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策安天下
第54章 狗眼看人低

童大郎淡淡地道:「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大丈夫頂天立地,要什麼金銀富貴,我童某自會一拳一腳打出來,用不著別人施捨!」
聽了這話齊本吉有些不悅:「我閑來無事坑你們幾個異鄉人作什麼?」
沒毛蟲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子這樣嫌棄,只覺得渾身發燙,恨不得立時找個地洞鑽進去,對身邊的童大郎道:「哥哥不該爭一時閑氣,不要窯口的衣衫和大銀,不然我們也光光鮮鮮,哪裡會像現在一樣狼狽?」
猶豫了一會,一個小廝才道:「報上你們三個的姓名,我進去通稟。主人家要見自然會讓你們進去,若說是不見,那就趁早離著我們的門遠遠的!」
左邊的小廝冷冷地道:「我們的眼看人自然不低,但若是看狗,那自然就要低了。別怪我沒告訴你們,這酒樓是河南縣裡的產業,敢在這裏胡鬧,抓到衙門裡扒了你的皮!」
過了綵樓,還沒進大門,兩個小廝便不知從哪裡鑽出了出來,並排站在三人面前,陰陽怪氣地道:「三位客官,我們這酒樓里左近聞名,都是好酒好菜,可沒有殘羹剩飯。」
口裡說著,病尉遲當先向綵樓里闖去。
到了酒樓門口,兩個小廝先交頭接耳咬了一會耳朵,才對病尉遲三人道:「你們三個人的造化,主人家今天神前許願要做善事,客房裡見你們。隨我上樓,記著路上遮掩著你們的落魄樣子,不要驚擾了客人!」hetubook.com.com
種詁和齊本吉急忙一起向唐老兒勸酒,把話題岔了開去。
見這個沒毛蟲看了軟弱的就要欺負,見了氣盛的就沒了骨頭,童大郎打心裏面瞧不起他,上前一步,拱手對兩個小廝道:「兩位小官,我們是來投一個要好的兄弟,都說現在龍門鎮開著酒樓。只問你們一句,這酒樓的主人是不是姓杜?若不是,我們調頭就走!」
病尉遲一愣:「我那哥哥說是在龍門鎮大道邊開著家酒樓,莫非不是這裏?」
沒毛蟲吐了吐舌頭,心裏腹誹,明明是乞丐一般,卻還裝出一副王侯樣子。這個童大郎是有點本事,但就這脾氣,怎麼可能混得開?怪不得被兄弟們一腳踢出來。
沒毛蟲小心翼翼地道:「哥哥,這姓杜的現在做了員外,想來是不會認你了,我們還進不進去找他?不要到了面前,被他排擠,失了哥哥的臉面。」
見主人家不說話,小廝眼乖,急忙道:「來我們酒樓前,我看見這三人從對面唐老兒的店裡出來,莫不是與他們也有舊交?想來是唐老兒不收,才到我們的酒樓來。」
病尉遲口裡道謝,心裏卻恨得牙痒痒的,暗道等一會見了杜家哥哥,定要這兩個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好看。到那裡候,他們才知道自己病尉遲的手段。
進了酒樓,沒毛蟲東瞅西瞧,看著每一處都新奇,那些好東西,那些陪著客人的嬌滴滴的小娘子,差和_圖_書點就要流出口水來。
沒毛蟲見這廳堂里就一個小廝,兩個老男女,兩個書生,沒一個能打的,凶性不由發作起來,一擼袖子,就要上前廝打。
病尉遲道:「你們三個腌臢潑才,狗眼看人低,把你們酒樓的主人叫出來!」
「進,為什麼不進!姓杜的當年在衙門裡,全靠著我們這些兄弟幫襯,才能夠做得順風順水。現在想不認我,也沒那麼容易!即使不收留我們,也要些盤纏!」
病尉遲無可奈何,只好向前報了自己的名字,對小廝道:「這兩個是我的兄弟,你只管去對主人說,我病尉遲回到洛陽,來投奔他來了。」
杜二沉吟不語。這個病尉遲尚算是個好漢,以前聚幾個兄弟在洛河邊上,混得風生水起。他做事情極有分寸,從來不闖大禍,或偷或騙些錢財,就是一時失了手事發,罪也不重,無非是到衙門裡訓戒一番,最多打上一頓板子。上次欺到張十二郎的頭上本來也沒什麼,只是一時命蹇遇到徐平來洛陽上任,給張家撐腰,把他發配了出去。以前自己在衙前經常給他方便,也收過他不少錢財,現在不好翻臉不認。
一個小廝這才轉身離去,走前還不忘說一句:「你們到那邊檐下等著,不要擋在我們酒樓門前。這樣幾個人在這裏,客人看見就不進來了!」
病尉遲三人出了酒樓,沒走兩步到了對面,抬頭看那雕樑畫棟,門前結著綵樓,進進www.hetubook.com.com出出的客人不是穿著綾羅就是綢緞,隱隱約約還傳出絲竹之聲。
