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我腳疼，沒法陪他蹲著，索性拉了個凳子坐下，居高臨下的問他：「魯提轄能倒拔垂楊柳，你能嗎？」
我雖然著急，可也學了乖，眼巴巴的望著陸恆川。
陸恆川根本不用我說，一腳蹬在了桌子上，敏捷的跳起來就把繩子給截斷了，出手又快又凌厲。
「還真以為人家能幹的事兒，人人都能學。」我說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這兩下子了。」
我可沒忘，董警官說的證詞裏面的有點奇怪。
我一手按住了心口，那股子劇痛讓人根本說不出話來，眼前就是一片發白。
可楊樹林身體不是特別健壯，對方又是個大男人，除非也得是他用錯了邪勁兒，外帶那個人身體又特別虛弱，才能死。
對他們倆來說，楊樹林應該是眼中釘肉中刺，處之而後快才好，能這麼好心，冒著把自己也給搭上的風險干這事兒，有病？
還是小哥的爸爸挺身而出擋著：「桂芬，你有話好好說啊，是法庭判了你弟弟兇殺，你有本事上法庭鬧去，許多官兒給你講理！這神像感情是不會說不會動，你就知道跟泥塑木雕有能耐！」
「壞了，」黑痣皂隸的臉色也給變了，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嘶聲說道：「城隍廟……城隍廟出事了！」
「你也別管我是誰，反正我是來幫你的，」我接著說道：「那你當時打了他哪裡，大概能想的起來吧？腦袋，胸口？后脖頸子？」
陸恆川一把就把我的手臂勾在了自己脖子上，挺身把我給背起來了，也沒忘了回頭吩咐發慌發的團團轉的王德光：「你看好了楊樹林，帶著他，跟咱們一起走，能不能幫著野豬找回名譽，全靠他了，絕對不能讓他離開咱們身邊。」
秘書姐姐和漂亮媳婦的媽一瞅見陸恆川，知道他來者不善，但見他好看，也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幾眼，警惕地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還我女兒……還我女兒啊……」還有一個年過五十，卻依舊塗脂抹粉的瘦女人，跟年輕姑娘一樣，穿著個很性感的一字肩T恤，號哭的滿臉都是睫毛膏的黑渣子：「我那女兒年輕漂亮，委屈著嫁給個歲數大，沒文化的老粗，卻被冤枉死了，給人頂缸，哪兒來的糊塗神，這是催命的羅剎鬼啊，你們誰也別攔著我，還口口聲聲說這裏靈驗，我今天非把這裏一把火燒了，祭奠我女兒的英靈！」
「人都https://m.hetubook.com.com死了，還有什麼好幫的？」楊樹林又抽噎了起來：「我媳婦，怎麼也回不來了。」
楊樹林尋思了一下，才在自己的耳朵附近指了指：「我打了這裏……」
我當然不用放在心上了，弔死鬼敗興而去，說明楊樹林還能救回來。
說著，一桶汽油搬過來就要往我廟裡澆，還威脅誰靠近點了誰，這把黑痣皂隸給嚇的——他的塑像，離著漂亮媳婦的媽最近。
卧槽，之前的人都被陸恆川給嚇退了，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又他媽的捲土重來了？
「放屁！」姦夫姐姐大吼一聲：「我弟弟大小就又老實又聽話，腦子聰明做事牢靠，怎麼就能兇殺了？法庭為啥判刑，還不是因為這個狗日的泥胎顯靈，翻了狗日的骷髏架子，又整出來什麼兇器，嫁禍給我兄弟的？要是他不顯這個靈，我弟弟還好吃好喝在城裡做事，好著哩！」
楊樹林說到了這裏，想起了自己的媳婦，兩隻眼睛又給紅了，大哭著說道：「結果，我這可憐的媳婦給我頂了缸，還讓秘書也跟著倒霉，我後悔啊……我對不起他們啊……」
