有點閑錢時不時還要分出去一些——村東頭的馬二娘白內障瞎了眼，兒媳婦不伺候她，濟爺暗暗會買點麥乳精給她放炕桌上：「你兒媳婦讓捎來的。」
「活人擋路了……」
狐狸臉黑先生的眼光也滴溜溜直轉，忽然低聲說道：「我對三鬼門那邊的事情也沒什麼興趣，不過你們這一出去，恐怕是打算偷偷出去，不想驚動其他人吧？」
正在我飛快的轉動著腦子想轍的時候，屁股忽然掉了頭，衝著狐狸臉就過去了，伸出了肥大的狗頭，就往狐狸臉腿上蹭——認主？
我一下愣了，而狐狸臉也先是一怔，接著就對我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通靈性的貔虎犬，果然只認強主，識時務！好，狗留下，你們可以走了，這筆買賣，做的很愉快。」
俗話說無利不起早，既然開了這個口，顯而易見狐狸臉就不會白白放走我們，於是我就直接說道：「我們這邊事情緊急，確實不想驚動別人，要不請您行個方便？今天您給這個人情，我們記得住，將來有機會，一定湧泉相報。」
「咋壞了？」我一抬頭，就看見了這個長長通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小撮人，最前面是兩盞燈籠，飄飄忽忽的，而那些人頭上戴著很高的白帽子，果然一個個的全都在吹嗩吶，一邊吹著嗩吶，他們還一邊跳著步伐詭異的舞，跟特么跳大神的似得。
「這是怎麼回事……」小茂也給傻了眼：「我爺爺明明說了，這個時候，沒有無常，也沒有陰兵啊……」
誒？你認得誰？
這個聲音，被門夾斷了。
「嘿嘿嘿。」
「沒其他的路了……」
「十凶煞，鬼娶親，人遇見，身魂分，」小茂結結巴巴地說道：「咱們也太倒霉了吧？這鬼娶親是十凶煞之首，遇上了保准摸不到好果子吃，咱們，要不還是……」
有葬氣味兒，那就一定會有死人！
果然，那些紙張摩挲的聲音停了下來ｗww•heｔuｂooｋ•coｍ.cｏm，我一愣，咋沒動呢？難道沒發覺？
「哈哈哈。」
狐狸臉抿了抿嘴，眼珠子滴溜溜往四周談買賣換東西的黑先生附近溜了一圈：「我這個人淡薄，可周遭的人是不好打發的呀，你們要出去可以，要不先跟我做點買賣？」
「屁股不是一般的狗。」陸恆川一抬死魚眼，暗暗的也拉了我一把，意思是實在不行就闖出去。
打這個狐狸臉是沒什麼，但是這裏人這麼多，狐狸臉但凡倒下去，那就肯定會起一個軒然大|波，到時候把所有的黑先生全給驚動了，那特么的可就麻煩了……
神特么幾分錢一片。
「繞著走！」頭頂的那個被風吹拂過的感覺更急促了，估摸著鬼娶親的這個隊伍走的很急，全從我們身上給下來了，估計那個轎子現在也不穩當，紙張摩挲的聲音響的更厲害了，再接著，那個嗩吶和隊伍的聲音，就完全給消失了。
為了這事兒，我乾爹還費盡了心思給我收拾爛攤子，我還覺得這事兒我乾爹已經給我弄清楚了，怎麼，我還是……
小茂的意思，是退回去，可是鬼門我們進過，哪兒就那麼容易退回去了？果然，小茂回身一摸，門跟上次一樣，已經消失了。
等我抬起頭來，前後左右，都再也沒有了那個送嫁隊伍的聲音了。
我的心一下就給提起來了，回頭一看，看見了一個黑先生正狐疑的盯著我們。
我硬下心腸，趁著那幫黑先生都去看屁股，開了那門就進去了——就在關門那一瞬間，我還聽到蔣紹的聲音好奇的響了起來：「這不是我富貴兄弟的貔虎嗎？他說跟親人一樣，不換的……」
我當然知道，屁股是故意拿著自己當交換條件，就是為了我這個主人能出去！
隨著那些東西越來越近，我不光聞到了葬氣味兒，還聞到了一股子紙灰，蘆葦杆子和染色紙的味道。
「走。」
說著看向了屁股：「狗兒狗兒，你說是不是。」
我還沒反應過來，陸恆川的聲音卻忽然緊張了起來：「壞了……」
我特么的能小道什麼辦法，遇上了「鬼娶親」，你最好得躲在大樹後頭，並且在鬼娶親經過的時候，閉上眼睛，一不能出氣，二不能吭聲，三不能觸碰，不然衝撞了鬼娶親，就很有可能被娶親的惡鬼給拖走了當替身。
而屁股一反常態，壓低了嗓子，衝著我兇狠的低吠了起來，看意思只要狐狸臉一下令，它就會轉頭過來撕咬我們！
小茂雖然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卻很納悶：「可我不明白，這是怎麼混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