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8章 觸邪獸

果然,不大一會兒,黑痣皂隸在前面領著,九里坡城隍來了。
「哎呀,兩位城隍爺息怒!」文書眼看著我們兩個這麼僵持也不是辦法,立馬出來打圓場:「什麼事情,都得找個解決的辦法,這雙方各執一詞,不如找個有資格評判的,來給你們雙方評判一下,行不行?」
死魚眼對大家都看他的原因渾然不覺,還是面無表情的。
「我還想問你呢!」我揚起了下巴,聲音也冷下來,毫無懼色的對著他的眼睛:「我給你發了信,告訴了你瘟鬼的事情,你自己不聽我的話,現如今倒是過來跟我要說法?見過不講理的,可你這麼好心當成驢肝肺的不講理,不合適吧?」
我一聽,九里坡城隍這會兒來,想也知道是為了什麼,肯定是瘟疫的事兒,立馬就要出去,黑痣皂隸趕緊攔住了我,說道:「城隍爺,您這麼迎出去,可不大好。」
我冷笑了一聲:「要是照著您的意思這麼說,我也有話講啊!一,你故意假裝丟失了那封我給你的信,就是想殘害同僚,把事情推到了我頭上,二,你明明知道染了瘟疫的人是從我這裏過去的,而我十里鋪子又成功趕走了瘟鬼,你就算真的沒有收到信,就不會過來問問我嗎?面子看的大過山去,就是為了嫁禍我害你,把自己子民的死活也不放在心上了吧?」
「不不不。」文書趕忙擺了擺手,說道:「大城隍爺還沒有回來,再說了,這種事情怎麼能找大城隍爺呢?」
「關二爺當然是個很好的人選。」文書說是這麼說,卻面露難色:「不過呢,關二爺嫉惡如仇,一見鬧出這樣的事情,傷及百姓,恐怕……」
「你……」九里坡城隍一直是個冷漠驕傲又愛面子的人,能讓我氣成這樣失態,我也真是頭一次看見:「你血口噴人!」
「無禮!」九里坡城隍的隨從一下就炸了毛:「你敢對我們城隍爺這麼說話!」
倒是陸恆川不怯場,看對方的文書跟著出謀劃策,也不甘心在旁邊當背景板,插嘴道:「可以去關帝廟,求伏魔大帝。」
「我從頭到尾,從來就沒說過不清楚這三個字。」好哇,感情你自己倒了霉,上老子這裏來碰瓷唄?老子剛才跟你說的話,你特么全當放屁了?
「不然你還想當個啥?」王德光不高興地說道:「難不成你還想當個二城隍啊!」
接著我就看向了九里坡城隍:https://m.hetubook.com.com「信我肯定是送到了,至於您為什麼沒有收到,可以問問手底下的人嘛!畢竟你們九里坡跟我這種小地方不一樣,人多手雜,哪個環節上面出了問題,誰也說不好。」
這場子可以。
這個九里坡城隍模樣跟死魚眼有點相似,所以他這麼一進來,唐本初王德光他們先是屏氣凝神的被鎮住了,但緊接著就發現了這個相似的面貌,都去看死魚眼了。
這麼一說,可能人們會想起了西方的獨角獸,無獨有偶,西方的獨角獸在傳說中也是智慧的象徵,不過西方獨角獸長得跟馬差不多,而獬豸體型在牛羊之間,相貌跟麒麟差不離——總之就是那種立在門口的瑞獸模樣,他們看樣子長得都差不多,不過用途差的很多,有的防火防盜,有的看守墓地。
「你身為城隍,手裡掌管生死,更應該珍愛人命,」九里坡城隍盯著我,眼神像是結了冰:「可你一,為了殘害同僚,縱瘟鬼入我九里坡,二,為了爭香火,不告訴我預防瘟鬼的方子,卻從你自己這裏散步出去,營造你一個有求必應的名聲,這是個什麼罪過別假託自己是個活人,就要說不清楚!」
因為能斬妖除魔,關二爺的別稱,就是伏魔大帝。