「行了，」我把楊樹林從地上拉起來，順帶丟了一張桌子上的茶巾給他擦臉：「既然你這麼心疼你媳婦，現在最應該做的不是死。」
再說了，人家有秘書哥哥陪著，你去了不當電燈泡，還能當個夜空中最亮的星不成。
「可我又不認識那個人，說不出啥來，再說了，也沒什麼所謂的真相。」楊樹林說道：「意外，真是一個意外，就跟魯提轄三拳打死鎮關西差不多！我也沒想到啊！」
「對，你說的對！」楊樹林反應過來，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媳婦是最愛面子的一個人了，肯定受不了這個污名，也好，我就把她的清白還給她，再來陪她！我這就去自首，給她沉冤昭雪！」
看來還真是個武大郎啊。
我算出了房間的位置，領著他們就過去了，到了那，陸恆川又踹開了一扇門，正看見楊樹林把自己給掛在了電風扇上，倆腳還凌空蹬踹著呢。
陸恆川一下就看出來了，臉色一冷：「哪裡難受？」
我立馬說道：「跑到家裡以後呢？」
姦夫既然有學歷，又自詡要從商從政，不可能是個法盲，這是包庇罪和干擾破案罪，他幹啥要抗自己頭上，照著他那個自私自利，只考慮自https://wwｗ•ｈｅtubｏｏk.ｃom.ｃｏm己的性格，基本不可能。
天真，我看天真的是你吧。
這次的事情，我可算是吃了個悶虧，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我的傻媳婦啊，寧願自己扛上這個罪名，也要護著我，不把我說出來，你說我不死，我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她啊！」楊樹林說到了傷心處，又一下一下的捶地板：「她平時連蒼蠅都不打，從小被家裡保護的那麼好，一個人面對一具屍體砍成碎塊，怎麼下得去手，都是為了我，是我混蛋，竟然丟下她一個人，不行，我非得下去陪她照顧她不可，陰曹地府那麼黑，她一個人肯定害怕啊！」
「後來，再醒過來，我是越想越害怕，也怕連累了我媳婦，就隨便帶了點現金，趁著沒人知道，就從村子里逃出來了，讓警察要找也找我，千萬不要找我媳婦，結果一躲，就躲到了現在，最近我是真的對這種提心弔膽的生活過夠了，人做了惡事，也是得受到懲罰，不然自己也受不了自己良心的折磨。」
難怪這麼難受，真幾把要命。
黑痣皂隸見狀，立馬上前跟我說道：「城隍爺，是個等替身的弔死鬼，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了，沒法上前來輪替，您這麼一來，它當然不敢在您面前造次，不過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落空了，估摸多少有點不甘心，就嘆了口氣，已經跑了，您別放在心上。」
我立馬轉頭去瞅，卻沒瞅見什麼，就看到一道煙霧似得影子不見了。
說著就站起來了。
陸恆川腳力不錯，很快就背我回到了城隍廟裡，果然，遠遠就看見攢攢人頭，對著我的城隍廟圍的密密匝匝的，還有不少人在門口瞎幾把喊：「這裡是害人的，八成是妖鬼佔了城隍爺的地界坑人呢，非得把這個假冒偽劣的神仙給砸了不可！」
「吁你媽！」陸恆川惡狠狠地說道：「看你這西子捧心，東施效顰樣兒，成了城隍爺，倒是比以前皮糙肉厚的時候嬌弱了許多，也不知道你這個城隍爺是怎麼當的。」
我尋思了一下，這個地方附近確實也有人一個很重要的穴位，叫耳門穴，為手少陽三焦經。但不跟章門等等的死穴一樣，能一擊致命，一般只能讓人行氣行血產生了阻礙，昏死過去。
