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煙雨汴梁
第70章 無所不包的三司

「不信,他們難道不要賃屋住?一月一百文也不夠啊!」
聽著孫七郎絮絮叨叨了一路,終於到了三司衙門。徐平下馬,讓孫七郎牽馬回去,自己去衙門視事。
有官做,有官服穿,孫七郎本來還挺高興的,以後自己再去找高大全,也是同僚見面了,省了好多尷尬。可等到問清楚這三班借職每月俸祿只有七百文,而且還有折支,到手還不知道剩幾個銅錢,孫七郎就被刺|激了。
地方上三司參与的更深,以酒為例,凡是利潤稍好一點的酒樓,都是官營,在三司這裏登記在案的。只有那些一天收入幾十文之類的小酒店,才允許民戶撲買。而至於各地的優勢產業,不管是地里的礦產鹽鐵,還是地上長的竹木茶馬,都設監專營。全國各地不隸地方州縣而在三司名下的場務鎮監,有數千處之多,幾乎是無所不包。
不說平常的賦稅、全國府庫、收支平衡這些大的方面,僅僅是三和_圖_書司名下管著的具體實業,在京城裡就有各種司庫近百,出租房屋數千。油鹽醬醋,吃穿住行,無所不包。還有各種交引,甚至借貸質庫,幾乎涉及到社會的方方面面。
「怎麼不能?石延年當年初來京城,就是三班借職,還奉養老母呢!一天二十文,盡夠買米煮飯了,每月還剩下百八十文的。」
這些事情外朝不知道,石全彬也不敢亂說,只是求著徐平快點想辦法給他在外朝弄個機會出來,好申請出外,免得被皇后牽連。
若是在後世,女人善妒是大忌,這個年代還不怎麼計較。言官所上奏章,大多都是要皇上克制,遠離女色,維護好後宮與皇后的關係。
至於住就更好辦了,有張知白照應,怎麼也能租到官房住。官房一個是便宜,再一個實在沒錢了可以拖著,拖得時間久了不定就能免掉。
剛剛放完長假沒幾天,衙門裡的氣氛還是有些鬆散。
https://www.hetubook.com.com孫七郎嘴上說著,心道怪不得當年看著石官人一副落魄樣子,到處蹭酒喝。一個月才七百文錢,他是買不起。
孫七郎記得徐平剛一當官,每月到手的俸錢,由著自己和高大全兩個花天酒地,還是花不完,秀秀那裡每月都存著呢!到了自己,竟然每月只有七百文,吃飯都不夠!
出租房屋是東京城裡的大產業,而最大的出租戶就是官府。不但三司屬下有成千上萬的房屋專門出租,很多衙門還有自己的產業,年年收租。特別是汴河兩岸,很多旅店和貨場都是租的官房。官房的租金相對便宜,官員租更便宜,而且還能欠租,很多低級小官就是靠著官房才能在東京城裡安下家來。
匆匆地在王素家裡指導著修好了暖房,孫七郎就被召到宮裡去,在後苑裡規劃暖房火道。天天御膳吃著,千嬌百媚的小宮女看著,孫七郎過得還挺開心。可等到和-圖-書修完了,給孫七郎的獎賞就是小黃門來代傳的皇上一句口頭褒獎,還有一道三班借職的官告。
這樣一個把觸鬚伸到全國各地的大怪物,用這種這個時代事無巨細的記賬法,每年送到三司的賬冊都堆成山一樣,怎麼能夠理得清楚?
徐平由著孫七郎嘮叨,這個年代的小官可不就是這樣,七百文也不少了,在京城勉強夠一個人吃住。再說真地領了職事,還有錢加,每月還能喝兩回酒呢。
事情其實很明顯,由於劉太后在世時的壓抑,皇上趙禎對現在的郭皇后很不滿。而郭皇后自小被奉承慣了,性情也有些善妒,性子又倔強,兩人關係現在很緊張。
孫七郎搖著頭嘆著氣,忍不住問徐平:「官人,你說就這麼點俸錢,真能在京城裡面活下去?一個人吃飽都難,再有家室拖累,還不得喝風啊!」
徐平沒有再回答,這就要有其他門道了。
在王素府上忙完,人家還封了整整五十和_圖_書兩銀子的謝儀,上好一鋌足色官銀。這到了皇宮裡幹完了活,乾的活還更多更累,完了就給一個每月七百文的小官做?孫七郎現在在徐平莊上,每個月到手也是這個數目的十倍。
徐平所要做的工作,就是要把這筆爛賬理清楚,然後定出新的賬目格式來,形成具體的條令,能夠讓需要知道數據的人一目了然。
可問題是越是這樣,皇上趙禎的逆反心理越重。明明是自己挨了皇后一巴掌,臣僚卻紛紛指責自己不對,這道理怎麼也說不過去。再加上郭皇后在劉太后在世的時候在後宮跋扈過甚,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便就慢慢有了換個皇后的心思。
石延年最早就是這麼過來的,後來娶了王質的女兒作妻子,帶的有嫁妝,生活才慢慢有點改善。
孫七郎一路上嘴幾乎沒有停過,翻來覆去的就是這一句話。徐平剛開始還給他分說兩句,可孫七郎對事情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根本沒有興趣,他就是被這個數字https://www•hetubook•com•com刺|激到了。
此時帝后不和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外朝,有的言官開始上奏章,要求皇上保持克制。
石全彬在宮裡已經有些待不住了,徐平必須把編修三司條例的準備奏章儘快上去,讓石全彬從宮裡找個理由脫身出來,免受有可能到來的風暴的牽連。
石延年少年時詩名已盛,經常參加飲宴什麼的,能省好多飯錢。再加上有錢人附庸風雅,也會經常請他,並沒有那麼苦。
三司太過寵大,僅僅是整理積壓的各種資料文卷,沒個一兩年都整理不完。徐平現在做著鹽鐵副使,卻連本司這幾年的情況都搞不清楚。沒辦法,那些歷年資料動輒就裝滿一整個屋子,就是坐著不動一直看,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看完。
徐平回到自己的官廳,喝過雜吏上來的茶,慢慢研究這些日子整理上來的三司積壓的案卷情況。
若不是自己身處其中,徐平也很難相信三司竟然管著如此龐雜的事務。
「一月七百文,官人,你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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