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吃香火

「您的吉時可快要到了,」我爹忽然像是想起來了,立馬說道:「儀仗該來了吧?」
陰間不好講什麼血肉親情,大家連血肉都沒有,以前的塵緣,該斷都得斷。
「城隍爺,您可算是來了!」一個聲音猛地從我耳朵旁邊給響了起來,嚇得我渾身一個激靈。
「以後,十里鋪子城隍廟就交給你了。」我說道:「這裏製備的東西,也全留給你。」
接著我就聞到了一股子煙熏火燎的糊味兒——不用說,是燒死鬼來了。
嘿嘿嘿,想想我就想笑。
原來她也背靠著大柳樹,像是在發什麼呆,一抬頭看見我,側了頭,顯然不太高興。
「昨天本來是娘娘去大白石頭獅子那修行的時間,可是娘娘到了時候,也不肯去,就一直在這裏等著你,上次錯過了,這次,又錯過了。」燒死鬼趁機說道:「城隍爺,不該呀。」
振了振衣領,我上村邊荒墳大柳樹底下去了。
「對,」我爹連忙也說道:「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可千萬不要耽誤了時辰。」
「我是聽說,大城隍爺什麼也沒帶走,唯獨是把文書給帶走了。」我爹很認真地說道:「所以您去上任,也得帶著個合適的人,這一個城隍廟這m•hetubook.com•com麼大,別的少得了,文書和師爺不能少。」
不高興,我當然明白,有期待,期待落空,才會不高興。
我趕緊說道:「昨天失約,實在是沒想到公事有一晚上那麼久,讓你……」
「那不是。」我立刻說道:「要是你可以跟我一樣吃香火,你願意去嗎?」
「說起來,你每到了月圓的時候,都得過去修行吧?那也真是挺辛苦的。」煞本身是許多東西凝結成的,你要控制那些死魂,當然需要有非常強大的凝結力,所以煞一個個都厲害的可怕。
唐本初和王德光倒是經常網上衝浪,憋得臉都黃了。
我四下轉了轉,就坐在了大柳樹底下,等著。
這些窟窿,看來得用這一輩子,一點一點的填補了。
就像是念完書的最後一個暑假之前,明明很高興,卻又空落落的。
不過我爹說的是,現在做了大官,大城隍爺以前的儀仗是留給我的,很快就會來接我。
說來也可笑,大清亡了這麼些年,死人的世界,還是遵循著這樣的規章制度,一點沒進步。
我爹趕緊行禮:「多謝大城隍爺。」
廟裡的其他皂隸都來跟我爹行禮,我讓在了一邊,看著和*圖*書這個待了好幾個月的地方,心裏忽然有點捨不得。
「咳咳,」這個時候,陸恆川跟吃了雞毛似得,又咳嗽了起來:「大城隍爺,時候差不多到了,您準備一下吧。」
說是以後,我能升遷。
我爹有點感慨的看著陸恆川他們:「也不知道他們願意不願意?」
我想起了生死橋,滿陰河的白塑料袋,還有那些仿徨的死人。
「工作上,還辛苦嗎?」
而不用我說,昨天他們幾個跟著我上大城隍廟吃年夜飯開眼,就知道了我這事兒,陸恆川性格嚴謹,早就跟大城隍的文書打聽了一下,這大城隍廟的政務,平時怎麼處理,簡直盡職盡責。
「可他們……」我爹猶豫了一下:「畢竟是活人,好用嗎?」
因為那個地方,再也不是我屬於我的了。
我鼻子忽然就酸了——天太冷,容易多愁善感。
現如今,他也不用背對著我,不跟我打照面了——大家都是同事,不對,我還是他的上司。
不過,他那麼有錢,幹啥就是不還債?也許他就是崇拜我的光輝形象,願意尾隨在我身後,跟著沾點光。
我今年弄到的金身,披風,還有儀仗,都是其他城隍爺口口相傳的,我爹也不會不知道和-圖-書,他跟我很客氣的道了個謝——但是看得出來,他得的心安理得,甚至有點驕傲,因為這些好東西,都是兒子掙來的,讓他用,他臉上也有光。
