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策安天下
第18章 種士衡

徐平擺擺手道:「不需多禮,坐下說話。」
這個年代戶口也分農村和城市,城市戶口稱為坊廓戶,同樣按照房子和其他的固定資產分等。坊廓戶分等,正是始於洛陽城。這不是因為洛陽繁華,而是因為這裏各種賦閑的高官太多,都是高門大第,他們不交稅,河南府更加無法支撐。歷史上王安石變法,第一家編籍造冊被追稅和免役錢的就是宰相富弼,這中間有政治報復,也是無法逃避的現實。
徐平並不知道種世衡是個什麼人,不過他前世讀水滸,魯智深一開口不是老種略相公便就是小種略相公,種姓不是什麼大姓,想來是有些關係的。
一個公吏從門外走了進來,行禮罷,遞上一張帖子:「都漕、副使,門外有一個人自稱種世衡,前來拜會。」
轉運司衙門的長官廳里,徐平和楊告在商量著迎接其他兩司來人的事宜。到了洛陽城裡,轉運使司便就是地主,事情要談妥,同和-圖-書時也得把來的人招待好。洛陽城九朝古都,遺迹眾多,人家大老遠來了,總得帶著到各處去轉一轉。
「都漕以一州之地破一國,天下聞名,下官早有所聞。」
種世衡拱手:「下官明白,必然用心做事。」
楊告看畢,問徐平:「都漕,這個種世衡是什麼人?可有舉主?」
徐平接了帖了,對公吏道:「知道了,你帶他到小花廳等候。」
種世衡想了想,才道:「回都漕,經紀買賣非在下之長,還是去修河好了。」
孟州司馬是散官,正九品,僅表示種世衡還有一個官身,並沒有實際差遣,更加跟孟州沒有絲毫關係。這小官是用來安置待罪官員的,除此之外還用作納粟捐官和特定的公吏由吏換官時使用。他現在住在汝州,前些日子知州趙諴寫信給徐平,舉薦了他。
徐平打開帖子看了看,遞給了一邊的楊告。
種士衡八個兒子,一大半已經成年https://m.hetubook•com.com,幼子剛剛出生,在汝州種地過日子。做個小官自然是養不活他一家老小的,家裡人還是要想辦法討生活。
正是因為如此,洛陽城裡的地價便宜,房子也便宜。徐平見了種世衡,一直就想起前世水滸中說的大小種經略相公,不把當平常人看。如果他在自己手下做得不錯,那便就給個機會讓他搬回洛陽城裡來。
作為轉運副使,楊告基本長駐洛陽,這些事情都是他在安排,徐平最後拿主意。
徐平想想也是,種世衡是洛陽人,如果有經商才能,也不用到汝州去開荒種地了。汝州、唐州和鄧州三州閑田眾多,只要願意出力氣,便就不會餓肚子。以前桑懌落魄了也是到汝州去開荒,種世衡一家也是一樣。
等徐平和楊告兩人坐了,種世衡才在下位虛坐了。
徐平笑道:「到我這裏不用擔心這些,只要你真能任事,我就有功必賞!我為官雖然不https://m.hetubook.com.com足十年,但不管到哪裡,還沒有委屈過手下人。」
聽見腳步聲,種世衡抬起頭來,看官服便就猜出了來的兩人的身份,忙上前行禮。
公吏應諾,行個禮出了官廳。
徐平道:「你家裡面的人慢慢再想辦法,你只管安心在漕司做事,我不會虧待了你。不過,我話說在前頭,用心做事的我不吝封賞,若只是混日子,我這裏只怕不好混。」
種世衡恭聲道:「回都漕,在下出仕為官,本就不是為了躲清閑,怕什麼人少事繁!怕的只是做事無功,到頭來白辛苦!」
徐平與楊告一起來到小花廳,見一個四五十歲的大漢靜靜站在那裡,斂目低眉,靜靜等待,想來就是種世衡了。
種世衡是种放的侄子,過繼給种放承繼香火,种放去世之後便就恩蔭為官。在鳳州任通判的時候,因為王蒙正向他要好處,種世衡沒理,王蒙正便就找了個種世衡以前處理過的小吏,以訴冤為名誣https://www•hetubook.com.com告種世衡,讓他奪官流放到了嶺南竇州。後來種世衡的弟弟種士材捐出一官,贖了種世衡的罪,得以回到中原。
楊告點頭:「此人經歷的波折不少,想來是個能幹事的,倒是可以見上一見。」
种放是太宗真宗時候的隱士,名氣雖然比不上另一個隱士陳摶,也是名滿開下。不過他不是真地不問世事,說起來走的是終南捷徑,幾次出來為官,又幾次歸隱。
由於實行戶等制,宋朝的地價一直不高,人口少一些的州縣,更是跟白送一樣。除非有特殊政策,不然鄉村人戶一旦買地升了戶等,造成的損失遠不是多的那點地能補回來的。
「他現在住在汝州,是知州趙諴薦他來漕司。這個種世衡啊,是隱士种放之後,恩蔭為官。任鳳州通判的時候,跟劉太后姻家王蒙正有些齟齬,被王蒙正引人誣告,流放到了嶺南竇州。從嶺南返回中原之後,便就居住在汝州。現為孟州司馬,並無差遣。」
看了看楊告https://m.hetubook.com.com,徐平又道:「現在轉運使司有兩件事要做,一是清理洛河、伊河的河道及隋唐漕渠,再一個便是京西路的營田及各種官辦店務,你覺得自己適合哪邊?」
現在徐平的手下,確實缺少了一些能幹又靠得住的人,只有慢慢籠絡。一個好漢三個幫,想在任上做出大事來,就少不了手下人的幫襯。一個人的精力有限,怎麼能夠什麼都顧過來?像種世衡這種,以前有經驗,現在落魄了的,正是最好的人選。雖然說施恩不當圖報,但一力提拔這些人讓他們忠心總是應該的吧。
轉運使司下有一些文官任的準備差遣,可以由轉運使自辟。這小官雖然地位低,事務繁重,但好歹是重新走上官場,擺脫了以前的罪官身份。
徐平和楊告又問了種世衡家裡的情況,有沒有家務拖累,俸祿能不能養活一家老小。
衙門裡的公吏送上茶來,徐平請了茶,才問種世衡:「漕司人少事繁,到我這裏做事難免辛苦,仲平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了這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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