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1章 開賽神

而在這樣的大形勢里,還能脫穎而出,得到民眾信仰愛戴的,不是有能力是什麼?
這段時間,像是很長,也像是很短,是個很奇妙的體驗,如果是做人等這種發榜,我想得無聊死,可在這裏聽名次,人數雖然是天文數字,卻並沒有覺得時間難熬,似乎很快就念到了前十名了。
「現在,宣布今年賽神會上的第一個內容!」隨從的聲音又莊嚴的響了起來:「尋物。」
「對,也許連賽神會都找不到。」幾個城隍爺連連搖頭。
也是說曹操曹操到,還沒等我開口,剛被議論的六丈原城隍,也亦步亦趨的進來了。
這就很尷尬了,那些城隍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下來了。
他望著在場的這些城隍,說道:「現在,一個披風,一個儀仗,就已經這麼引人注意了,賽神會,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們年輕,不知道二三百年前的盛況,我想起來了,徒增傷感。」
他們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因為他們剛還說過,要在九里坡城隍面前,跟我保持距離,也說了不少關於我是個活人的壞話。
而我的心越來越緊了,我和九里坡,到底誰的香火更好?
「第四名,齊心庄城隍,第三名,三里屯城隍。」
「賽神會開始!」我聽到了一個隨從的聲音,就算是隨從,也是特別莊嚴肅穆:「請香火!」
「不瞞大家說。」我笑容可掬地說道:「我正是十里鋪子的城隍。」
「是啊,這怎麼可能,」猜十三鄉的城隍擺了擺手:「你要真是十里鋪子的城隍,我這唯一的一件家當,就送給你!」
周圍的城隍瞧見九里坡城隍往這裏看,還都有點緊張似得,就坐在後面的我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裝的跟沒事兒人似得。
七里台城隍低聲跟我說道:「這個是齊心庄城隍,坐上這個位置,已經八百來年了,算是資格非常老的,大家對他當然都敬愛有加。」
「哎……」倒是有個城隍聽了這句話,嘆了口氣。
我算是真的有點不耐煩了,幹啥呢?
「那位大人馬上就要宣布了,」七里台城隍連忙說道:「你就聽著吧,一定要聽好了啊!」
從一開始要拆遷的六娃,到下水救下的汪逢春,還有老相識宋為民,可不都是因為自己是活人,才能溝通交流嗎?
「是啊,」三里屯城隍雖然看著年輕,可顯然資格也很老,臉上露出了一絲神往:「那個時候,哪www.hetubook.com.com個城隍不是滿載著民眾的信賴?」
因為一直趴著,我也看不到九里坡城隍的表情,可想也知道,他肯定也賊緊張。
「原來如此……」十五園和十三鄉的兩個新城隍都一臉艷羡:「可望不可即啊!」
可這個第二名,卻遲遲沒念。
尋物?我還是一臉蒙圈,尋什麼物,在哪兒尋?
其實作為神靈來說,子民的信仰,是自己的立身之本,大家比的其實並不是穿戴,享用,而是子民的信仰和依賴。
「這十里鋪子城隍當真就是個活人?竟然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有這樣的香火,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九里坡能對我如臨大敵,我倒是覺得很有趣,反倒是不那麼緊張了。
就剩下,最後的兩個名額了。
我當然也隨大流趴了下來。
「就是因為每年九里坡城隍的香火都是第一,所以每一年的賽神會,他都佔盡先機,每次都能贏。」七里台城隍又低聲說道:「已經壟斷了好些年了,今年,你可以大顯身手了。」
「可不是嗎?」七里台城隍搖了搖頭:「現如今的人,哪兒有以前的信仰,我就是個不好的先例啊!只希望,以後可不要重蹈覆轍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隨從清了清嗓子,這才念道:「今年,沒有第二名,九里坡與十里鋪子,香火一致,並列第一!」
「因為香火第一就能佔盡先機?」我忙低聲問道:「香火第一,在賽神會上還有啥好處吧?」
好么,感情剩下的那四通神成了轎夫了——別說,四個人抬儀仗,還真是剛剛好。
現在的人,普遍沒有什麼信仰,所以現在的城隍,打扮的比以前可是差遠了——這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大形勢不好了。
外帶好些想跟九里坡攀關係的,一聽我有這種能力,更是一副後悔莫及的尷尬。
周圍的城隍聽了,又是議論紛紛:「原來第一項是尋物。」