察言觀色,黑痣皂隸跟著說道:「這次他一來,顯然是為了瘟疫的事情,您還這麼巴巴迎上去,更是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您說那瘟鬼的事情,咱們還沒折騰出由來呢!如果真的跟九里坡城隍有關,現在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然不甘心,這個時候來,保不齊就是要來倒打一耙的,他要是來興師問罪,您主動迎出去,一般人是說您虛懷若谷,萬事不計較,可有心的人,該怎麼說,不得說您心虛啊!」
王德光就更別說了,雖然是含胸駝背,一副未老先衰的半老頭兒樣,文書也差不多就這個意思了。
誒嘿,這兩句還特么挺押韻,你應該找個地方擺碗唱唱蓮花落啥的。
真要是有這麼個人,名望能力,全不能低。
這話聽著咋這麼彆扭,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嗯?」我瞅著他:「你什麼意思?」
人沒來,他的光華先閃耀出來了——果然,他不管出來進去,都隨身穿著那個披風彰顯身份,哼,現如今老子也有了自己的披風了,下次出去比你牛逼。
「你……」王德光有點https://m•hetubook•com•com為難的看了看阿瑣:「女娃不好安排,你就老老實實的站在老闆身後,給老闆端茶送水吧!」
這還算是個人話,這就等於上法庭一樣唄?我倒是不知道城隍之間要是有了爭執,去找誰決斷:「是不是上大城隍廟?我是可以奉陪到底,不過你們也知道,我還在禁足期間,要麼讓大城隍爺解除了我的禁足,要麼就得委屈大城隍爺過來找我了。」
所以它一般就代表著正大光明,確實是公正公平的象徵,古代的衙門裡,就經常雕刻著獬豸的塑像,意思就是要讓衙門裡的官兒公正廉明,辨是非曲直——判不好案子,徇私舞弊,就讓這獬豸頂你,是個監督作用。
「不好意思了,」我對著文書展顏一笑:「畢竟我們是活人,活人跟死人的規矩,本來就不大一樣,何況,九里坡城隍今天上我這裏來造訪,也不是為了我徒弟的態度問題,沒用的事情,咱們就不說了吧?」
跟著他進來的隨從一瞅這裏都是活人,倒是有點暗暗吃驚,奴才隨主子,也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來,似乎在說一群活人也能主宰一個城隍廟,簡直玩兒鬧。
阿瑣一向也是看熱鬧不怕火大:「那我咯?那我咯?」
這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關二爺的後門怎麼走的了?
那一次,我在門口等了半天,他也沒一句屁話,就拿我當個鹹魚晾著。
果然,他一進來眼神也被我的新披風給灼了眼,顯然也對以寒酸著稱的十里鋪子能有這樣的披風給驚了一下,但他細長的丹鳳眼一眯,反倒是露出了一絲不屑來,跟多看不起似得。
「你說你送信了,」看著我這個表情,九里坡城隍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證據呢?」
「哎呀我的天。」聽了陸恆川的科普之後,唐本初的臉色微微一變:「師父,這是不是也太危險了,用角一頂,吃了?這哪兒是判是非啊,這是搏命吧?」
「給我寫信?」九里坡城隍挑起了卧蠶眉:「你什麼時候,給我寫過信?」
阿瑣嗎,黑布遮著半個臉,露出琥珀色的眼珠子,很有點神秘的異域色彩。
一個意思是埋怨唐本初粗魯,還一個意思是怪我管教不好。
「聽你的意思,你有更好的人選?」陸恆川盯著對方的文書,雖然他是個活人,氣場倒是一直不輸,搞得文書也不得不對他另眼相待:「實不相瞞,確實是和_圖_書有個人選,說出來,大家可以商量一下。」
「嗨,」黑痣皂隸說道:「您忘了上一次,您上九里坡去要生死文書和功德簿,小的跟著您去的?那一次,九里坡城隍是怎麼對待您的?」
