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陛下，直接觀看就可以。」

進了天文院，衛士四散站開，明亮的火把熊熊燃燒，照得四周如同白晝。

在觀天台的中央擺好，徐平對台下的趙禎行禮道：「陛下，可以試觀了。」

今夜萬里無雲，一輪明月當頭高掛，滿天的星星都黯淡下來，甚至好多都消失不見了。若是按照平日司天監和翰林天文院觀測，必然記下來的是月明星稀。

翰林天文院在大內東側，與殿中省緊挨著，周圍都是一些負責宮中雜務的衙門，並不因為觀測天象預測吉凶就高貴到哪裡，看起來也很不起眼。

趙禎又道：「徐平，你與司天監的人一起，先去把這望遠鏡架起來。」

徐平與宰相呂夷簡和王曾跟在趙禎身後，旁邊則是兩位翰林學士晏殊和梅詢，後面跟著的是今年新任的司天少監楊惟德，以及司天監丞楚衍和提舉翰林天文院的內侍楊懷敏。

趙禎身後緊跟著的是兩個小黃門，手裡緊緊抱著一ｈttps://ｗwｗ.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ｃｏm具精亮的黃銅管子，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生怕出了一丁點的意外。

徐平與楊惟德和楚衍一起，帶著兩個捧望遠鏡的小黃門，上了觀天台。

天上的星辰是神，那是地上的帝王封的，沒有冊封那便什麼不是，可沒有具體天上哪個星體決定人間命運的說法。在中國有藉著天變妖言惑眾攪亂天下被斬的妖人，可沒有因為解釋天象而被綁在十字架上燒死的科學家。

呂互簡帶幾位大臣躬身領命。

中國人講天為至高，不過那天可不是頭頂上的天，而是一個高度抽象化的概念，並沒有一個具體的樣子。眼中看到了什麼，無非是驚地說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趙禎點頭，回身對呂夷簡和王曾道：「古人云，天不可測，徐平制了這個望遠鏡出來，說是可以看見平時看不見的星辰，看到很遠很遠的天外去。這是當朝盛事，半點馬虎ｈetu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不得，今夜諸位愛卿與朕同觀天象。」

到瞭望遠鏡前，趙禎停住。

趙禎一行人進來，小黃門急忙行禮。

翰林天文院雖然也觀天象，懂天文知識的人卻不多，只是起個驗證司天監上報的天象的準確性的作用，真做起事來，還是要靠司天監的人。

徐平小聲道：「觀測不需要的，日後倒是可以建個檯子架住，省得來回搬運損壞。再建一個小閣遮風擋雨，也要防日光直曬。」

呂夷簡上前，捧笏低聲道：「陛下，天上星辰，自古以來自有自己的模樣，只是人的視力所限，一直看不清楚罷了。所謂神無常形，又何必在意它到底是什麼樣子呢？天意不可測，我們只管仔細看看到底是什麼模樣就好了。」

趙禎點頭，微微彎腰，把眼睛湊到瞭望遠鏡的觀測窗上。

王曾上前道：「嫦娥奔月，原本就是只供閑談的無稽之事，又何必當真？」

趙禎平息了一下心神，點點頭道：和圖書「話是如此，可從這裏面看到的，跟眼睛看到的實在相差甚遠。莫說沒有什麼月桂嫦娥，入目的，全都是高低山地！」

徐平取出腰間的笏板，對著望遠鏡的觀測口道：「陛下，望遠鏡已經調好，您只管從這裏看過去就是。微臣提醒陛下一句，從望遠鏡里看到的天象跟眼睛看到的大有不同，月亮星辰的大小都不一樣，只管靜心觀看就好。」

趙禎點頭，帶著呂夷簡等人上了觀天台。

整個隊伍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在皇城司和閤門衛士的簇擁下，從皇宮的小門到了東邊這一片內朝衙門所在的區域。

楊惟德點頭，招手讓兩個跟在後面的司天監學生過來，吩咐道：「你們兩個牢牢抱住望遠鏡，記住，一定要穩，不可以晃來晃去。然後，把鏡對準常見的天象，我這裏說了什麼星辰，你們就對準那裡。」

兩身學生躬身稱是，從小黃門手裡接了一具望遠鏡過來。

「哦，今夜直接看就可以了，https://ｍ.ｈetｕbｏok.ｃｏm•ｃｏm是吧？」

可當人的視野藉助儀器延伸到了廣闊的夜空，又會看到什麼呢？

這沒辦法，自從定了制望遠鏡觀天象，便有宮裡的內侍在玻璃務盯著，一制出來，那是絕對不允許別人用它向天空先看一眼的，一定要先呈皇上御觀。

最關鍵的是，中國古人天馬行空的思想，給天地賦予了各種各樣的猜想。就是按最流行的渾天說，也不過是說天地如雞子，而人生活的地球就是個雞蛋黃。至於其他學者，那就形形色|色，說天地是個什麼樣子的都有，反正最後都歸結到天人合一上來。

殿里也有渾天儀一類的天文儀器，殿前有觀天文的檯子，立得的圭表，台上四周有幾個小黃門趴在那裡看天象。

在徐平的指導下，玻璃務終於製成了兩具大倍率的天文望遠鏡，選在今天這個日子獻了上來。這跟最初燕肅看的那一具不同，兩片凸透鏡加大了倍率和視野，觀察的地方又用三稜鏡轉換成正立的像，就連徐平自m.hetubook.com.com己都不知道會在夜空看見什麼。

徐平並不怎麼擔心，趙禎本人並沒有什麼天文知識，也就是看個熱鬧，不會覺得天意不可測怎麼的胡思亂想。有天文知識的楊惟德和楚衍兩個人又絕對不會亂說，他們在那個位子上，早已經學會了怎麼用天象邀帝王的歡心，自己趨利避害。

不等楊惟德指揮對準什麼星象，趙禎便突然從望遠鏡上移開，直起腰，臉色變幻，過了一會才道：「太陰星如何是這個樣子？上面就跟山地差不多，高低起伏！」

趙禎吩咐免禮，頓了一下，轉頭低聲問徐平：「這個——望遠鏡，到底是要怎麼個用法？要不要建個檯子什麼的？」

見兩位司天監的首腦一起抬頭看著自己，徐平道：「最重要的是望遠鏡要架穩，不要讓聖上觀天象的時候動來動去，其他的也沒什麼講究。」

今晚正是十六月圓之夜，皇上趙禎的生日天辰節剛剛過去兩天，整個東京城還籠罩在節日的氣氛當中，宮中的紅燭和燈籠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