「說起來,那個活人城隍怎麼還沒出現?」猜十三鄉的城隍皺起了眉頭:「這七七八八的,也都來的差不多了,就算是用走的——人家十五園的城隍都走到了,他莫非還走不到?」
「畢竟是個活人,有可能根本不認路。」
現如今他也想起來剛才那句話,一張臉面紅耳赤的,嘴囁嚅了一下,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吊車尾的一出,覺也覺出來,其他www•hetubook.com.com的城隍都安心了——當然了,像是九里坡城隍那種真正香火好的,根本不會有這種擔心。
這陰間主人一來,倒是開門見山,先把香火清算一下。
其餘的城隍一聽,也都給笑了:「對啊,新同僚是聽我們說起了十里鋪子城隍的事情,故意開玩笑的吧?」
就算我是第二名也不要緊,後頭還有賽神會,最壞的打算,也就是香火不濟,賽神會上我一樣能贏他。
這個城隍爺特別齊整,是一身青金色的錦袍,上面綉著各色神獸,看樣子像是一個古董衣,可這個古董衣,也確實是褪色半舊了。
「那個位置,有什麼特殊之處嗎?」細瘦的十五園城隍顯然也有點好奇。
這些名字之中,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肅穆的音樂聲響了起來。
我跟七里台的回了個禮,而有城隍知道七里台的情況,見他竟然還能來賽神會,大吃一驚:「七里台同僚,我聽說,你的七里台城隍廟被人給強拆了,你的地界都劃歸給九里坡了,怎麼你還能……」
剛才一幫城隍議論紛紛,他也氣定神閑的坐著,半閉著眼睛假寐,沒怎麼開口,顯然是個非常沉穩的神。
他也因為知道我和九里坡的競爭,當時自己也是正需要香火的,所以格外感激我。
「齊心庄城隍,您這是怎麼啦?」三里屯城隍關切的問道。
「現在的人失去了信仰,賽神會一年不如一年,以後呢?」齊心庄城隍苦笑了一下:「這個賽神會,還能存在幾次?」
他指著自己身上的紅披風。
「所以,不是因為我特別傑出,也不是因為列位沒作為,」我落落大方地說道:「不過是我佔了天時地利人和罷了。」
大家都低下了頭。
「還真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兒。」在我身邊的七里台城隍低聲說道:「十里鋪子同僚,你可算是行了一個先河啊!可喜可賀!」
「這你送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其他城隍也都鬨笑了起來,接著就又讓我別開玩笑別賣關子,問我到底是哪裡來的。
我聽著這個聲音耳熟——對了,在地下聽見過,是陰間主人出巡的時候,那個聲音。
而且,似乎陰間主人在見了我一身行頭之後,還發出了一聲輕笑。
「你說什麼?」其餘的幾個城隍,臉色全變了:「你跟他叫……十里鋪子城隍?」
這話實在兔死狐悲引發共和*圖*書鳴,我們這些神靈,又能在失去信仰的人間堅持多長時間呢?
他話沒說出來,卻打量著我身上的行頭,也露出了一絲絕望——唯一一個能墊底的竟然是我,他算是失去一切希望了。
「那位大人來了!」一眾城隍趕緊都低頭行禮。
對,其實每個家族或者會議,總會有這麼個重量級的存在,壓陣腳的。
「對對對,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原來你真的是十里鋪子城隍,」十五園的城隍爺瞪大了眼睛:「我記得,你到任比我還要晚,怎麼就能……」
「最後一名——十五園城隍!」
我有點鬧不明白,這個笑是嘉許,還是什麼別的意思。
「好處可大了去了。」倒是六丈原城隍說道:「只要香火第一,賽神會上,你就能第一個出發,贏面當然是最大的了。」
其他的城隍爺都議論了起來:「今年還真是新鮮。」
「回頭,咱們跟九里坡城隍爺認識認識,萬一跟六丈原城隍似得,跟他關係搞好了,還能分到一些香火,也未可知啊!」猜十五園的城隍低聲說道。
這些老城隍彼此都是認識的,就都擺手打招呼:「你看,六丈原城隍來了,他肯定先跟九里坡城隍招呼!」
沒成想,這六丈原的一眼就從人群之中找到了我,趕緊就趕過來了,說道:「哎呀,十里鋪子城隍,可算是見到您了,今年可多謝您的幫忙了!早就想著上十里鋪子去找您道謝,可到年底了,清理香火,實在是忙!」
我搖搖頭:「都是同僚,談不上。」
「對啊,」剩下的城隍爺想起來了猜我來歷的這碼事兒,都來了興趣:「我們猜不出來,洗耳恭聽,新同僚到底是哪一方水土上的,能有這麼卓越的成就?」
其他城隍也都瞅著我和猜十三鄉的城隍,表情都很複雜,就七里台和六丈原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還挺莫名其妙的。
誰是第二,誰是第一?
