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們都想起來了自己在那件事情里出過了什麼力，都不吱聲了。
事情過去不少年頭了，已經有山民開始嫌棄門檻太高，問仙娘能不能拆開，人狗進門都不方便。
而每一家每一戶，都要回去把門檻給拔高了，就是為了預防針有一天來了報應，能把不好的東西給拒之門外，不讓她進來。
唐本初忍不住在我身後呸了一聲：「窮山惡水出刁民，真特么沒錯。」
「仙娘，仙娘！」忽然這個時候，留我們借宿的中年男人找來了，一瞅見我們在這裏，也愣了一下子，隨即這才局促地說道：「你，能不能先跟我回去一趟莫。」
眼瞅著一百七八十斤的大漢被我一個瘦子輕鬆的拋出那麼遠，那些山民都給愣住了，但緊接著，其他的山民又嚷了起來：「他只一個人，我們人這麼多，怕什麼！」
屁股打過來了之後，一直靜靜的蹲在了這個插翅房對面，死死盯著這個房子。
誰說不是呢……只是這次，她來討債，打算怎麼討？
我喘了口氣，盯著他們：「還有想鬧事的嗎？沖我來。」
有人看見我們，認出來是我們才是把嫁衣女給帶回來的罪魁禍首，立刻高聲說道：「外鄉人來了！外鄉人來了！ｍ•hｅｔuboｏｋ.coｍ•ｃｏｍ」
癤子，只有長在別人身上不疼。
王德光拉了他一把：「費什麼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仙娘既然讓她進來，那山民們當然人心忐忑，疑心仙娘是不是有法子，可是狗這一死，山民們就知道壞了。
我撥開了人群往裡走，一眼看見阿瑣護著仙娘在門口，被山民給堵住了。
她不肯放過他們。
我的腳步略微停了一下，沒錯，真沒錯，我們這一行，確實是不能見死不救。
「有句特別文藝的話，叫『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有責任』，」唐本初咽了一口唾沫：「現在我看跟那句話說的一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孩子們也開始唱一首童謠：「黑雲大月亮，狗子亂汪汪，雙腳不沾地，紅衣鬼新娘，門檻豎的高，莫叫她進房，吃肝吃肚腸，藏都沒處藏。」
我也懶得搭理他們，擺手又撂倒了幾個，聽見他們壯實身板上的肌肉骨頭結結實實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音，竟然還特么挺痛快的。
也就沒人敢拆了。
帶上了屁股和唐本初他們，我們就回到了仙娘他們那條街上，這一看不要緊，只見這附近的山民，把仙娘他們家門口圍的https://m.hetubook.com.com水泄不通，不少人高聲喊著：「誰放了不好的東西來，誰就償命，莫要連累無辜的人！」
仙娘盯著我，耷拉下來的眼皮忽然泛了紅，啞著嗓子說道：「你們走吧，這是我們村子的債，我們不還誰來還？」
正在這個時候，我留意到了屁股。
「老闆，麻煩呀。」王德光暗暗咂舌：「一個人的命，怎麼也不能讓一整個村子來抵，可那個姑娘也確實死的恨屈，咱們纏裹進了這種因果，管不管，都是兩頭堵……」
那就是這個地方，再也不要有人來，這個屍體，再也不要有人碰，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再也不許提起來，這必須要成為峒子里的一個忌諱。
這些山民看意思要找他們麻煩，中間已經被阿瑣給撂倒了幾個，可正因為阿瑣撂倒了這幾個人，其他的山民更害怕了，看意思要連阿瑣帶仙娘一起處置了。
「么得么得。」山民們看著哀嚎的大漢全退了幾步，裝出了一副吃瓜群眾的嘴裏，彷彿剛才叫囂著跟我沒完的，根本不是他們一樣。
