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策安天下
第96章 有錢萬事皆順

徐平需要這些棉花,需要它們變成雪白的棉布,為轉運使司換來黃澄澄的銅錢。其他的不管是工業商業,徐平建的那些場務雖然發揮了作用,但這個年代的市場太小了,無法轉換為巨大的財力。只有衣食住行,無數人必需的商品,才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一輪圓月升起來,皎潔的月光灑在汝河的水面上,泛起潾潾波光。白天聒噪的蟬鳴再也聽不見動靜,只有偶爾不知哪裡一聲鳥鳴劃破夜空。
王拱辰一邊喝酒,一邊高聲說道,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現在的路還沒有修通,流通的商品正在摸索,車輛還不足以啟動財富的增殖。只有等到秋後,棉布注入到現在已經成形的流通網路里,就如同開挖的河渠引入水源,一切才會變得有生氣,整盤棋才能活起來。沒有這水,形成的商業網路便就沒有用處。
現在各種投資都沒有到見回報的時候,徐平不可能平靜下來。人力總有窮盡,各種意外誰又能夠保證和-圖-書不會出現?就如同今年河南府的旱情,就是徐平沒有想到的,平白出現一個巨大的虧空。這一路上一邊巡視,徐平也主忘關注河南府的旱情,公文一直不斷。
已經是盛夏了,徐平盼著秋天快一點到來,那是自己收穫的季節。
聽見徐平這樣說,眾人一起都笑了起來。同樣是狀元,王堯臣就溫文爾雅,王拱辰則隨性多了,多了一份率真性情,少了幾分讀書人的含蓄深沉。
「有錢好辦事!做三司使,別人來找你要錢總是沒處支應,自然就沒有底氣,手中有了錢就好辦了。要哪個衙門做事,哪不答應,我大把的銅錢砸暈你!」
徐平回過神,笑著搖了搖頭:「我又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家,哪有那麼多心事。只是這一年紛紛雜雜,做什麼事情都疲於奔命一般,好久沒有這樣靜下心來了。」
見徐平看著夜色神情沉靜,不怎麼說話,趙諴道:「雲行看起來很多心事啊——」
現在營田務和圖書所在的不少州縣,都欠著王拱辰的錢糧,而且看趨勢,兩三年內沒有還上的指望。債主見欠債的,那自然是不一樣,王拱辰現在順風順水,在地方要田要地只是一句話的事情。說起來京西路轉運使司也欠了營田務不少債務,只是王拱辰相信徐平的理財能力,兩人關係又親近,在徐平面前他沒有做債主的覺悟。
就在十幾天前,河南府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雨,這第一場雨就是暴雨,災情不斷。通判王堯臣疲於奔命救災,數百裡外的徐平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那些大工程出現意外。
是啊,這世間有錢就是好辦事,不管是在官場還是在民間,不管是對官員還是對百姓都是如此。那些被彈劾污瀆的官吏,除了政治上倒台之外,之所以事發最大的原因便就是自己手裡有錢了,主持的官方衙門卻沒有錢了。如果自己撈的同時,也能讓官方的財富同時增加,那麼出事的風險便就小了很多。如果不能https://m•hetubook.com.com讓官方的財力寬裕,就是本身清廉也要面對不小的壓力,別人抓不住把柄,一句無能總是跑不掉的。
就比如酒賺錢,但是就連這個年代理財的官員都知道,酒的市場是有限的,不管你採用什麼技術,用什麼經營方法,最終從裏面賺到的財富都有一個上限,並不會比原來的舊辦法多上太多。其他的各行各業大多都有這個特點,不能擴大市場,只是提高利潤率作用非常有限,徐平建的場務,也只有車輛作為生產資料,對財富生成有加成作用。轉運使管著一路錢糧,不是土財主,個人賺錢跟社會財富增加是不同的,這才是徐平的難處。
河南府的暴雨最終會流向黃河,哪怕近在咫尺,也影響不到屬於淮河流域的這裏。汝州唐州今年都是風調雨順,營田務遇到了一個好年景,王拱辰心情舒暢。
趙諴嘆了一口氣:「說起來,自雲行回到京城,兩年多來真是做了不少事。以前三司衙門裡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都為府庫空虛發愁,一到年底,不是為了官員兵士的俸祿賞賜發愁,就是生怕聖上派人來追債,沒一天舒心日子。自雲行主持鹽鐵司,三司的手裡不缺錢了,官吏的心氣順了,腰板也挺起來了。現在陳昭眷主三司,才真是有計相的氣相,不輸參政。」
營田務也是一樣的道理,他們都是在地方上種田,如果手裡沒錢,在地方州縣主官眼裡便就如乞丐一般。有錢就不一樣了,到處都當財主供著,王拱辰走到哪裡都有頭有臉。
好在是有驚無險,各處堤壩沒有出現垮塌,個別地方有水溢出來,也沒有造成大的災害。費了那麼多心力建起來的工程,如果還沒有出力,各方都沒有益處,第一年就被暴雨衝垮,徐平找誰說理去?你再是有理,事實也是證明你錯了。
隱約間徐平感覺到夜空中有幾雙眼睛,在這場雨里看著自己,目光冰冷。後邊好像有一張巨口,隨時把自己要吞下去。
王拱辰笑道:「都漕不管在什麼和*圖*書衙門,總是恨不得一年半載就把什麼事情都做了,當然靜不下心來。就像我這種,不想那麼多,好吃好睡,便就活得快活。」
汝河的對面就是營田務的棉花田,此時已經開花,夜色里偶然映著月光閃過一片亮色。
場務類的官方機構,因為每年上交利潤,只要經營紅火,監管就不嚴,手頭相對地方比起來寬裕很多。當然,遇到倒霉蛋把官方場務經營得虧損,那就倒霉了。
山間的夜晚寧靜而又充滿生氣,四眼望去一片空曠,就連燈火也難得看見一盞。坐在這樣的夜色里,人的心境不由也沉靜下來,彷彿與這天地溶為一體。
徐平現在就面臨這種尷尬,自到京西路上任,他花錢很大方,做了很多大工程,但這些都是舉債來完成的。哪怕債主王拱辰不逼債,別的官員眼睛卻是盯著的。絕不可以出現一任做完,留下一屁股債的情況,那樣徐平的名聲可就毀在京西路了。
「你也是狀元出身,管了兩年營田務,身上的書卷氣快要消散一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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