「快去快去。」燒死鬼推著我,把我推到了大柳樹後面。
阿瑣則在一邊催促:「千樹哥哥,你快去莫!我看,人家正等著你咯!」
「一樣用。」我答道:「什麼馬配什麼鞍,活人當然也是要用活人了。」
「不用跟他說。」蕪菁淡淡地答道:「也不是為了他,不過是昨天偷懶,不想去了。」
「爹……不,十里鋪子城隍。」我端起了架子,說道:「今天,也恭喜你上任,以後勵精圖治,必定宏圖大展。」
不過就算升遷,自然也是給人間跑更多腿,服更多務了——誰讓我以前拆了東牆補西牆,把三腳鳥給搞出來,惹出了這麼多後遺症。
她能期待我,我的心情一下就好起來了。
我轉頭對著她那張黑臉就問:「她呢?」
我看著西邊:「估計快來了。」
「大城隍爺!」我爹跟我行了個禮。
而看著我爹,我也終於能跟所有的父子一樣,親親熱熱的閑話家常:「這麼長時間沒見面,您這一陣子還好?」
陸恆川不上網,不知道hetubook.com.com這是什麼段子,甚至還乖順的點了點頭:「砂糖橘。」
說到了準備,這裏已經沒有什麼可帶走的東西了,唯獨還有想帶走的,只剩下一個了。
他上次飯碗丟了,把本來屬於我的錢給捐出去換功德,說是會還給我,可這麼長時間了,也沒什麼信兒,估計資不抵債,算是把自己抵給我了。
「放心吧。」我說道:「王德光跟我有交情,那個死魚眼嘛,欠我的,還沒還清呢,還不清這輩子都得給我當牛做馬。」
我爹聽了這話,一開始還有點一頭霧水,但馬上就知道是個什麼意思了,也是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辛苦又有什麼辦法,」蕪菁沒看我,冷著臉說道:「我又不是神仙,有人天天供奉了香火請我吃,不修行,魂飛魄散了,也沒人理會。」
所以我只好也照著規章制度,挺胸抬頭,說:「不用多禮。」
我答道:「行,我去去就來,你們就在這裏不要走動,要是心情好,我給你們帶橘子。」
「老牛經常請我吃飯,狐狸眼也跟著蹭了好幾頓了,有肉。就是她媳婦脾氣很大,不讓多喝酒。」
「沒事,」我擺了擺手,指著陸恆川和王德光:「他們能行。」
不該毛線,這也不和-圖-書是我能主宰的啊。
沒看見蕪菁。
就算父承子業說出來有點不好聽,那也沒什麼,兒子再牛逼,那是自己生的,自己豈不是更牛逼。
我回頭一瞅,是我爹來了。
跟親爹說這話,要不是為著規章制度,簡直是該遭雷劈的不孝。
大城隍爺的文書本來是看不太起活人的,可我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連帶著我身邊的這幫跟班兒,也被高看一眼,自然傾囊相授,還很親熱的跟陸恆川說:「以後大家都是同行了,可以互相照應,多多走動,小的看著,您家城隍爺前途無量,以後,八成還能擔負更重的擔子哩!」
「等您了老長時間,您總不來。」燒死鬼說道:「不高興哩!一會兒見面了,記得哄。」
「干慣了,把大巴讓給狐狸眼去開,還真有點不太習慣。臨走吩咐他好幾次,讓他千萬注意保養,那不是一般的大巴,誰知道他那個毛毛糙糙的性子,記得住記不住,可別開出毛病來。」我爹嘆了口氣:「不過也沒關係,誰的工作都是熟能生巧,他就算毛糙一點,性格上還湊合,算得上認真敬業,估計能熬出來。」
被自己的爹稱為「您」,簡直一萬個彆扭。
婚喪嫁娶要時辰,這走馬上任,也求個吉利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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