就跟山羊一樣，其實很盲目，看著領頭的上哪兒，就跟著上哪兒，覺著隨大流特別安全，卻根本不管走的這個方向對不www.hetubook.com.com對——哪怕走到了河裡，也特么跟著。
這是自己做的孽，自己不防，誰幫你防？
「對，沒完！」
欺軟怕硬，這特么誰給你們慣出來的毛病？自私自利，難道就是你們峒子里的風俗？
老頭兒的手倏然就給鬆開了，張了張嘴，沒說什麼，很難堪的低下了頭：「你曉得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狗是全死了，舌頭都拔下去了，下一個，八成就輪到他們了。
「乾淨個屁！」仙娘盯著那個山民：「當年出主意，讓狗追她的，張二牛，是你不是？」
估摸著，中年男人腦袋上受的傷，就是在這裏護著阿瑣仙娘的時候受的。
我瞅著他：「有事兒？」
一幫山民，就算想再來群攻，可已經沒人敢打先鋒了。
「千樹哥哥，你可算是回來了！」阿瑣一瞅見我，高興的跟個小孩兒似得連蹦帶跳：「你快點收拾這幫人，他們膽大包天，要欺負我們莫！」
我知道，屁股是昨天跟蹤了嫁衣女之後，看到了嫁衣女就是這麼做的，它模仿給了我。
「就是這幫狗日的外鄉人，一定是他們動了那塊地，才害的咱們擔驚受怕！」不少山民虎視眈眈的圍了過來：「這事兒跟他們沒完！」
「這事兒我倒是有wｗw•hｅtubｏok.cｏｍ.ｃom個主意，」我盯著他們：「當然，聽不聽隨你們。」
你娘，好特么無辜了。
這是一筆孽債，每個人都欠了賬，可是沒人想還。
「那個時候，我們沒得選呀！怪不得我們，是她主意那麼大，要是不跑呢，就沒這麼多事兒了……」
說到了這裏，那老頭子拉住了我：「你是外頭來的，見多識廣，對這種作祟的髒東西，有法子吧？你知道，我們，我們都是無辜的呀！誰能想到會變成了這樣莫？」
可惜狗是不會笑的，不然的話，我想屁股一定能給我模仿出來，那個讓人發毛的笑容。
好一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人太多了，我看得出來，阿瑣能帶多少蠱，不夠全撂倒，不然以她那個脾氣，現在這些人估計全躺下了。
終於，那天晚上，那個不好的東西，還是跟著我們這幾個外鄉人來了。
仙娘冷笑，看著辦。
「你如果是她，你會給逼死自己的人留活口嗎？」我盯著那個老頭兒：「你自己的兒子是兒子，別人的女兒，就不是人了？」
「啪」，幾個大漢估計平時也是很以自己體魄自豪的，可現在被我摔打的跟麵糰似得，一點還手之力也么有，面子什麼的全顧不上，哀嚎了起來。
說著，幾個壯實大漢就要和*圖*書上來抓我，我凝氣上手搭住了一個大漢肌肉噴張的胳膊，一下就撩起來摔在了三米開外。
那個山民一下不吭聲了，但嘴硬，尋思了尋思怕丟面子，還是咕噥道：「不過是放了狗，又不是我逼婚，也不是我鎖魂，賴我莫？我當初出了主意，可也不見許多人反對哩！」
中年男人猛點頭：「有事兒！」
「雪花不雪花咱們不知道，」那個王家老頭兒一臉凄惶：「就算有人是有罪的，可峒子里也有不少人是無辜的呀！這一次，全村的狗死了一個乾淨，她肯定是不打算留活口了……」
「沒錯。」其餘幾個人也紛紛應聲：「我們也不想的莫。她要報仇，也該找野狼報仇不是。」
「那不行！孩子是無辜的莫！」早有山民嚷道：「她要什麼，還她什麼就是了，她要報仇，那誰欠她的誰還，我們是乾淨的！」
我注意到，這個中年男人腦門子上擦破了一片傷，顯然是跟人打過架，心裏立刻就猜出來什麼情況了：「快走！」
我轉過身，就要往回走，老頭兒還在後頭喊我：「仙娘，外頭的仙娘，有法子的話，你一定要想想莫！你們這種人，不是不能見死不救的莫！」
時間過了這麼久，可他們還是記得那張臉，那身嫁衣，那一頭漆黑漆黑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