「您不說,我怎麼知道?」他要跟我來硬的,我也只好奉陪了,誰怕誰啊——何況,我跟他只見的事情,可不能一笑泯恩仇那麼簡單:「您這次來,看意思倒像是跟我要什麼說法的,有話您儘管說。」
「好,你不提,我就提,」九里坡城隍黑不見底的丹鳳眼裡閃過了一絲狠厲:「瘟鬼的事情,你怎麼說?」
被我這麼一頂,還想著找茬來興師問罪的文書一下也沒話說了,縮了脖子就還躲在了九里坡城隍的身後。
「那不就是丫鬟莫!」阿瑣的嘴也咕嘟起來了。
這倒也是,我們倆私底下掐起來,這事兒又讓百姓受害,告到了大城隍爺那,我們倆全沒有啥好果子吃,何況大城隍爺還偏向九里坡,到時候可別落個老子自己倒霉。
「你真是讓人賣了還給人數錢。」陸恆川斜著死魚眼看著我:「要是他信得過你,他那裡鬧不了瘟疫。」
「哎呀,您這是什麼話。」我趕緊抬手還禮:「不知道您此次,所為何事啊?」
恐怕倒是不好跟我們兩個管事兒的相干,沒準還得罰我們呢。
黑痣皂隸趕緊跟我對了對眼,那意思是你看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我是主人,他是客,雖然一直以來,他仗著自己財大氣粗香火多,老有點看不上我,但現在他自己上門,也只好跟我拱了拱同僚禮:「十里鋪子城隍,打擾了。」
誒嘿,這小子腦子活泛的很嘛,關二爺跟我們本來就有幾分交情,何況以關二爺的人品性格,絕對會判個公平公正公開的答案,誰也別想他徇私。
「沒事沒事,」我擺了擺手:「還不知道是為什麼來的,沒準,是為了我傳方子的事情,來謝我的。」
唐本初苦著臉:「侍衛啊?」
而獬豸的這個標誌獨角,也不是白長的,它怒目圓睜,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去發現姦邪的官員,一旦認定這個官員做了錯事,就會毫不留情的用自己那個標誌性的獨角把他觸倒,然後吃下肚子,所以他還有個外號,叫觸邪獸。
「您就在這裏坐在,迎來送往的事情您要是親自干,還讓小的這種人來幹什麼。」說著,黑痣皂隸就轉m.hetubook.com.com身去迎九里坡的儀仗了。
「這四個字,我原封不動還給你。」我抬起了眼皮。
「去去去,少廢話。」王德光趕鴨子似得就把唐本初給趕到門口去了。
這倒也是——當然了,更主要的原因,我看是九里坡的知道我上次被大城隍爺審問,關二爺親自上大城隍廟去給我作證,疑心我們之間有情面,我趁機走後門。
一瞅這幾個人,陸恆川頎長的身材靠在神像旁邊,他這個相貌特別鎮場子,你要說他傻蠢什麼的,自己都不信,一看就帶著聰明氣,確實有點軍師的樣子,唐本初身板壯實,當個「衛士」也不錯,就是不知道「金瓜」在哪兒。
「城隍之間如果有了什麼沒法調解的紛爭,讓獬豸來分辨,就方便多了,」文書瞅著我,似笑非笑地說道:「您看怎麼樣?」
「沒錯!」文書沖我挑起了大拇指:「城隍爺您真是好見識,一點都不像是活人!」
唐本初也看出來我是被個他看不見的人推過來的,忙支棱起了耳朵來問:「師父,出了什麼事了?」
「嘿嘿。」文書摸了摸自己的腦門,說道:「您知道獬豸吧?」
我毫不示弱:「你說你沒接到信,你的證據呢!」
「那你說,誰有資格給我們評判,讓我們倆全能心服口服?」
九里坡城隍冷笑了一聲:「既然你抵賴,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就當那個信存在吧?這麼說來,你倒是因為送過所謂信,就等於把放走瘟鬼的事情給彌補了?」
