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策安天下
第112章 黑吃黑

說話間,小船到了大楊樹下,一個操船的大步跨上岸,取了纜繩在楊樹上拴了。船主人離了船舵,伸手在嘴裏打了一個呼哨。哨間未落,草屋那裡便就有迴音傳來。
「好,好,兄弟到了地頭,一地給哥哥來一封信,報個平安,免得哥哥牽挂。」
馮押司看著兩個盤子又愣了一會,心中怒氣騰騰地升了起來,再也忍耐不住,猛地站了起來,一拍桌子:「宋九,你這是明著要欺我們兄弟了!那幾個箱子里,可是有整整一千四足貫的銅錢,怎麼也換得來一千多兩銀子,你一百五十兩就把我們打發了?!」
馮押司總覺得哪裡不對,宋員外也沒清點,怎麼知道要換給自己多少銀兩?
到了桌前,宋員外吩咐莊客把紅綢揭開,只見一個盤子里是三錠大銀,另一個盤子里是疊好的整整齊齊三身新衣。
說完,走到桌子邊,早有莊客拍開酒罈,在四個大碗里倒滿了酒。
喝過了酒,宋員外請三人坐下,也不用筷子,直接抓著盆子里的肥雞羊肉,盡情吃喝。
離著縣城還有十幾里路的時候,小船拐進了一條汊河裡。又行了三五里路,便就看見岸上一排大楊樹,樹下拴了幾隻極小的船,岸上排開幾座草屋。
莊客應諾,轉身進了草屋。
說完,高聲吩咐一邊站著的莊客:「去給馮兄弟取些銀兩來,路上做盤纏!」
宋員外放了馮押司的手,走上前去,繞著幾個白木箱子轉了兩圈,https://www.hetubook.com.com見箱子上著鎖,貼著河南府的封條,用著官府的印。宋員外用一雙大手使勁拍了拍箱子,仰天大笑:「兄弟果然好手段,做了這件大事出來!精彩,精彩!來,哥哥敬幾位一碗酒!」
「兄弟心細,做哥哥的怎能不應承你?」宋員外說著,朝一邊的莊客揮了揮手,「兒郎們,去幾個手腳勤快有力氣的,把船上馮兄弟的貨物搬進來!」
幾個莊客應諾,便就有七八個人走了出去,不大一會,便抬了幾個箱子進來。
船家急忙擺手:「我多年隨在員外身邊,承蒙關照,員外吩咐的事,自然儘力。做的都是份所應當的事情,押司何必客氣?」
馮押司帶著自己兩個手下走上前,端起碗來,對宋員外道:「多謝哥哥成全!」
見這兩人如此親熱,跟在馮押司身後的陸姓漢子和丁姓漢子長出了一口氣。這一天提心弔膽,總算是熬到了這個時候。這個宋員外遠近聞名,不管是在官府,還是在江湖上的好漢之中,都有數不清的人脈,手眼通天。到了他這裏,便就安全了。
「還沒有定,一切等離了河南府再商量。我在河東路和荊湖路都有要好的兄弟,不定要到哪一路去。再者聽說陝西路那裡與党項交界的地方不太平,正是用人的時候,我們兄弟到那裡也說不定,一切路上再看吧。」
能夠留下,馮押司又何必來hetubook•com.com求這個地頭蛇?沒想到多少年的交情,在真金白銀面前不值半分,乘著自己落難的時候,被宋九這廝狠狠地坑了一次。
宋員外道:「兄弟說的是。你們可定好去的地方了嗎?」
宋員外拉住馮押司的手,口中道:「押司辛苦,快快隨我到屋裡歇息!我讓莊客殺雞宰羊,為押司辦個接風筵,壓一壓驚!」
今天做的是殺頭的罪過,又是勞累,又是擔驚受怕,馮押司三人實在是乏了。此時放鬆了心情,盡情地喝酒吃肉。
到了草屋,只見院子里已經擺好了幾張大桌,上面放著煮好的整隻肥雞,大塊大塊熟的羊肉,每張桌子上還放了一大壇酒。
宋員外對馮押司道:「兄弟上座,一路辛苦,讓哥哥敬你一杯!」
宋員外伸出大手,重重拍了拍馮押司的肩膀:「我們自家兄弟,何必計較多少?一人五十兩白銀,天下哪裡都可以去了!不管是去河東路,還是去荊湖路,就是陝西路也去得!」
馮押司看了看盤子,轉頭看著宋員外,不敢相信地問道:「哥哥,這是何意?」
身後姓陸和姓丁的兩個手下滿臉漲紅,幾乎要噴出火來,一起站起身。馮押司看宋員外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兩個兄弟。
「銷錢為器,一樣是冒著砍頭的風險!押司兄弟,我手下多少兒郎要吃飯,可是不容易呢!銀兩便在這裏,你要是願意,拿了穿上新衣走人,我們還是和_圖_書好兄弟!若是不願,哥哥我也不會壞了江湖好漢們的規矩,你留著這些錢,我這裏讓給你住,吃的喝的都算哥哥的。什麼時候想走了,我擺宴送你!如何?」
