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煙雨汴梁
第48章 風波

「如果有外朝大臣支持——」
徐平也熱情不起來,段雲潔的事情根本就不應該找到家裡來,哪怕是借口,也不能在他家裡說這些事情。林素娘怎麼想且不論,最少是他對家庭的尊重。
「閻文應一個內侍,再怎麼得寵,這種大事能輪得上他說話?」
「官家有些心動,但還沒定下來。」石全彬顯得煩惱異常,「雲行你也知道,我多年就在皇後身邊,皇后一旦出事,我不能不受牽連。」
徐平只覺得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如果說皇上喜歡宮裡哪個女人還是私事,那麼廢皇后可就不是私事了。皇后管的不僅是後宮,還母儀天下,不僅僅是皇上的妻子那麼簡單。
但不管怎麼說,趙禎並沒有耽誤朝政,大家對這事情也只當是個花邊新聞,並沒有向心裏去。最少朝中大臣,並沒有因為這事掀起風波來,皇上私事終究還是私事。
周垂安坐好,徐平問道:「不知找我有何貴幹?」
(廢后發生在十二月,但經過了一段時間醞釀,書里把起點放在這個時間。)
打人是不對,但因此廢后還是過了,皇後到底是皇權的一部分。
周垂安上前見禮:「見過官人。」
段雲潔和譚二娘正在店前招和圖書呼客人,看到徐平,笑道:「今天怎麼得閑,轉到了這裏來?剛剛任店送來一擔酒,你也不妨坐下喝一杯。」
徐平見石全彬的樣子,想起兩人多年相交也是不易,不好放手不管,想了好一會道:「要我說,閣長也不必向心裏去。皇后即使出了事情,你也不會受多大牽連,如果在宮裡呆得不如意,不如就主動要求放出宮來。在宮外做出事情來,總有挽回的一天。」
徐平一驚:「皇后什麼事?我這裏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石全彬深深嘆了口氣:「本來沒什麼,可官家護美人,這一巴掌打官家身上了。」
這也是徐平惟一能想出來的辦法了,天子家事,小人物攙和什麼?
石全彬沒說破,也不需要說破。閻文應不行,不還有呂夷簡嗎?至於呂夷簡為什麼會跟郭皇後有恩怨,徐平不知道,但只要閻文應代表了呂夷簡的意思,這事情就大了。
高大全應諾,轉身出了客廳。
徐平見石全彬愁容滿面的樣子,又聽見不是因為與閻文應爭風頭,心中好奇,問石全彬:「除了這事,宮裡還能有什麼事情讓閣長煩惱?」
徐平一驚,不由聲音就高了一點,還好店裡沒外人hetubook.com.com
徐平點了點頭,只是讓周垂安坐,便沒再說什麼。
不過徐平不想卷進這種政治漩渦中去,對自己實在是有百害而無一利,想了一會問石全彬:「那陛下的意思是——」
「不是鑄錢的事,我現在哪裡還有心情為那事煩惱!」
「是你?」
看看左右無人,石全彬嘆了口氣:「雲行啊,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該喚你來,但如今實在是有樁棘手的事情,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至於石全彬,如果有機會兩人在一起說些事情也就罷了,這種私下會面則是能免則免,免得落人口實。做官的人,每個人都想陞官,但相對來說徐平並不怎麼熱衷。靠著政績能升上去最好,不然地話,徐平也不想刻意鑽營,寧願好好地過自己的富貴日子。
「皇後跟兩位美人使性子,不合動了手腳,打了一巴掌。」
這個道理都明白,但郭皇后以前一直是跟劉太後走得近,自己的性子又犟,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去求人?那是寧願被趕出宮去,也不向皇上低頭的。
徐平瞪著眼睛,很是仔細理了理石全彬的話。
自劉太後去后,宮裡尚美人和楊美人得寵,這事情徐平聽說過。實際上這時候宮裡和*圖*書也沒有什麼秘密,不光徐平聽說,朝里的大臣都有耳聞。甚至性子古板一點的,比如當年徐平有過一面之緣的兗州石介,天聖八年中進士,還上奏章指責趙禎荒淫。雖然皇上對石介並沒有什麼表示,但壞印象肯定就留下了,石介日後官路蹉跎,很難說跟這無關。
卻沒想到,過了幾個月這都動起手來了?