「這就是您的不對了,十里鋪子城隍,」一邊跟過來,跟我打過幾次照面的文書也說道:「這手底下人都是代表自家城隍爺的,哪能這麼沒規矩……」
「直接說。」
「也不是不行啊……」唐本初一臉幻想:「我是師傅的徒弟,本來也差不多……」
「反正不管怎麼樣,咱們都不能折了老闆的威風。」王德光連忙說道:「咱們就站好了,給老闆漲聲勢!我是文書,陸先生是師爺,唐本初你就站門口,當個金瓜侍衛。」
接著耐不住王德光請求,我給他們暫時開了開天眼——拿我的城隍血塗了眼睛,也讓他們見識見識陰間城隍爺的排場。
哎,之前還說有可能他是來道謝的,看來我還是圖樣圖森破,凈把人往好處想。
王德光沒忍住,偷偷嘆了口氣——還真被他給料中了。
「我此次來了是所為何事?」九里坡城隍看著三腳塑料凳和那碗湯藥似得和_圖_書茶,根本沒有受用的意思,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您心裏不清楚嗎?」
「獬豸?」我眨巴了眨巴眼睛:「腦袋上有個獨角的那個?」
所謂的獬豸,跟麒麟啊,諦聽啊一樣,都是傳說之中的神獸,據說智慧過人,能聽得懂人說話,最大的特徵,就是它腦袋上的一根獨角。
阿瑣平時又不喝茶,分不清什麼事高末,什麼是碧螺春,抓了一把就用飲水機里的水給泡上了,可能放得太多,味道有點刺鼻。
我把事情說了一遍,唐本初還沒怎麼樣,阿瑣先給炸起來了:「么子?就是欺負千樹哥哥那個咯?千樹哥哥,你可不要太給他好臉色看,拿出咱們十里鋪子的威風來!」
王德光陸恆川都知道這個神獸,唐本初和阿瑣倒是都一臉迷茫:「什麼叫獬豸啊?」
「我說的是事實!你憑啥倒打一耙……」唐本初是個二愣子,什麼也不怕,就算王德光一個勁兒的跟他使眼色,他也梗著脖子鬥雞似得,我咳嗽了一聲:「不好意思,要是我徒弟衝撞了你,我給同僚賠禮。」
你娘,這叫什麼?這就叫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我也沒說要彌補,」我答道:「你倒是說說,這個事兒我要怎麼彌補?瘟鬼進村,我自然是要追,可被瘟鬼傳染的人去了你們九里坡,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還在禁足期間,跨出了十里鋪子,你們就要拿天雷打我,我哪兒還敢出去?」
接著,黑痣皂隸就把我給推到了神像下面的正座上去了——王德光從太清堂給搬來的貴妃椅,我老在上面曬太陽,大概算是這裏最體面的個傢具了。
於是我就咳嗽了一聲,坐等九里坡城隍上門。
「那信我師父真的寫了!」一邊充當金瓜衛士的唐本初忍不住了,挺胸就出來了:「我念叨著九里坡城隍爺的名字,親手燒在燒火盆里的,你不照著上面的事情做就算了,憑啥還要來賴我師父!」
看意思,你還想給我施加點壓力,搞笑了,我李千樹從小到大,怕過誰給的壓力?老子連陰間主人都見過,你算什麼鳥?
九里坡城隍剛監管完了我的事情,自然不能不認賬:「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如果我說,那個被瘟鬼傳染的人,就是你故意放到九里坡的呢?」
按理說人家這一來,怎麼也得看座,於是我巡視了一圈,就伸手往一個三腳塑料凳子上讓了讓,示意他坐下,同時跟阿瑣使了個眼色,讓阿瑣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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