宋員外嘆了口氣:「我們兄弟,怎麼說這種話?現在這個世道,不比從前,手裡有銅錢也花不出去,可不是只能換這麼多!現在外面做交易,十貫以上就要到錢莊里交割,錢放在家裡要算進戶等里的,私藏還要被人首告,我也難啊!兄弟想想哥哥的難處,你現在到哪裡能用這些銅錢換出一千多兩白銀來?念兄弟交情,我硬著頭皮收下就是,怎麼你還嫌多嫌少?若是不願,只管帶著這些銅錢離去就是,哥哥絕不阻攔!」
下過幾場大雨,河水暴漲,水流迅急,下午的時候,馮押司幾人的船就已經過了偃師縣境,到了永安縣境內。永安是因為皇陵所在,專門劃出來一個的縣,雖然規格很高,規模卻很小,只有幾百戶人家。除了守陵的人,縣裡的民戶極為稀少。
聽了這話,馮押司只氣得渾身發抖,冷冷地道:「宋九,我們多少年交情,我還不知道你的手段?你收了這些銅錢,不過是熔了之後重新鑄銅器,那可是比錢貴得多!我要的可不多啊,只要按著市價折半給我就好,五六百兩白銀,你還有的賺呢!」
這一場酒直喝了小半個時辰,馮押司肚子里有了東西,心情也平靜下來。
不大一會,兩個莊客從屋裡出來,每人手裡端了一www.hetubook.com.com個盤子,上面蓋了紅綢。
自己只有三個人,宋員外這裏可是有二三十人,而且都不是良善人家,動起手必然吃虧。早晨他們連沒毛蟲那個夯貨手下的人都不敢火併,怎麼敢這個時候翻臉?
那幾個莊客,來來回回,並沒有用多少時間,便就把船上的箱子全都搬進了院子里。
宋員外朗聲道:「我們自家兄弟,這些銀兩拿去路上做盤纏!你們的衣衫也不好再穿在身上,一會讓小的們燒湯沐浴了換上新衣再走!」
宋員外看著那一堆箱子,心中歡喜,與馮押司推杯換盞,說著最近江湖上的傳聞。
一個胖大員外帶了幾人從草屋裡面走了出來,看見站在船頭的馮押司,朗聲笑道:「剛才還聽見喜鵲叫個不休,果然是押司到了。宋某未曾遠迎,押司莫要怪罪!」
船緊緊靠在岸邊,馮押司帶著自己的兩人從船上跳下來,與來的宋員外見過了禮。
馮押司傻愣愣地看著盤子里的三錠大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過了好一會才對宋員外道:「哥哥,這盤子里三錠大銀,只有一百五兩——」
馮押司拱手:「多謝船家,見過員外,必定重酬!」
大網即將撒下來,必須要趕在之前逃出網去,不然可能就永遠走不了了。
這本就是事前商量好的事情,宋員外連連點頭:「自然該是如此,這些銅錢太重,你們路上如何能夠帶得?你們稍待,我讓小的們取金銀出來,讓你們路上使用。」
撐船的船家對馮hetubook.com.com押司道:「押司,到了地頭了,宋員外正在岸上等著諸位。」
馮押司出了口氣,在船上回道:「員外與我多年相識,何必客氣!」
馮押司道:「哥哥盛情,小弟心領。船上放著的貨物,還是先搬到院子里來。那東西太過扎眼,不要落在外人眼裡,哥哥這裏雖然清靜,還是小心為上!」
馮押司沒口子答應,又喝一碗酒,見宋員外不提箱子里銅錢的事情,只好開口問道:「哥哥,我們路上缺些盤纏,便就把這些銅錢抵押給哥哥,換些金銀路上使用如何?」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終究包不住火,馮押司在衙門多年,知道官府的手段,心裏清楚自己三人不可能再在河南府待下去了。此時龍門鎮和西京城必定已經鬧翻了天,洛陽是王城重地,一次死了十幾個人,被劫走了一兩千貫錢,這案子肯定要鬧到朝堂上去。要不了兩天,河南府甚至包括周圍州縣做公的人就會四處出動,尋找線索,四處盤查。這種要案,官府必定把那三日一比,五日一追的手段拿出來,怕不了案,府里縣裡做公的人屁股上少不了要挨板子。哪怕是為了自己小命著想,公吏差役也不敢不盡心儘力。
又喝兩碗酒,馮押司對宋員外道:「好久沒見哥哥,兄弟心裏著實想得很,恨不得在這裏住上一兩個月,天天與哥哥食則同器寢則同床,說些體己的話。只是這次做的案子實在太大,河南府待不住了,我們兄弟三人必須及早趕路,到外路州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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