十里鋪子這地方也真是，孤魂野鬼也他娘的太猖獗了，不過這種久久不住人，又大又荒廢的宅子，確實很容易引來和-圖-書不好的東西居留，所以照規矩，這種地方你進來之前要先敲一下門，把不好的東西驚走了再進來，跟晚上回家照水缸一樣，是辟邪的。
「行了行了，報應這事兒我還沒說，你說了算嗎？」我說道：「你放心，我就是專門為著這事兒來幫你的。」
「哎……」隱隱約約的，我聽見了一聲嘆息，像是有人就在附近，表示失望。
楊樹林跟個麻袋一樣直接墜落到了地上，「通」的一聲響，我都跟著肉疼。
我一下就明白陸恆川這小子肚子里冒的是什麼壞水了，他是想著把我這裏的戰火，給引到了九里坡去。
這會兒我也看見了，胸口這一陣疼，不光是因為這幫人在我的廟門口出言不遜帶節奏，影響當地人對我的信仰，也因為我的神像上，不知道被人丟了一大塊石頭，正把胸口的位置給砸穿了。
我有點猜出來，這是怎麼回事了。
「你們有所不知，」陸恆川答道：「這天下城隍是一家，這個小破城隍廟裡破破爛爛的，能有真神嗎？可能當時路過顯顯靈，現在早回去了，你砸了也沒用，要找，得找附近城隍廟大，又靈驗的地方，才能說到了理，你說是不是？」
「對，砸了這個破地方，給我那可憐的弟弟報仇！」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尤其激動，抄起了一大桶的東西就要往城隍廟裡潑。
跟小哥爸爸說的一樣，她們知道那頭兒吃皇糧，不好惹，得到了楊樹林鬧半天沒死這個消息，一肚子委屈沒地方撒，跑我這裏來發泄，確實是欺負軟的怕硬的。
「我，我時間太長，記不清楚了……」楊樹林眼瞅著又快哭出來了：「說起來，你到底是……」
「關係？」楊樹林茫然的望著我：「他們倆能有什麼關係，不就是工作關係嗎？對了，還是校友關係，一個大學里出來的。」
「當然是幫你媳婦，還原真相了，」我說道：「你想想，你是唯一知道真相，有資格給你媳婦所受到的『冤屈』洗白的人，你要是死了，你媳婦做鬼也是個殺人犯啊！所以，這事兒你說，是不是要查清楚？」
「那我再問你一句。」我說道：「你媳婦跟你秘書的關係，你知道嗎？」
「事情到這裏就不對勁兒了，」陸恆川盯著我：「既然是被打死的，那理應留個全屍，為什麼能被碎屍了？」
再下一步，只要確定了我的猜想，就能上九里坡討回公道了。
之前就聽小和_圖_書哥爸爸說過，姦夫在本村有個姐姐賴以啃老，想必就是這個中年婦女了。
分屍這事兒，一個弱女子可幹不了，兩個人都不容易，為了自己的姘頭的王八老公，跟姘頭一起分屍來救這個王八老公，也太不合常理了。
「你確定你就打了這麼一拳？」我問道。
這些人有一大部分是本地來看熱鬧的，都知道陸恆川是誰，一瞅陸恆川來了，禁不住更興奮了，跟要看什麼巔峰對決似得。
楊樹林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不過，我聽說人都有死穴，沒準，我是觸碰到了哪個死穴了……」
「人的死穴，我倒是都清楚，好比章門，百會，太陽，膻中……」我一邊說，一邊在自己身上給他指：「你當時打他身上的，是這個部位嗎？」
我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忽然心口一陣疼，像是被人給剜了一下，人一下就站不住了，倒抽一口冷氣就扶住了桌子。
「那是啥？」楊樹林不解的看著我：「我還能做什麼？」
王德光則趕緊上前，把繩子從楊樹林的脖子上給拉下來了。
楊樹林盯著我，像是聽不懂我的話，眼巴巴瞅著我，來了一句：「啥？」
姦夫姐姐和漂亮媳婦媽面面相覷，盯著陸恆川：「你這話什麼意思，明明就是這個城隍廟裡的城隍鬧出了冤枉事兒，怎麼就來錯了。」
陸恆川又罵了我好幾句，你娘，老子現在話都說不利索，沒法跟他對罵，真是悲傷的難以自己，比心口疼還難受。