徐平讓座,吩咐高大全上茶。
石全彬聽徐平這樣說,只有苦笑。
徐平對石全彬道:「打一巴掌,也沒什麼吧?皇后雖然性急了一點,也不是大事。」
不一刻,高大全回來,對徐平道:「官人,石閣長帶了個小黃門早已等在那裡了。」
周垂安看著高大全離去,轉過頭來又看著徐平盯著自己,急忙起身行禮:「剛才小的話只當沒說,其實是宮裡石全彬閣長要找官人商量事情,說是在那小店裡相會。」
「什麼?!」
徐平道:「也好。本是要到樊樓那裡去閑轉,想起你這裡有邕州的菜食,別的地方沒有,便過來帶一些過去。」
徐平也沒吃晚飯,跟林素娘說了一聲,帶著高大全出了家門。兩人也沒有走汴河邊的大路和御街,從州西瓦子過去,從西邊繞過皇城去。
徐平道:www.hetubook.com.com「閣長不必想得太多,許申那裡鑄錢的事情我都知道,別看他上了樣錢,實際上別說成百萬貫的錢,就是十貫八貫也是難鑄出來。」
周垂安道:「前兩天,有兩個鬧事的軍兵碰到皇城司楊太尉,被軍法處置。」
徐平看著周垂安,好一會沒有吭聲,最後對旁邊的高大全道:「出去看一看,外面的馬拴好了沒有?」
一邊說著,一邊與高大全進了店裡,正看見石全彬帶了個小黃門在那裡。徐平上前與石全彬見過了禮,便讓高大全和小黃門到一邊坐,自己在石全彬對面坐了下來。
說到這裏,周垂安見徐平面色冷漠,一點表情沒有,接著道:「這兩個軍卒一向蠻橫不法,前些日子還威脅過要為難潘樓街附近的那間小店。不瞞官人,那裡開店的譚二娘是小的在嶺南的一箇舊相識,後來流落京城,衣食無著。幸得遇上段姑娘,才一起開了一家小店安身。聽說段姑娘在邕州的時候多承官人照顧,特托我來感謝一聲。」
徐平這才帶著高大全,不緊不慢地走到小店前。
高大全回來,周垂安又說了幾句閑話,見徐平並不怎麼熱情,便告辭離去。
「這種事情啊,多想無益。要我說,如果皇后那裡和-圖-書你能說得上話,就讓她多到楊太后那裡走走。宮裡的事情,說到底還是要聽楊太后的主意,別人作不了主的。」
「官家本來也沒往心裏去,不合閻文應那廝從中挑唆,要藉此把皇后廢掉。」
石全彬只是管著皇後殿的雜事,又不是皇后親信,只是提一句,也不能深勸。
徐平在個不起眼的地方站住,讓高大全到小店那裡看看石全彬到了沒到。
徐平到客廳里剛剛坐好,高大全便引著一個年輕男子進來。徐平一看,不正是前幾天在潘樓街附近見過的周垂安。
石全彬左右看看,見店裡一個人也沒有,壓低聲音對徐平道:「是皇后。我聽說已經有風聲傳出去了,你沒有聽說?」
廢后這麼大的事情,這個年代,哪怕是皇上一個人也做不來的,必須有宰執支持。以呂夷簡掌控半個政事堂的實力,還真能把事情做成。
想來想去,石全彬既然託人帶話,必然是有緊急的事情,還是不好不去。
到了潘樓街附近,天色已經黑透了,到處燈火通明。
從徐平認識石全彬的那一天起,他就是跟在皇上身邊,同時辦理一些皇后的雜事。宮裡的內侍不可能天天在皇上身邊,總要帶一些職事,石全彬就倒霉在一直在皇後殿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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