看著小廝的背影,病尉遲暗暗罵了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三人只好隨著剩下的一個小廝,到旁邊屋檐下面站了。
二樓的主人房裡,杜二聽小廝說了,不由皺起眉頭,問他:「那三人什麼樣子?」
唐老兒最煩的就是提起對面酒樓,哼了一聲,再不理三人。
這三人都是從廣武山採石場里出來,衣衫破舊,蓬頭垢面。一進綵樓,坐在兩邊的女妓一齊發出一聲驚呼,紛紛扭頭掩面,有的捂住了口鼻。
看著三人一起出了門,唐老兒連連搖頭:「對面的杜二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在河南縣當著衙前的差,結交的都是三教九流,偷雞摸狗之輩。你們看看,像是來的這三個,可有一個像是正經人家的?唉,怎麼碰上這種鄰居!」
沒毛蟲從童大郎身後伸出腦袋來,惡狠狠地道:「誰是異鄉人?我們兄弟生在洛陽,長在洛陽,在城裡橫行十幾年,你這廝胡亂說什麼?!」
小廝把三人的樣貌說了,見主人家不樂意見他們,添油加醋說得他們如何落魄,就差沒說一看就是三個乞丐,拿兩個饅頭打發起算了。
沒毛蟲這惹是生非的脾氣讓童大郎頭痛不已,礙著他是病尉遲的老兄弟,也不能說什麼重話,只好向三人拱手:「多謝指點迷津,我們兄弟打擾了!」
卻不知道這些小廝迎來和-圖-書送往,最會看人臉色。進去的小廝已經看出主人對這三個人並不熱情,見他們也只怕是有別的心思,這才給他們臉色看。
病尉遲心裏怒氣衝上來,正要發作,沒毛蟲拉了拉他的衣襟,小聲道:「哥哥,民不與官斗,又道好漢不吃眼虧,該低頭時且低頭,不要自討晦氣。」
沒毛蟲嚇了一跳,忙把兩人拉住,口中道:「兩位哥哥,且站一站吧。你看這裏的傢具都紋理鮮亮,乾乾淨淨,定然是珍貴非常!就如外面小兄弟說的,一個不小心弄髒了,壞了主人家心情。若是不收留我們,哪裡再去找這樣一個有錢的員外投奔?」
正在喝酒的三人被嚇了一跳,唐老兒藉著酒勁,斜眼看著當先的那個大漢道:「我們這酒樓里無論男女都沒有一個姓杜的,你要找杜哥哥只怕找錯了地方!」
病尉遲和童大郎兩個冷哼一聲,就向椅子走去。
在門逡巡一會,病尉遲道:「這是我杜哥哥的酒樓?以前他在河南縣當差時,手裡也沒有什麼閑錢,時不時還要我們孝敬呢!怎麼突然之間,就弄出這種富貴員外氣派!從年初他說到這裏撲買酒樓,便再也不找我們這些老兄弟,原來是發跡之後不認人了!」
見童大郎說得斯文,齊本吉道:「龍門鎮里酒樓主人姓杜的,只有對面一間,你們到這裏卻是錯了。要投親,只管到對面去。」
但今時不同往日,自己這麼大一個酒樓的員外,如何能夠再招惹這些https://www.hetubook•com.com閑漢?有衙門給自己撐腰,也不怕有人欺上頭來,養著幾個閑人做什麼?
到了二樓,小廝領著三人到了主人的客廳,立在門外伸了伸手:「你們且到裏面等上一等,主人家忙完了要緊的事情,便就會過來見你們。」
杜二突然間改了主意,小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不敢問,只好應聲諾出了房門。
病尉遲吃了一驚:「我那兄弟雖然家道小康,可也沒有許多閑錢開那樣一處酒樓,像是這裏寒酸一點還差不多。這位兄弟,你沒有誆我們?」
童大郎急忙一把拉住,拖到自己身後去,對坐著喝酒的三人道:「三位請了!在下幾人剛剛從外地到龍門鎮,只知道要投的人姓杜,在這裏開著酒樓,不知是不是這間?」
三人進了客廳,小廝在門外面咳嗽了一聲,不陰不陽地道:「這裏面都是主人心愛的物事,珍貴非常,你們可不要亂摸亂碰。一不小心或壞了或髒了,我要替你們擔著不是。」
「不要胡說,我清楚這人的底細,無論如何也不會與唐老兒有瓜葛。想來是認為我還跟以前一樣,撲買個酒樓也只能是唐老兒的那個樣子,才到那裡去。」說到這裏,杜二的眼睛一亮。「有了,我這裏還真有用到他們的地方!你快出去,讓他們到旁邊客房見我!」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心裏嘀咕。自家酒樓主人是河南縣的衙前,往常打交道的人不講究,什麼樣的人都有。面前的這三個,莫非真與主人有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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