陰曹地府那麼黑，你這麼門兒清，去過還是咋？
「別特么說風涼話了，」我一邊喘氣一邊說道：「這都是我那個前任害的，先天不足，只能靠著老子的後天努力了。」
「肯定是我媳婦想著給我把這件事情給捂下來，我那可憐的媳婦啊……」楊樹林捶胸頓足，哭的是更厲害了：「傻乎乎的，以為把屍體切碎了，藏起來，那死人魂飛魄散，活人也找不到那個失蹤的人，我就能逃過一劫了，她還是太天真啊，卻把自己給連累進去了。」
這會兒楊樹林也算緩過來了，捂著喉嚨一個勁兒的咳嗽，我蹲在他面前，親自用有「印」的手給他順氣，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不過他臉色逐漸紅潤，呼吸也平穩了下來。
陸恆川見狀，冷哼了一聲，一把就將我給丟地上了，動作賊粗暴，我一屁股就給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真他媽的是以「卵」擊石，跟胸口雙管齊下的疼。
「那www.hetubook.com.com就可以解釋了。」王德光若有所思地說道：「漂亮媳婦其實是想著藏屍，才動用了那些工具，結果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屍體被翻出來，舊事重提，她心裏害怕，感覺這個宅子也不安全了，怕被搜查，這才把這裏的證物給帶走處理掉，結果正碰上了咱們，就……」
接著他挺迷茫的一抬頭，什麼也都給反應過來了，知道是我們救了他，大哭了起來：「你們救我幹啥？讓我死了算了！我本來就殺了人，又害死了我無辜的媳婦和秘書，我自己都饒不了我自己，這都是報應，都是報應啊！我沒臉活下去啦！」
「跑到了家裡以後，我媳婦問我慌慌張張的，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我就把這事兒給告訴她了，我也是慌的沒辦法……」楊樹林接著說道：「她讓我先別慌，她幫我想法子，讓我先休息一下，還給我了一杯水，結果我酒勁兒又上來，人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老闆，看你您這樣子，是想出輒來了？」王德光跟了我這麼久，雖然不能跟陸恆川似得做我肚子里的蛔蟲，可也能多少揣摩出我的心意來，喜滋滋的就看著我：「我就知道，老闆一定有法子。」
現在楊樹林的話已經是給問清楚了，下一步，就是董警官那裡了。
王德光立馬答應了下來，楊樹林倒是很茫然：「啥？你們說啥？」
我心說你這麼個男子漢，老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比個娘們的淚腺還發達，就接著說道：「這事兒除了你媳婦和那個什麼秘書，不是還死了一個人嗎？那個人，恐怕就是個關鍵，那人的事情查清楚了，保不齊還能知道一些其他的真相。」
「確定，我也沒想到他能躺下啊！」楊樹林攥緊了手心，說道：「他一躺下，我還以為他要碰瓷訛我，不瞞你說，我開著好點的車出去，也遇上過這種事兒，自以為挺有經驗的，就蹲下來拉他，結果……結果他怎麼也不動，一碰一手血，我當時就給嚇傻了，酒也醒了，一看這人真死了，才嚇得跑到家裡去了……」
陸恆川哪兒還顧得上別的，背上我，顛簸起來，一身瘦骨頭硌得我胸口疼，搞得我很想勒馬：「吁，你慢點跑！」
而楊樹林經受這麼大的悲傷，八成自己都不太想活了，哪兒還顧得上這麼多的忌諱，正好讓那個弔死鬼乘虛而入。
「我是誰不重要。」陸恆川說道：「重要的是，你們來伸冤，是不是來錯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