似乎我身上的光華扎眼,九里坡城隍沒多看我,轉了頭,就坐在了靠近主位的位置——那個位置是最高調的,周圍的城隍們都挺羡慕:「我也怪想坐那個位置的。」
「最近幾十年,還真是頭一次能有跟九里坡並駕齊驅的,」六丈原城隍爺忍不住低聲說道:「以往,每一年的第二名,都跟九里坡城隍差的老遠,別說並列了,靠近的都少,十里鋪子同僚,你可還真是一鳴驚人!」
「那些心意,現在想和-圖-書來,也還是沉甸甸的。」齊心庄城隍搖了搖頭:「是人變了。」
「話說回來,」那個猜十五園的城隍轉頭看向了我,終於扯回到了以前的話題:「今年只有三個新任城隍,一個十五園的來了,一個十三鄉的來了,就剩下那個十里鋪子的活人還沒出現,這位新同僚,你說你也是新就任的,到底是哪個地方的?」
還是猜十五園的那個城隍第一個反應過來,打了個哈哈:「新同僚可快別開玩笑了!就十里鋪子那處爛攤子,能在幾個月之內,就翻身的又是金身又是披風,還有如意?」
「說來,託福是遇上十里鋪子城隍了!」七里台城隍有些得意的把我和他的事情講了一遍:「要不是十里鋪子城隍,想必我現在早就消失了,你們想想,能幫我立上一個新廟,這得是多大的能耐?我這心裏,感激不盡啊!別說香火勉強穩定下來了,就連廟裡的聽差皂隸,也是他給我找的!」
我只好答應了下來。
我和善的笑了笑:「大家對一個活人能破天荒當城隍,不信任也是正常的,我都理解,不過不瞞大家說,活人也有活人的能力,我之所以能得到現在的香火,其實正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是個活人。」
但是很快,那個壓迫感就離得遠了一些,顯然是陰間主人坐上了那個帶著帷幕的主位了。
還是——那個時候一樣的壓迫感。
我聽到身後「撲」的一聲,估計是十五園城隍沒承受得住這個壓力。
一幫城隍互相看了看。
這讓我身上的感覺更沉重了。
而這個時候,七里台的城隍爺趕來了——他也是第一眼從人群之中見到了我,亦步亦趨就過來跟我行了個同僚禮:「十里鋪子城隍已經到了?哎,我的儀仗質量不怎麼好,路上斷了三次,好不容易才趕來的!所幸還沒遲到!」
「立……立廟?」
有能力的角色,在哪裡都是高人一頭的,在這裏當然也是一樣——更何況,我們城隍還有這個賽神會的制度,誰都有自己的壓力。
我轉過臉,就看向了剛才那個猜十三鄉的城隍——他剛才還說了,我要是十里鋪子城隍,他就願意把自己的披風給我。
跟活人好死不如賴活著一樣,我們做城隍的,也不願意就為著失去民心而消失。
那十五園城隍不就是個例子嗎?
只有三里屯城隍說道:「新同僚一介活人,能有現在的風頭,確實不容小覷啊,是和_圖_書我們用舊眼光看人,實在失禮了。」
子民的信仰是怎麼來表現的呢?給你投注的香火越多,虔誠當然也就越多,所以這些好東西,其實也就是一個載體的意思,你穿戴的越好,就越能證明你的能力和政績,所以大家一看打扮體面的,就知道必定勤政愛民,而打扮的不體面的,現在你可以說是運氣不好,擱在以前,人人都有信仰的時候,那就說明是該城隍懶政昏聵,失了民心——沒人拜的城隍,自然不靈,可不就沒人看得起。
我看得出來,他們是覺得我一個活人,都能有這個本事,做全場最閃亮的一個,推人及己,沒誰心裏舒坦,更別說剛才說我壞話被我當場聽到的尷尬了。
「也只有九里坡能坐那個位置。」三里屯城隍科普道:「這個位置,是上一任賽神會的優勝者才能坐的。」
「是呀。」六丈原城隍忙點了點頭:「你們還不認識?他就是十里鋪子城隍,年輕有為,力挽狂瀾,才幾個月,把十里鋪子城隍廟那個爛攤子,經營的有聲有色,沒看見這個派頭?人家的香火花用不盡,說來不好意思,老夫沾光,也得到了一些饋贈。」
「那以後咱們就算認識了,」猜十三鄉的城隍趕忙說道:「我是李木耳村的城隍,幸會幸會!」
「這麼說,賽神會還跟賽跑似得?」我聽得有點蒙圈:「你們總說每年都不一樣,今年又是什麼模式?」
接著,每個城隍的名次和名字,都被喊了一遍,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我跟六丈原城隍先前就約好了,會把香火分給他一些,後來也說話算數,把事兒給辦了——就算我跟九里坡對抗,正需要香火的時候,也說話算數,給他宣傳了一波,引了引流,所以他今年基本算是安全了,反正肯定不會弔車尾。
周圍的城隍一下都給愣住了,周圍的言笑戛然而止,一個個都瞪眼望著我,跟我是外星來的一樣。
周圍的城隍,似乎也有點不解,都心說這第二名難不成還有什麼貓膩,咋一直不念?
不長時間,那個壓迫感就到了我面前——我雖然沒法抬頭直視,可我感覺的出來,這個壓迫感在我面前微微停留了一下,像是,把目光給投下來了。
我的心咚的一下,卧槽,不是這麼巧吧?
其他城隍見我這個態度,可是更羞愧了:「是我們見識短淺,十里鋪子同僚見笑了。」
其實三里屯城隍是很理智的,壞話他一句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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